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縮在山洞
縮在山洞
那絕不是普通的猛獸,段瀾溪幾乎一秒确信,眼前的怪物正是名為異獸的敵人。
是整個星際最危險的存在。
異獸的起源不得而知,自人類走上星際時代,這群怪物便在黑暗中蟄伏,他們殘暴,嗜血。
被其抓傷的人會受到感染,被稱之為不治之症,只能眼睜睜看着身體一天天潰爛。
而通常情況,異獸只會出現在了無人煙的區域。
能在人類居住處被襲擊,也算是萬裏挑一的運氣。
“快躲開!”段瀾溪朝棉花糖撲過去,他們相繼向草坪滾去,躲過第一次攻擊。
他不敢有任何遲疑,忍着痛站起身,忙不疊催促道:“棉花糖,快跑快跑!”
一股力擠壓着胸腔,比賽本身會消耗大量體力,想從怪物手中逃脫,可能性微乎其微。
“嗷嗷嗷!”棉花糖下意識聽從命令,小狗圓滾滾的眼睛瞪大,瞧見一抹黑色向段瀾溪襲來。
“嗷!”不可以!
棉花糖撲騰着四肢,但對方的目标明确。
怪物在利爪勾住段瀾溪的衣物後,便倏地向另一頭奔去,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逃離。
“哐當”一聲,象征勝利的王冠脫落,伴随着棉花糖撕心裂肺的吼聲,天空中下起鵝毛飛雪。
“呃……啊。”冷風灌入整個口腔,最難受的自然是與地面接觸的部分,整個後背都火辣辣的。
段瀾溪甚至無法調整姿勢,他望着天空中不斷變換的景象,一時放棄了掙紮。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掙紮都是徒勞。
“啊,怎麽,這麽倒黴。”
異獸從頭到尾只發出幾聲低吼,寂靜的山谷裏,只有段瀾溪的聲音在回蕩。
早知道不走人少的路,早知道不參加比賽,早知道……
痛苦來臨之後,有無數次早知道,但都無濟于事。
段瀾溪的感覺被痛苦擠滿,他已經無暇顧及逃跑方法,唯一慶幸當下是冬季,他穿着厚重的大衣,不會讓鮮血留下滿路。
而周圍的景象越來越熟悉,段瀾溪才猛然發覺,這正是新聞裏的禁區,大多數人失蹤的地方。
橫沖直撞的異獸才會管人類的想法,他沖破警戒線,将東西弄得亂七八糟。
段瀾溪頭與四肢被塑料包裹,在最後關頭,就連視線都變得模糊。
“呃。”嘆息聲因為傷口化成一句嗚咽,段瀾溪的意識變得混沌。
他腦海中浮現許夢龍的身影,作為唯一的好友,或許只有對方會感到傷心。
段瀾溪與父母早早斷了聯系,他的父親也有了新的家庭,活了二十多歲,回首發覺廖無牽挂。
雙眸徹底閉上,整個世界回歸寂靜。
作為零精神力,段瀾溪也沒有相陪伴的契約獸。
他完全不需要擔心,若是他離世,家中契約獸無人照顧該怎麽辦?
不對……還有一只!
