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當事人在心裏崩潰吶喊,可惜誰也不知道,更別提寧熹,傅夫人走後收拾收拾桌子,拎起吃飽喝足的小胖洗洗就去睡覺。
一覺到天亮,院兒裏那扇木門冷不丁被人砰砰拍響,力道大的恨不得将門給拍散架。
寧熹翻身趴在被窩裏,反手将枕頭連帶趴在上頭的小胖一并扔出去,嘴裏還在嘟囔:“院長,天太冷了,你就讓我再多睡會兒。”
砰砰砰!
砰砰砰!!
“……吵死了。”
寧熹蜷起身體,捂住耳朵也還是沒辦法忽視那陣兒響,重重錘了下床,趿拉着鞋披上羽絨服殺出去,把門栓往一邊撥,開門也不看外面是誰先一個耳光揮出去,“敲敲敲,敲你媽敲!”
他那一掌鉚足了勁兒,寧弈安趔趄兩步,腦瓜子嗡嗡地響,左臉頰迅速腫起甚至溢出了血。
“你敢打我!”寧弈安捂着臉,不可置信。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掌心陣陣發燙,也讓寧熹徹底清醒看清來人的臉,頂着雞窩頭再次揚起手,“打你就打你,還得挑日子麽。”
話落,不給寧弈安躲的機會又啪啪扇出去,“昨天的事還沒找你算清楚,今天就敢敲我的門,怎麽的,活膩了想在我手裏長眠?你早說啊,早說我成全你。”
寧熹将起床氣全都包裹進巴掌裏,一下兩下……寧弈安來不及還手就被打成豬頭,兩側臉頰高高隆起,腫地慘不忍睹。
“真他媽醜。”寧熹極認真地評價一句。
抽完,被人吵醒的那口氣兒順地也差不多了,手一松扔掉寧弈安,哐當把門關上。
兩小時後,吃完早飯正擦着藥,大門再次被人叩響。
“啧!沒完沒了了是吧。”
放下額前的碎頭發遮擋住傷口,寧熹臉臭地去開門,一張怒氣騰騰的婦人臉闖入眼中。
看到是寧母,他掉頭就走。
“安安是為昨天的事特地來給你賠罪的,你怎麽能打他?”門沒關,陳枝追着人進去,直到堂屋門口,瞧見櫃臺上兩張遺照,立刻頓住腳。
質問突然停下,再看她猶猶豫豫不敢往前,寧熹看眼照片,回頭沖她龇開一口白牙,“不到七點哐哐砸我家門,是來給我賠罪?那您可真是教了個好兒子。”
陳枝被他說得滿臉通紅,梗着脖子明顯底氣不足:“那你也不能把他打得那麽重啊。”
寧熹眉頭微挑,随意坐在長板凳上,身體微斜靠着八仙桌,伸出大拇指往身後的照片點,“自己親爹媽死這麽多年,連炷香都不點,我打得還算輕的。”
責問卡在喉嚨口,陳枝再也争論不下去了,趕緊跳過這個話題,“你現在打也打了,氣也該消了,這裏……”她環顧四周破壞蕭條的院子,“這麽破哪能住人?你随媽回去。”
“不能住人,我不也住了幾天。”寧熹知道她目的不在此,對方不提他也不說,“這會兒才想起我,您老的忘性可真大。”
陳枝被他噎得徹底說不出話,無比尴尬地站在屋外,寧熹也不叫她進來,刷到手機上“鄭導”發來需要修改的開題報告,就去忙自己的事。
原主今年大四,成績不錯直升京大金融系碩士,眼下只剩本科論文還沒搞定。
寧熹這兩天有空就去琢磨,可他本身別說大學,就連高考都沒參加過,16到24這八年時間都在精神病院裏度過,現在光是看這些文獻資料眼皮子就開始打架,指望他自己是指望不上的,嫌麻煩也只能去努力回想殘缺的記憶碎片。
正忙着,一個兩個的還非得圍上來找抽。
“媽知道你有怨氣。”
又來了。
半天不見他理會自己,陳枝厚着臉苦口婆心道:“昨天的事,你爸已經狠狠教訓過安安了,他也是一片好心,想讓你回家而已。”
“陳女士,咱們都別裝了好麽。”寧熹對她完全沒了耐心,煩躁地彎起手指在桌上用力點點,“不就是拿我去沖喜麽,用得着說那麽好聽?”
