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監獄

監獄

昭昭比見到謝歸更早見到的是謝歸的媽媽。

在她和謝歸爸爸的婚禮上。

高檔的酒店也并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高檔的,許多低俗的、不堪入耳的八卦和小道消息在每個角落和旮旯裏被光明正大地傳播。

昭昭聽到的第一個詞是“能忍”。

“這位算是小四吧。”

“聽說被當時正當寵的情婦找過去扇了十幾個巴掌,硬是一聲沒吭,也真是能忍。”

“要知道能上位我也一聲不吭,十幾個巴掌算什麽,謝家光房産就不止十幾個億了。”

“關鍵是誰能說得準能不能上位啊,要我說這位還真的是有點本事的,這錢也不是誰都能掙的。”

昭昭的服務桌位離婚禮主舞臺最遠,當然,聽到的八卦也最多,她那桌的客人一邊吃着幾千一位的餐品,一邊對着遠處的人嗤之以鼻。

謝歸媽媽出場的時候,更肮髒的詞彙在這些男人女人口中此起彼伏,昭昭端着海參盅一個一個擺上去,她的耳朵裏被迫濡染着這些詞。

“拜金”、“心機”、“惡心”、“下三濫”、“高級雞”……

将所有餐品擺上去的時候,她擡起頭來,遠遠看到穿着潔白婚紗的女人走到臺中央。

她很漂亮,比昭昭見過的所有女人都漂亮,其中甚至包含李格,那是一種有着歲月沉澱意味,卻仍然天真燦爛的,很厚重又很透明的美。

她很難把這樣一張臉,和剛才聽到的所有詞彙聯系到一起。

當然,也因為聽到了這些詞彙,所以她也很難相信這個女人是真的單純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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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看起來,真的很不像擁有一個二十歲兒子的女人。

所以昭昭才會在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原來坐在隔壁桌,同她一起聽着那些肮髒詞彙的,還有謝歸。

……昭昭被引着經過了漫長的走廊、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才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夫人”。

但這個稱呼對她來說太過于雞皮疙瘩,所以她在心底還是叫她“謝歸的媽媽”。

見到謝歸媽媽的時候,她正坐在窗前插花,陽光斜照,室內芬芳,她那張風韻無雙的臉比屋內屋外的任何一道風景都要惹眼。

昭昭對以前只見過一眼的謝歸媽媽印象只存下“很漂亮”三個字,後來知道謝歸和她的關系後,覺得謝歸一定是遺傳了所有的美貌。

但今天再次近距離看到,昭昭意識到,即使是謝歸,也只是沾了一點相似眉眼的光而已。

而僅僅是這一點相似的眉眼,就足以讓謝歸漂亮得像只小狐貍。

這是四十幾歲的謝歸媽媽,難以想象二十歲初,第一次被謝家最高上位者的那位遇到的時候,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所以只有心機是沒用的,還得搭配上這樣一張臉。

昭昭在某一瞬間,對于從前世界觀的認知有一頃刻的崩塌,她覺得自己如果是個男人,真的也很難不心動。

當然,這肯定是錯的。

可……這世上誰不會犯錯呢。

“是昭昭吧。”謝歸媽媽似乎才剛剛發現她,很從容地将手裏的插花放下,微笑着溫和向她走過來。

她的儀态和她的容貌一樣好,像是出身富貴嬌養長大的貴婦,一舉一動透着從容的魅力。

“阿姨好。”昭昭有些不争氣的臉熱。

“你好啊,昭昭。”謝歸媽媽很熱切地牽起她的手,“來之前怎麽不打聲招呼呢,我剛才一直在忙,他們都沒告訴我是你過來了,等了很久了吧。”

“沒有。”昭昭說。

“早就想和你見一面了,但又怕突然提出太唐突了,沒想到你會忽然過來吶。”

她跟着謝歸媽媽走到旁邊的茶桌旁坐下,小聲說:“抱歉,是我貿然過來唐突了。”

“謝歸還說你不懂事呢,多明白事理的孩子呀。”她并不反駁昭昭的話,語氣順和地說着,又瞥了眼門口候着的人,微笑着說:“還站在那,是等着我來倒茶嗎?”

門口的人忙不疊快步走過來,端起茶盅茶具,先是給“夫人”倒好,又給昭昭斟了杯茶。

“嘗嘗,我們自家的茶園種的。都說毛尖龍井好,那都是不懂行的亂炒,茶葉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出身決定身價,長在什麽地方就是什麽價錢,你說是吧,昭昭?”