段瀾溪腦海中浮現焦糖與布丁的身影,柔順的狐貍尾巴掃過鼻頭,而焦糖也沒學會走路,仍在橫沖直撞,在意識裏轉來轉去。
當兩只的身影消散,不遠處更明顯的白團浮現,棉花糖還未成年,四只小短腿賣力向前,甩動着耳朵,徑直朝段瀾溪奔來。
或許是被拖在地上走,段瀾溪的視角也是偏低的,他與棉花糖平齊,望着白團離自己愈來愈近。
“對,對了,今天還沒有喂食!”段瀾溪猛的驚醒,從地上彈起來。
說來慚愧,喚醒他的竟是飼養員的職責。
“嗷……”
一聲微弱的叫聲傳來,段瀾溪緩緩低頭,瞥見髒兮兮的棉花糖。
小狗正聳拉着耳朵,黑色眸子裏蓄滿淚珠,仿佛經受天大的委屈。
段瀾溪不由一怔,有人擔心自己無疑是感動的。
但人與狗的情感注定不同,他反而輕笑,逗棉花糖,“怎麽變得,髒髒的了,咳咳,這不是又得洗澡了……”
嘴裏盡是血腥味,五髒六腑也好事被碾碎,一句話硬是說了幾十秒。
但棉花糖這次沒有傻乎乎的笑,他的腦袋擱在段瀾溪大腿上,委屈叫了一聲:“嗷。”
“怎,怎麽了?”段瀾溪反問,努力伸手,妄圖撫摸小狗的腦袋。
但僅僅是微小的動作,疼痛感也瞬間遍布全身,段瀾溪咬牙,在手臂落下的瞬間,棉花糖用腦袋頂起。
“嗷嗷!”棉花糖的話語變得犀利,眼神仿佛在說“傷患得好好休息”。
段瀾溪乖乖聽話,即使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好,好的。”
“嗷。”棉花糖無精打采回道。
狗狗想趴在段瀾溪身上,又生怕把他壓疼,只能局促縮着身體,用舌頭舔舐表明的傷口。
段瀾溪偏頭:“癢……”
可棉花糖不聽,小狗伸着腦袋,兩只耳朵收着,嗷嗚嗷嗚幾聲,賣力“治療”着。
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段瀾溪終于緩過神來,他支起身體,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此時的他身處于山洞之中,光源來自于牆壁上的發光植物,也不知散發的菌子是否有毒,風吹過時一顫一顫,撒了滿地。
這裏明顯有生物活動的跡象,身下用雜草鋪了簡易的窩,不遠處還有未吃完的生肉。
大多合成肉不會含過多血,但那處卻是一片狼藉,鮮血流得到處都是,還彌漫着股腐臭味。
“棉花糖,是你把我拖過來的嗎?”段瀾溪問道。
棉花糖卻搖搖頭,小狗歪着腦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當狗狗偏見伴侶被壞人抓走,他第一時間追上去,奮力撲騰四肢。
但比賽消耗過多體力,棉花糖小小一只,早已是透支狀态,完全趕不上異獸,他們便迅速拉開距離。
可惡,他真是只沒用的狗!
“嗷嗚!”當時的棉花糖撕心裂肺,他深知自己應該保護伴侶,是他沒有盡到職責。
但小狗絕不可能輕言放棄,段瀾溪的氣味格外熟悉,他決定順着味道尋找。
期間棉花糖多次摔倒,但這次沒有那雙溫柔的手攙扶,棉花糖只能自己翻起。
想要保護對方的想法愈來愈深刻,不知不覺中,棉花糖感覺自己更加有力,在不停掠過的風中,他好似領會到什麽。
而當棉花糖找到段瀾溪時,對方早已躺在山洞裏,狗狗也一掃曾經的疲勞感,再次變得活蹦亂跳。
“不是你的話,是襲擊我的異獸?咳咳咳,這是他的家嗎?”段瀾溪疑惑。
他本想盡早離開,但洞外下起暴雪,他如今帶着傷,這種狀态也走不了多遠。
況且衣服完全濕透,黏在身上極不舒坦,段瀾溪僵硬地扭動身體,本想将衣物脫下,卻聽棉花糖崩潰大叫。
“嗷嗷!”
