第41章 命令
命令
後來昭昭想,如果那天她沒有送陸廷深回家,而是直接回自己家的話,是不是就沒有後面的事情了。
因為如果是這樣,也許不會激起謝歸的勝負欲,她就會成為他人生中一個匆匆而過的路人,不會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跡。
但事實是,在陸廷深要死要活的軟磨硬泡下,她還是打車把人送回了家。
路上陸廷深睡得像頭死豬,中間唯一醒來一次吐在了車上,她賠了司機200。
這當中還有許多故事,包括司機勸她對這個把自己應酬醉了的“真是不容易的”男人好點,打了陸廷深十幾個嘴巴子才問出他的樓層號,以及馱着人進電梯的時候,保安門衛看向她時那種“又換了一個啊”的暧昧表情……
帶着一肚子怨氣和疲憊,昭昭回家後一覺睡到第二天十點。
醒來的時候,昭昭被手機裏彈出的幾十個未接來電吓了一跳。
陌生號碼,沒有名字。
但她覺得自己應該知道是誰打的。
下一秒,這個號碼再次打了過來,昭昭接起來,電話另一端是謝歸低沉到有些惡狠狠的聲音,“你去哪了。”
“宿舍。”
“你昨晚和陸廷深做了什麽。”
昭昭躺在床上興味闌珊,她實在不明白謝歸的行為動機,明明對她沒意思,卻又十分想要掌控她的動向,希望她做聽話的小兔子。
她聲音倦倦的,帶着不想計較的疏懶,“我沒你這麽随便。”
謝歸靜了很久,說:“我沒和別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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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懶得和他再玩下去,“随便你。”
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接下來的很久,她都沒再收到謝歸的消息。
他們的學校只有一牆之隔,但如果不是刻意去見,他們是永遠不可能碰上的兩個世界的人。
昭昭開始習慣再次把自己投入普通且正常的生活中,沒想到卻在幾天後忽然接到了陸廷深的電話。
電話接起來的時候,她忍不住發出疑問,“你是在哪拿到我電話的?”包括謝歸,她好像之前也沒給過他手機號。
“別管這些了。”陸廷深聲音挺急的,“我求求你,姐,你能不能快點原諒謝歸,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昭昭才知道,從那天以後,只要有飯局酒局,謝歸就一個勁兒撺掇所有人一起灌陸廷深的酒,陸廷深家裏有些項目需要謝家支持,他又不敢真和謝歸翻臉。
“我求你了,你來救救我好嗎?我叫你姐,叫你祖宗都行!”
昭昭沉默了一會兒,說:“打200過來。”
她沒想到自己會在一個月內再次回到這家店,不同的是裏面只有謝歸陸廷深和幾個男生,沒了女孩子的圍繞,謝歸看起來更自如強勢了一些。
就好像,沒有女孩子的時候,才是他更加自在的狀态。
只是這次,他是真的喝多了,躺在沙發上仰着頭,眼睛緊緊閉着,一張過分白皙的臉在昏暝的燈光下透着淺薄的紅。
見她進來,陸廷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立刻起身,千恩萬謝幾句後,拉着其他幾人跑了。
昭昭坐到謝歸身邊,喝酒後的人身上會散發一種很臭的酒味,但不知道是謝歸喝的酒太好,還是他噴了什麽她沒有聽說過的香氛,謝歸身上不僅沒有那種臭味,還有一種很淡的水汽味道。
水本身是沒有味道的,但很神奇,在她坐下聞到味道的那一刻,她腦海中蹦出來的就是這個詞。
她晃了晃謝歸的肩膀,“謝歸,你醒一下。”
謝歸遲鈍半天後,才費力地半睜開眼,看到她,嘴角緩慢地擡了起來,聲音慢吞吞的,“你來找我啦,李昭,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昭昭看着他,“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你也別為難陸廷深,我和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關系。”
謝歸盯着她的眼睛看,似乎不理解她的話。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一直這樣,但我明白這不是喜歡。謝歸,我雖然沒你這麽有錢,但我也是有感情的,你不能總這麽傷害我。”
謝歸呆了半天,大腦好像終于開始工作了,他稍稍坐直,空白了許久後開口,“我查到,你和一個人交往了3年。”
他委委屈屈的,“我不開心。”
昭昭怔忪一下,“那你也不能這樣對我。而且私下調查人很沒禮貌。”
謝歸望着她,眼裏仿佛隔着一層模糊的水霧,“你為什麽能和別人在一起這麽久,和我在一起幾天就煩了。”
“那不是別人,是我喜歡過的人。”昭昭認真地說,她知道和謝歸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就這樣,我來就是要說這件事的,我知道你在這待着也不會有事,等你真的醒了就自己回家吧。”
他眨了眨眼睛,又問:“你看到我和其他女生坐在一起的時候,有生氣嗎?”
