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17章

阖家團圓的日子,突然來了不速之客,沈桂枝的心情瞬間像吞了只蒼蠅難以下咽,卻又吐不出來,冷冷質問:“你來作甚?”

顧不得臉面的馮思語,一只腳頂住房門,強行将門推開,特別理直氣壯:“我自然是來找表哥的。”

被點名的來源尴尬地笑看妻子,明知道馮思語不聽勸阻執意來家裏是為了什麽,依舊笑臉相迎地将人請進屋子裏:“吃晚飯沒?你來之前怎麽也不說一聲,我也好多加兩道菜招待你。”

來源的話關切裏透着三分埋怨,想來是剛才電話裏囑咐後,她還自作主張質疑要來,如今頗有些懊惱,可是馮思語不在乎,臉上擺出憂傷,不過一瞬眼眶裏就蒙上一層水霧,随時要奪眶而出。

“還沒吃呢,家裏出了事,我也吃不下飯,這不是心底着急,所以才專程趕來找表哥你的。”今日穿得特別寒酸的馮思語,扯了扯皺巴巴很是陳舊的上衣,滿臉寫着局促不安,生怕來源會拒絕她即将提出的請求。

堵在門口的沈桂枝,心底像是壓了塊大石頭,心氣難以平複嘀咕一聲:“又賣慘來了。”

來晚舟聞聲看了眼母上大人,沒附和也沒制止,長輩的陳年舊事牽扯到現時,又豈是三兩句話能夠解釋的清。

沈桂枝看清時局,來源卻始終不願意從過去的美好記憶裏走出來,聽說馮思語家裏出事,焦急神色盡顯:“怎麽了?是不是小凡出了什麽事?還是胡景出了事?你慢慢說,不要着急。”

心軟的來源立馬将馮思語扶到椅子上坐好,又給她添了杯水。

抱着溫水想着措辭的馮思語,吸了吸鼻子,才硬噎道:“是小凡前些日子與他的朋友喝酒,不知怎麽地就和隔壁桌喝得醉醺醺的社會混混打了起來,自個鼻青臉腫也就罷了,哪想到将對方其中一人打進了醫院,出事那人的親戚後來登門讨醫藥費,如今協商後要我們家賠償三萬塊。”

“三萬!你怎麽不去搶!”沈桂枝一拍門板,扯破嗓門高聲吼道。

撕破臉又如何,她是再也不想見到馮思語,再也不想管馮思語家裏的糟爛事。

這段往事,還要從來源的身世說起,他與沈桂枝都出生在六十年代,那個年代長大的娃娃,吃不飽是常态,衣衫褴褛飽受寒風凜凜也是常态。來源父親在一次修建水庫的工程裏不幸塌方遭到掩埋過世,作為頂梁柱的來源父親剛死,家裏即刻斷了糧,來源母親受不了帶着拖油瓶吃苦,沒多久孩子都沒要,就自個卷鋪蓋跑路了。

尚且八九歲的來源迫不得已早早學會看人眼色行事,也就是那個時候,遠房親戚馮思語的父親串門子時看來源可憐,将他領回了家。

Advertisement

馮父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常年出差在外,家裏少了張嘴吃飯,馮家餘糧十分充盈,來源頭一次體會了吃飽穿暖的日子。

早年受過颠沛流離的來源,小小年紀就體會過人生百态,心底對馮思語的父母很是感激,立志長大後一定要努力掙錢報答馮思語父母的養育之恩。

多年後,來源成才外出務工偶然間認識了沈桂枝,兩人一見鐘情,他将沈桂枝帶回馮家後遭到激烈反對,這才知道馮父馮母有意将女兒馮思語嫁給他。

來源只當馮思語是妹妹從未有過非分之想,重承諾的他如今又與沈桂枝定情,自然據理力争,反被惱羞成怒的馮父趕出家門。

幻想着成婚後帶着妻子再求得馮父馮母的諒解,來源新婚那年臨近春節前夕趕回馮家,才知道馮父得知他為了和沈桂枝結婚,頑抗養父母的恩情,氣得中風腦出血進了醫院,最終沒搶救回來過世了。

想要贖罪的來源再也沒有機會報答馮家人的恩情,那時馮母已将他視作仇人,當着同村人的面撂下狠話,除非她死了,不然再也不許來源踏進馮家大門。

馮母歷經丈夫去世備受打擊,本就身嬌體弱,每況愈下的身子骨沒拖幾年,彌留之際替馮思語挑了同村何家大兒子何胡景做了丈夫。

本以為是個殷實人家,哪想到何胡景在家受寵慣了吃不了苦,整日裏游手好閑只出不進,年歲越發大了以後,竟還染上賭瘾,時常欠了一屁股債,待債主找上門,何胡景跑得比兔子還快,沒有辦法的馮思語只能另想法子替丈夫償還賭債,這才領着孩子次次登來家大門求救。

來源對馮父馮母的死感到愧疚不已,過于執念地将這份恩情回報在馮思語的身上,二十多年來但凡馮思語登門,他都是出錢又出力,只為求一個心安。

可惜,馮思語的丈夫不頂用,長大後的兒子何康凡也是個不成器的敗家子,這個無底洞還沒來得及拖垮來家,倒是讓沈桂枝心底的怨氣像滾雪球似得越滾越大,今天終于在馮思語登門讨要三萬塊醫藥費時,徹底爆發:“我告訴你馮思語,來源被你哄得團團轉,那是他心底對你父母的愧疚,可我不傻,我有眼睛,你次次到我們家裏用各種名義打秋風占便宜也就算了,如今一個月裏來個三四回,此次獅子大開口,你當我們家是開金庫?哪來那麽多錢填你們家的無底洞!”