昭昭端起咂了一口,然後擡頭,“我嘗不出來,我覺得和東方樹葉差不多。”

謝歸媽媽的表情滞了一下,但仍舊美麗地微笑着,“昭昭啊,還挺幽默的,難怪謝歸這麽喜歡你,平時能逗他開心玩玩也不錯。”

“嗯。”昭昭點頭,“謝歸也挺喜歡逗我開心的,您知道他還會扭東北大秧歌嗎?”

謝歸媽媽的表情差點沒繃住,“東、北、大秧歌?”

昭昭露齒一笑,“逗您呢,還是我比較幽默,對吧。”

這話說完,昭昭如願從謝歸媽媽那張從容淡定的美人臉上看到崩壞的神色。

但美人崩壞依舊是美人,昭昭是十足的顏狗,如果不是以這樣的立場情景見面,美人就是真罵她她也是能咬咬牙忍上兩句的。

可現在不行,她現在有她要守護的漂亮小狐貍。

還是叫“夫人”吧,昭昭心裏想。

夫人纖細玉指輕撚着茶蓋拂着茶水,昭昭學她的樣子擺弄了兩下,最終還是覺得過于別扭,掀開蓋子一口氣喝了下去。

以前謝歸帶她學過茶藝,只是後來茶藝師傅被她一句“哦!這個就和濾泡面湯是一個道理對吧”給氣得轉頭就走,怎麽都不肯教了。

謝歸被她笑得肚子疼,捏着她的臉說她真是個天才,從此也再沒帶她學過這些東西。

昭昭也很委屈,她平常喝東方樹葉都要猶豫許久的人,哪有什麽場合施展這一身的茶藝啊。

到如今的時候才有些恍然,哦,原來是今天這種場合啊。

昭昭粗俗的動作引得了夫人一抹不易察覺的眼神,她放下茶杯正要說話的時候,一道小黑豹子似的身影從門廊外閃電般快速蹿了進來。

“昭昭姐姐!”

一聲奶裏奶氣的驚訝呼喚。

昭昭擡頭,驚喜,“小和!”

“昭昭姐姐,你怎麽來我家了,你是來找我玩的嗎?”小和小跑着撲到昭昭身邊,握着她的手欣喜地晃來晃去。

沒等昭昭回答,身後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小和,黎叔教的規矩都忘了嗎?”

小和立刻噤聲,縮了下腦袋回頭看着夫人,“沒忘。”

“沒忘就好。”夫人仍舊溫柔着臉色,“以後有外人在的時候,不要大呼小叫。”

小和回頭看了眼昭昭,又怯生生看看夫人,“可是昭昭姐姐不是外人,他是哥哥的女朋友。”

夫人嘴角的弧度稍減淡了些,她瞥了眼旁邊站着的人,“黎叔呢。”

“黎叔去幫我拿新買的小汽車了。”小和替那人回答。

“嗯。”夫人點了點頭,又對旁邊的人說,“和黎叔說,把小汽車捐到孤兒院,另外接下來的一個月都不能再買新的玩具。”

小和一下子愣住了,“為什麽?為什麽要拿走我的小汽車?!”

“我不是說過麽,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夫人的笑容再次舒展開,“從小懂得規矩,這是為了你好。這周和我一起去孤兒院,去看看那些孩子們是怎麽羨慕你有媽媽的。”

小和兩只小手背在身後緊緊攥着拳頭,昭昭從側面看,感覺小和有些變紅的眼神中,隐隐泛着一絲倔強的恨意。

六七歲的孩子,也不是什麽都不懂了。

就算他不懂,身邊的人也會慢慢地、悄悄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在二十年前,謝歸也是這麽大的時候,一定聽過更多惡劣的話,遭受過更難過的處境,他就是這麽長大的。

昭昭想起很久以前謝歸和她說的一句話,他說:“真希望我從小就認識你。”

她說,你缺愛啊。他很坦蕩地回答,是啊。

她伸出手來,握住小和攥在身後的手,昭昭感覺到小和在感受到她伸過來的手時,身體有一瞬間輕微地抖了一下。

夫人溫柔的視線緊緊盯着小和,說:“怎麽了小和,又想和你爸爸告狀了嗎?”

停頓了一下,小和低下頭來,小聲說:“沒有。”

他慢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開了昭昭握住的他的手,對着夫人輕鞠了個躬,“我去找黎叔了,媽媽。”

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去吧,乖孩子。”

小和又轉過身來,眼神在昭昭臉上很深地望了一眼,“再見,昭昭姐姐。”

她想說點什麽,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能也說:“嗯,小和再見。”

小和離開後,好像也帶走了昭昭為數不多的耐心,她直白地看着夫人,“我想見謝歸,他人呢?”