原來,沾濕衣物的不是雨水更不是汗水,而是粘稠的血液,段瀾溪的痛覺都變得不敏感,竟沒意識到衣服是連帶傷口扯下的。
“嗷嗷嗷!棉花糖急得團團轉,小狗的腦子有限,想要做什麽,但卻撲騰摔倒。
段瀾溪被逗笑,顫聲說:“以後你得聰明點了,不然你這種小狗肯定要壞人抓去的。”
“嗷嗚。”狗狗再也忍不住,趴着大哭。
段瀾溪:“沒事的……稍等一下,我去找找有沒有生火的東西。”
他的身體不便,幾乎每動一下,焦急的小狗便要繞一圈,可手邊沒有打火石,更沒有樹枝。
“等一下,讓我找找,找找……”
脫了衣服後,寒風更為刺骨,段瀾溪的視線更加模糊,他分不清普通石頭與打火石,“砰砰”摩擦數次都沒有效果。
甚至因為手臂不穩,數次擦過自己的肌膚,無疑是傷口上撒鹽,帶來更灼熱的痛。
“欸,怎麽會這樣啊。”段瀾溪渾身發顫,嘶啞說着,反而自己哭出來,一滴淚珠滾落,消失于夜色中。
他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無法抵抗的生物本能讓他更加恐慌。
“嗷!”棉花糖的心整個懸起來,他明白段瀾溪想要取火,妄想幫忙,但狗爪子根本使不上勁。
段瀾溪莞爾,“棉花糖,這可不是玩具哦,別什麽都咬……”
棉花糖嗚咽,他還記得方才巨大的藏獒,對方張口便吐出大火球。
雖然燒到自己的屁屁,但暖洋洋的,若是他也能做到……
狗狗用力張嘴,在外人看來好似幹嘔,估計會懷疑他生病了。
段瀾溪生命垂危,還在留意棉花糖的狀況,“怎麽了,你不舒服嗎?”
狗狗拼命搖頭,他着急時會追自己的尾巴,想要冷靜思考,反而再次摔跤。
“嗷!”棉花糖跌倒在地,望着段瀾溪撐着身體過來,他忙不疊站起,再次做出吞吐的動作。
而這次,竟真産生弱小的火花,将唯一的樹枝點燃。
“啊,怎麽有火了,奇怪。”段瀾溪混混沌沌說着,完全沒意識到棉花糖覺醒天賦。
他本能朝着火源靠近,給身體增加幾分溫度,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瞧着火花将要撲滅,棉花糖連忙警惕,他倏地竄出去,再次回來又叼回樹枝。
段瀾溪松口氣,“棉花糖……下次別,離開我的視線了。”
他本就不是樂觀的人,自認為活不了多久,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他希望能一直和棉花糖相擁。
即使他不曾擁有契約獸,即使他們沒有契約關系。
“但,請,原諒我吧。”段瀾溪喘着氣,而棉花糖也順勢鑽入他懷中。
“嗷嗚。”
“怎麽,叫聲……”段瀾溪嘴角勾起,斷斷續續講述兒時聽過的故事,他不知為何會聯想起,也不知自己的話語開始颠三倒四。
越不發達的地方越崇尚迷信,在垃圾星,幾乎人人都信仰着鬼神。
不少年邁的老人甚至堅信,垃圾星是一切靈魂的起源,大多數靈魂死後會回到這坐山。
也正是段瀾溪身處這座。
所有的生物在此會轉變為嶄新的形态,生命不會就此終結,所有人深信不疑。
包括此刻的段瀾溪。
“最終……”段瀾溪的雙手無力垂下,眼中倒映着火光,不再言語。
傷勢若是利用星際手段便可醫治,甚至算得上輕而易舉。
但垃圾星位置偏僻,醫療水平有限,他們又身處無信號,并且人為封禁的區域,根本不會有人救助。
棉花糖不知道所有可能性被掐斷,他只是本能叫喚着,希望段瀾溪再摸摸他的腦袋。
“嗷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嗚……”
小狗不停呼喚着,聲音越來越細微,他埋頭舔舐着傷口,血液被卷入口腔裏,除此之外做了諸多努力,但也無法喚醒段瀾溪。
“嗷嗚!”
而在緊急關頭,段瀾溪的身體散發微弱的光芒,一位外界熱點的人物,竟突兀地出現在山洞裏。
扶住本來向下滑落的段瀾溪,将他攏入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