昭昭緊緊捏着自己的衣服一角,她當下只覺得這小少爺可笑得很,她哪有什麽資格生氣,又以什麽身份生氣?
但好像,的确是有點不開心的。
甚至有一瞬間,她陰毒地希望謝歸身邊的所有女生一秒消失。
但她也有自己的驕傲,她不肯承認。
“我走了。”她沒有回答。
“不準走。”謝歸叫住她。
“我可以走。”
“我命令你不準走!”
“你的命令我不需要聽。”
“如果你現在走了,就立刻把剩下的所有錢還我。”他慌不擇言地說。
昭昭停下來,轉身看着他,“明天一早我會打給你的。”
謝歸似乎再想不到該用什麽話來讓她留下來了,就這麽直勾勾盯着她,眼裏瑩光一閃一閃的。
“還有,”她長長嘆了口氣,“你可以說,拜托你先別走,會更好。”
謝歸的人生中,除了小時候面對那個大家庭的主人,再也沒有說過像“拜托”、“求你”這樣的話,而且長大後,他對那個人也沒再說過了。
但他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說:“拜托你,留下來。”
昭昭慢慢蹲下在他面前,把他掉在地上的外套撿了起來,“看,就算不威脅命令我,我們也可以好好說話的。”
謝歸不自在地偏了下腦袋,“幹嘛突然講道理。”
“不是啊。”昭昭聳肩笑了笑,“就是覺得,你好像不太知道怎麽和人好好溝通。”
她也是很久以後的後來才知道關于謝歸那個大家庭的一星半點信息,大概就是,強勢專權的爹,讨好自私的媽,混亂又勢利的兄弟姐妹,以及一個人的童年、少年和青年。
他的大部分人生由保姆和不停替換的助理陪伴,在心智成長的人生過程中,他身邊沒有和他相同階層的人。
保姆哄着他,兄弟姐妹瞧不起他,父母幾乎不怎麽管他,直到後來他媽正式“嫁”給他爸,他身邊忽然多了許多追捧谄媚的嘴臉。
他的人生幾乎沒有過什麽正常的交際關系。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遇到的謝歸。
類似一種,天降羁絆的設定起點。
……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長到昭昭腳都麻了,她在想這家夥是不是喝得腦子也麻了睜眼睡着了,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謝歸的那句話。
他說:
“喜歡我吧。”“因為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再然後呢,便是她的拒絕,謝歸的不容拒絕,以及,他們的第一次接吻。
在那一秒之後,昭昭推開了謝歸。
“你好像也不知道怎麽喜歡人。”她生氣地說。
謝歸抹着唇角的她的味道,笑笑看着她,“那你教我。”
她不知想到了什麽,視線在空中飄蕩了許久,才說:“喜歡一個人,應該是,很想為她做很多很多的事。”
病房。
謝歸對她說:“那就再喜歡我一次吧,好嗎?昭昭。”
她從回憶和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一個漫長的幻覺。
然後她說:“不好。”
“不準說——”
謝歸還要發號施令的話被昭昭堵住,“別再這樣和我說話了。”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許久後,謝歸問:“你喜歡過我嗎?”
那一刻,昭昭心裏立刻産生了答案,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這個答案說出來,她腦海裏的小人糾纏打架,最後迎着謝歸的目光,她還是緩緩點了頭,“嗯。”
謝歸笑起來,“那就好了。”
“但是。”
“我不要聽但是。”謝歸不讓她說。
“但是——”
“我不聽!”謝歸把耳朵捂了起來,像耍賴犯渾的學齡前小孩。
昭昭的聲音還是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但是我不确定我有沒有真的忘了裴僅。”
謝歸把手從耳邊緩緩放下,看着她,“不确定的事為什麽能成為理由,我不接受。”
“因為不确定,所以我才不能放任自己欺騙你。”
一時之間,他們都沒再說話了,許久後,謝歸說:“為什麽不能騙,你就騙騙我怎麽了?昭昭,你怎麽這麽殘忍。”
她低下頭,“對不起。”
“我不想聽對不起。”謝歸仍舊強勢,他攥住她的胳膊,箍得越來越緊,“我要你說你愛我。”
昭昭擡起頭來,她嘴唇翕動緩緩開口,還是不變的話,“對不起……”
謝歸沒再說話。
又是漫長的沉默後,謝歸松開了手。
“你走吧。”
不聽話就沒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