“不急。”夫人慢條斯理喝着茶,“他在樓上和他爸講些事情,你也知道,謝歸是我和他爸爸唯一的孩子,他要做的事有很多,這次好不容易回一次家,肯定要聊一陣子的。”

她輕擡眼看向昭昭,“聊聊你吧,我聽說你在一家設計工作室工作,怎麽樣,考慮過辭職嗎?”

“辭職?”

“是啊。”夫人那雙美麗的鳳眼輕柔地彎起來,“我倒也不是像那些人似的封建思想,說女孩子不能在外面抛頭露面什麽的。只不過,你也是個聰明孩子,我們家的情況你多少也了解一些,我們不奢望你能給謝歸在事業上提供什麽幫助,但至少能幫他處理好家裏的事,讓他在外面沒有後顧之憂吧。”

“阿姨。”昭昭叫停她的話。

夫人微笑看着昭昭,“嗯?”

“其實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同步一件事。”

“什麽?”

“我和謝歸還沒有進展到要談這一步呢。”

夫人的表情頓了下。

昭昭說:“且不說謝歸自己有能力處理好家裏家外的事,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幫忙,就是說我吧,我這個人在家裏是屬于油瓶倒了半天才想起來去扶的人,不添亂就算了,怎麽能專門被用來幫他解決後顧之憂,也未免太小材大用了吧。”

“而且您可能也不知道。”昭昭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下個月就要漲工資了,一千多呢!這時候辭職也太虧了。”

夫人神色明顯有種被噎了一下的感覺。

她從二十歲跟了謝歸父親,接觸處理過不下幾十個形形色色的女人,她們有的擁有智慧才情,有的是美貌青春,也有嚎叫真愛的“天真少女”,但全部這些人,最終都成了她的手下敗将。

而李昭,她任由李昭存在于謝歸身邊這麽久的原因就是,一來謝歸确實因為李昭收斂上進了許多。

二來,李昭這樣的女孩,最好處理。

出身平凡、自尊心強、愛錢卻又物欲不高、不夠心機、圈子單純……

這種女孩,只需要讓她感受到他們之間的差距,慢慢擊碎她的自尊心,根本不需要她出手,她自己就會自覺身退。

可現在看來,她明顯預估錯了。

李昭根本不在乎她的套路和循循善誘,她橫沖直撞,亂拳打倒老師傅。

當然,她肯定不會覺得李昭這樣是單純。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不要錢的女人,才是野心最大的。

夫人低着頭撚着杯蓋緩慢刮着漸涼的茶面,唇角微微揚起,“中午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昭昭坐在一旁,視線有空打量周圍的環境,她的注意力被牆上的一副全家福吸引,謝歸的父親母親坐在中間,身後站着兩個比謝歸稍年紀大點的男人。

但這張全家福裏沒有謝歸。

她的心裏似乎有根針在細細密密地戳着,昭昭最終收回了視線,沒再去看那張沒有謝歸的全家福。

已經過了晌午許久,傭人們送來一盆又一盆各色珍貴的花束,夫人坐在窗前專心插着花,沒再和昭昭說一句話。

比起被冷落的感覺,她其實更在意的是,期望傭人姐姐下次端上來的是一盤豬肘子。

真餓啊,有錢人家裏也不按時吃飯的嗎?

一小時後,昭昭的肚子在空蕩的客廳裏響起第十八遍的時候,謝歸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原本陰沉着臉色,但在視線接觸到昭昭的一瞬間,立刻又驚又喜呆住在原地好幾秒鐘,反應過來後,他三步并兩步下了樓,走到昭昭旁邊。

“是不是她把你叫來的。”他壓低聲音,視線向夫人那邊狠狠望了一眼,“不用管他們,跟我走。”

“不是的。”昭昭反握住謝歸的手,她看到謝歸的半張臉有紅腫的痕跡,她将謝歸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緊了緊,“是我自己來的。”

“談完了?”

夫人像是才看到謝歸下來一樣,起身步履從容地走過來,“以後可以多回家了,有事情多問問你爸爸。”

昭昭從沒見過這種疏離的語氣和表情,甚至在面對小和的時候,夫人還有丁點明顯的情緒起伏,但在對着自己的親生兒子時,她卻像一個……一個客套的、假意關心員工工作情況的領導。