這一拳打在馮思語身上,就像陷進棉花裏,絲毫起不了反作用力,只見她眼眶裏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像洩洪的堤壩随時要水漫金山:“我知道表嫂看不起我,說我沒有骨氣,可我是個命苦的人,父母早亡,嫁的男人又好吃懶做,如今兒子也是個闖禍精,那我有什麽辦法?眼睜睜地看着讨要醫藥費的人為難小凡?表嫂,若是舟舟出了事,你扪心自問能夠狠下心來不管不顧?”

沈桂枝不敢相信,馮思語竟敢拿她的寶貝女兒與他兒子那個糟爛貨相比,頓時恨不得沖上去撕爛她的嘴:“你說什麽呢?我們家舟舟乖巧懂事,哪會像小凡那樣三天兩頭與社會小青年喝酒厮混,如今還學會了打架鬥毆,這和他那個不中用的渣爸有何區別?你再這樣縱容他們父子,我看小凡哪一天被人打死在外頭你都不知道!”

提及兒子,馮思語瞬間像是護崽的老母雞,突然嗓門扒的老高,怒吼一聲:“你怎能這樣詛咒我老公和兒子,虧我一直那麽敬重你,将你想得菩薩心腸一直幫襯着我們家,可你不能因為看不起我就如此作踐我呀!表哥,你看看表嫂,她說的是個人話嗎?!”

不削一顧的沈桂枝當場吐了口沫子:“我呸!你敬重我?馮思語你這張巧嘴死人都能說成活的,平日裏裝成白蓮花的模樣,別以為我不知道,明明是個黑心肝的綠茶婊,每天裝得楚楚可憐人畜無害,騙誰呢?”

此話一出,馮思語終于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撒潑謾罵道:“我是黑心肝綠茶婊?那你就是笑面夜叉!”

沈桂枝低聲咒罵一句,直接提了口氣就撲向馮思語:“好你個賤人!終于露出僞善的嘴臉了?”

眼疾手快的來源一把抱住妻子,不斷安撫道:“消消氣,消消氣!不能動粗,像什麽樣子?”

這邊是阻攔下了,可馮思語顯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滿嘴髒話就沒個重複的字眼,仗着來源必定會護她周全,也不怕捅破天,肆無忌憚地撒起潑來。

被當做餡餅夾在兩人中間的來源,額頭青筋直跳個不停,眼看着妻子面目猙獰即将突破防線,忽地大吼一聲:“別吵了!”

嗓門洪亮,震得馮思語抖三抖,常年在家稱霸的沈桂枝哪會懼怕來源,腳步都沒停頓,直接将丈夫推開,舉起手就朝着馮思語臉上來了一個大嘴巴子,鋒利的指甲順勢劃破兩道淺淺的口子。

“啊!”驚天地泣鬼神的哭喊聲響徹天際,馮思語捂着臉痛哭流涕:“我不活了!你竟敢打我?我爸媽都沒打過我,你算個什麽東西?表哥,你要替我做主啊!你當年是怎麽在我爸媽墳頭起誓的,你還記得嗎?你說你要照顧我一輩子,一輩子!如今你老婆竟然在你面前打我!我被人這般糟踐,還活着做啥子喲?”

恨不得仰天長嘯的來源攔下妻子後,連忙給來晚舟使了個眼色:“快!快帶你媽媽進屋子裏去!”

來晚舟深知母上大人打人闖禍必定難以收場,再不敢讓她留在此地,姿态強硬地将人拽進房間。

眼看着妻子被拽走,仍在廳裏哭得撕心裂肺的馮思語依舊沒有消停的跡象,連忙去書房櫃子裏取了油紙包裹好的一沓鈔票,塞進她手裏:“表妹,我替你嫂子道歉,她實在是着急上火這才控制不住打了你,我在這裏誠志地向你說聲對不起,還望你原諒你表嫂的無心之失。另外這裏是四萬塊錢,三萬塊錢你拿回家還給傷者做醫藥費,剩下的一萬塊留下來做家用,我看你這身衣服穿了好幾年都陳舊了,雖然日子過得拘謹了些,但是也不能苦了自己。”

緊緊抱着錢袋的馮思語哭得更為傷心,可是臉上卻也露出由衷的喜悅:“表哥,還是你對我最好!”

來源見她不再哭得撕心裂肺,也終于放下心來,遞過去一張紙巾,關切道:“來,擦一擦眼淚,我開車送你回家。”

接過紙巾摸了一把淚水的馮思語立馬應聲道:“嗳,那就麻煩表哥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