昭昭擡眼看了下謝歸,他沒有什麽很大的反應,垂着眼皮不發一言,就好像,不是他自己了一樣。

菜整整齊齊上了一大桌子,多到昭昭開始勞心這種浪費帶來的全球變暖問題,同時又無法克制自己的生理性饑餓,只能一邊流口水一邊哀惋。

一直到所有菜都上齊,謝歸的爸爸,那位陸廷深在路上提醒她伴君如伴虎要謹言慎行面對的“君主”,謝殿勳,才出現。

而在他正式落座之前,沒有一個人敢動一下筷子。

也許是因為謝夫人的長相太過震撼,昭昭對于當年的兩位當事人之一的謝殿勳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全家福照片裏他的形象算是随和,現實中要更冷冽鋒戾一些。

說實話,比起一個商人,謝殿勳身上的氣質更符合昭昭對于電視裏那種慢吞吞拖着長腔發言的官員政客的刻板印象。

他長得不醜,甚至也不算老,至少對于他這個年齡來說不算老,頭發茂盛,下颌微圓潤,他臉上唯一遺傳給謝歸的地方,是那雙偏薄的嘴。

但因為歲月,這張嘴顯得更薄了些,用李清汎的話來說,就是,更薄情了些。

昭昭正打量得仔細,忽然這位“君主”的視線倏然轉過來,同她對視了一秒。

短短一秒,昭昭對于陸廷深口中的“伴君如伴虎”說法以及他一秒不敢停下踩着油門飛奔離開的行為體會得淋漓盡致。

謝殿勳身上有種可以稱之為“威嚴”的強大氣場,昭昭感覺自己在他眼中就像随時都可能會被碾死的螞蟻,他不在意她的生,自然也不在意她的死。

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讓自己的存在感削弱,不要成為巨人發怒的犧牲品。

昭昭“嗖”地将眼神收回到面前的盤子上。

“吃吧。”

謝殿勳這淡淡的一聲令下,其他人才敢拿起筷子。

昭昭從沒吃過這麽壓抑的一頓飯,全程沒有一個人說話,連嚼飯吞咽的聲音都微不可聞。

她記起小的時候吃飯她老是吧唧嘴,李清汎要給她改這個毛病,她吧唧一次,李清汎就拿筷子打一下她的手。

老鄭在旁邊護着,說是他做的飯太黏了別為難昭昭,李清汎說,她現在不管以後昭昭去別人家吧唧嘴,別人會說她沒教好孩子。

在這個場合下,昭昭十分慶幸李清汎用幾雙筷子改掉了她吧唧嘴的毛病讓她不至于丢臉,另一方面她又想,哪怕是她現在吧唧一下呢,至少造出點動靜,不至于壓抑地像在吃牢飯對吧。

明明那麽多好吃的東西,味同嚼蠟呀。

浪費!

“今年多大了。”

聽到謝殿勳問話的時候,昭昭還在走神思考吧唧嘴的事情,沒有反應過來,擡起頭愣了下,謝歸已經替她回答了:“和我同歲。”

“她是沒嘴嗎?需要你替她回答。”謝殿勳面無表情地說。

謝歸的刀叉在盤子上輕輕劃了一下,響起一道聽起來有些刺耳的聲音。

昭昭怕他再說出什麽,趕忙回答:“25了。”

“周歲。”她又補充。

“上的什麽學校。”謝殿勳又問。

“南延大學。”

“家裏有什麽遺傳病嗎?”

“沒有,但我爸有口腔潰瘍。”

謝殿勳對昭昭的氣氛緩和小笑話并不買單,聞言只是平淡地掃了她一眼。

“喜歡就搬到溪東路別墅吧,讓老孟安排幾個人過去。”

他這話是對着謝歸說的。

昭昭對于這突然過于順利的進展還有些半天沒能消化。

不是,這就同意了?她還以為需要過五關斬六将呢。

這叔看着刻板嚴肅,但還是挺開明善良的嘛,陸廷深對他的形容明明就是污蔑!

昭昭是一點情緒都藏不住的,她驚喜地想和謝歸一起眼神慶祝勝利的第一步,偏過頭卻看到謝歸臉色難看地緊緊攥着手裏的刀叉,眉頭緊蹙着。

怎麽了?反悔了?我又不是真要你的別墅,小氣鬼!

昭昭在心裏狠揍了謝歸一頓,又聽到謝夫人說:“溪東路別墅這幾個月裝修,可能得過段時間了。”

“你安排吧。”謝殿勳喝了口紅酒,說。

“好。”

“其實不用啦,我現在住的地方挺好的,以後……”昭昭有些羞澀地瞅了謝歸一眼,她決定在他家人面前還是先給他個面子不和他生氣了,“以後住哪裏我們自己定就好啦,不麻煩叔叔阿姨費心了。”

謝殿勳眼神動了動,謝夫人則含笑不語看着昭昭,似乎在期待昭昭還會說出什麽形式的新鮮話出來。

“沈家那邊呢。”謝殿勳看着謝夫人說。

“定了這個周末見面,兩個孩子互相熟悉下,也好盡快定日子。”

謝歸放下刀叉,聲音硬邦邦的,“我不見。”

昭昭一頭霧水,見什麽,和誰見?謝歸怎麽忽然就有點生氣了?

謝殿勳根本就沒理會謝歸的反對,他繼續說:“嗯,就這個周末吧,華遠的分公司也要準備出海了。”

“是。”謝夫人附和,“這次沈總也做了不少事,想必也想盡快看到成果。我過兩天找個先生看看,定個好的日子。”

“我說,我不見!”謝歸情緒壓抑地幾乎是從口中擠出這幾個字。

昭昭輕搗了下他的胳膊提醒,“幹嘛呀,別這麽沒有禮貌,不就是和人見個面嘛,你社恐啊。”

謝歸偏頭看着她,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眼神中泛着幾分糾結和不忍。

“走吧,我們不吃了。”

他拉起昭昭的手腕就要起身,卻被昭昭拽着坐了下去。

“你吃完了我還沒吃飽呢,坐下!”

謝歸深吸了幾次氣,最後對上昭昭威脅式的眼神,還是忿忿坐了下去。

“看來你的女朋友比你識大體。”謝殿勳擡眼看着謝歸。

“也還好啦。”昭昭覺得被誇還是要客氣客氣的,不過說完她又隐約反應過來哪裏好像不太對勁。

她原本,是為什麽這麽沖動趕過來的來着。

“你也知道他的身份其實挺被動的,這趟回去,估計是要和哪家的公主聯姻了……”

“……和誰結婚不是結啊……”

“你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看來你的女朋友比你識大體……”

腦海中這幾句話在短短的幾萬分之一毫秒中反複播放着。

“什麽意思。”昭昭唇角微笑的弧度有些僵硬,“識什麽大體。”

謝殿勳瞥她一眼,“不過第一個孩子不能是你生下來,這點謝歸比你清楚。”他又斜瞟了下謝歸,“守好你的本分。”

“第一個孩子不是我生,還能是誰。”昭昭已經不再辯論現在為什麽忽然談到生孩子的這個話題上了,她就是有點茫然,她如果和謝歸會有第一個孩子,那不是她的還會是誰的。

“所以……”她面色僵硬地轉向謝歸,“你周末是要去相親啊。”

謝歸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昭昭完全無法從這張臉上分辨出,眼前的人究竟還是不是她的小狐貍的程度。

餐桌的另一邊,謝夫人忽然開口,“當然不是讓你白做的,南延任意地段的房子随便你挑,保姆、司機、管家都會給你配齊,等沈小姐的第一個兒子生完,後面你每生一個孩子,女孩五百萬,男孩一千——”

“夠了!”謝歸猛地從椅子上起身,拉起身旁因為過于震撼表情已經逐漸呆滞的昭昭。

“我受你們的恩惠長大但昭昭從來沒有,她不需要在這裏接受你們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壓迫。”

“我們走。”他牽着昭昭的手腕想要帶她走,但昭昭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昭昭……”謝歸蹙眉看着昭昭,幾乎是懇求的眼神。

昭昭緩慢轉過身面對着餐桌對面的謝殿勳夫婦,忽然輕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們真的接受我了呢,不過還好沒有,不然我會因為誤解了你們而感到愧疚的。”

從進入宅子到現在的幾個小時裏,昭昭此刻才是真正的放松下來,她感覺這座華麗的監獄忽然為她掀開了房頂,她比眼前這些還困在裏面的人要高等多了!

“我知道你們覺得我是為了錢才來的,以為我會因為脆弱的自尊心而退卻,但我不會,”她心平氣和地說,“如果是為了錢我肯定要抓緊了他不放,如果不是因為錢,那我應該很愛很愛他。”

“當然,你們應該不會懂人類的‘愛’這種東西啦,對你們來說婚姻也許只是交易,男女之間的關系逃不脫縱情和金錢,所以你永遠體會不到這世界上有愛情的存在。”她說。

“總之我是不會和謝歸分手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就像我從來沒有想過從你們這裏得到什麽一樣,我也同樣沒什麽好失去的。”

昭昭松開謝歸的手,又反手跨住他的胳膊,緊緊地依靠在他身邊,“我和謝歸已經準備好了迎接一切。當然,你們如果可以仁慈點,也許能得到更多。雖然對你們來說微不足道。”

這次,她帶着謝歸,堅定地、真正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以“謝”為名的這座華麗的監獄。

前面還有一更哦,別漏啦。

明天0點仍然雙更,正文大結局。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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