陳枝心猛地一揪,連忙搖頭否認,“傅家盤根京市多年,已經到了只手遮天呼風喚雨的地步,他們想要你去沖喜,我們又有什麽辦法呢。”
寧熹兩指搭在太陽穴上,一雙棕褐色的瞳仁不帶絲毫笑意看過去,直叫陳枝遍體生寒,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心虛地喊:“熹熹……”
一聲哼笑打斷,寧熹突然站起身朝她靠近,“你口口聲聲說是傅家要求的,既然他們這麽有本事怎麽不直接把我綁走啊?分明是你們,想要攀上傅家這門親,又舍不得身邊養了二十來年的兒子。正好,我孤身一人,沒得你們半點恩惠,賣了還得給你們數錢。”
說到這兒,寧熹距離她就只有一步之遙,彎下腰與她低垂的視線齊平,語氣出奇地平淡,“正中下懷了吧。”
陳枝唇瓣輕顫,幾欲要站不住後仰。
寧熹下意識伸出手,在扶住對方之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順手推了她一把,大冷的天,陳枝在風口站了許久腳本就麻,再被外力一催,不受控地摔在地上。
她是萬萬沒想到寧熹竟也會對自己動手,剛要叱責,對方蹲在了她面前。
“想要我去沖喜也不是不可以。”
陳枝眼底陡然亮了一下。
“不過我有個條件。”寧熹随後補充道。
生怕他反悔,陳枝顧不上他推自己這件事,趕緊點頭:“你說,想要什麽,媽媽都答應你。”
寧熹:“什麽都答應?”
陳枝又用力點點頭。
“那好,”冰涼的手覆上她溫熱的臉,一瞬間,那個乖巧聽話的寧熹似乎又回來了,但他下一句卻讓陳枝如墜冰窖,“我要,寧弈安,死。”
“安安……死!”陳枝的臉唰地煞白,嚴重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熹熹,安安,安安就算再不對,也沒必要到這種程度啊,他已經被你打傷了。”
“那點傷算什麽,過個兩三天就養好了,你看我的。”寧熹手伸到額前碎發下往上擡,露出左側額角一道猙獰的猩紅傷口,他抓住要往後縮的陳枝,又湊近幾分,“這可是你那好兒子派人打的,夠不夠他償命?”
“安安,安安不會那麽做。”到現在,哪怕親眼看見他額頭上的傷,陳枝還是不願意相信。
她的安安是嬌縱任性,但絕不是這種人。
“這一定是個誤會!”
“随你怎麽說,”寧熹放下手,碎發再次遮住那道傷,“條件我擺在這兒了,怎麽做是你們的事,要麽讓他去沖喜,要麽,讓他死。”
話撂下,起身回到堂屋,關上門。
靠在門後伸出剛才去推陳枝的手,想起在這之前還想去扶她,寧熹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語:“賤不賤吶,她有把你當兒子麽?看到傷口問都不問。”
還敢給他做出下意識的反應。
寧熹簡直要被這具身體氣死,小胖從旁邊走過都得挨他一嘴巴。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傅醫生:別忘記明天到醫院來拆線。】
看到這條信息,寧熹才把昨晚遺忘的事給拉回來。
【寧熹:你是傅家人。】
對方很快發來新的消息。
【傅醫生:是。我是傅家二房長子。】
【寧熹:你故意接近我。】
【傅醫生:不是你碰的瓷麽。(哭笑不得)】
想想也是,但——
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超過五分鐘沒有回複,對方又發來一條。
【傅醫生: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作為一名醫生提醒你,明天記得到醫院拆線。】
寧熹想想,還是回了他一句“好”。
沒辦法,醫生的話聽習慣了。
-
第二天将近中午,寧熹才頂着八百年怨氣和一頭沒睡醒的頭發到醫院。
明明也沒說自己幾時來,踏進大廳就看見左側走廊拐角處一身白衣溫潤如玉的人,正跟輪椅上的病人說話,若有所感回頭發現他,笑着點點頭,轉過去再對病人囑咐兩句,大步走來。
白衣大褂只衣角随步伐輕微飄動着。
“沒睡好?”
大褂內搭着一件純黑高領毛衣,長頸裸.露出的部分隐約能看到因說話上下聳動的喉結。
寧熹抓把頭發,悶悶地應了一聲。
“随我來吧。”其他的傅景祁也不問了,将病歷單夾到腋下,輕車熟路地帶他去拆線。
寧熹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燒傷科的醫生也管這個?”
“當然不是,”傅景祁側過頭,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你是我朋友,就不能不多管一下了。”
朋友……寧熹擰緊眉頭,沒再說話。
直到拆完線,出了診室莫名其妙問一句:“你覺得我像個傻子麽。”
他确實看起來沒有惡意,但也絕對是懷着目的接近自己。
“寧家要我去給你們家植物人沖喜,可別說你一點都不知情。”
傅景祁腳步微頓,轉過身深深地看着他,“我知道,我還知道你不願意。”
寧熹:“廢話,正常人都不願意好麽。”
“但你這樣只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傅景祁也不怕他知道,“一旦傅家使出強硬手段,寧熹,你能奈何得了誰?”
雙拳難敵四手,他最後也只有被壓入傅家的份兒,寧家更是巴不得牢牢攀住傅家這棵大樹。
寧熹眨眨眼,意外地沒有暴跳如雷,“那你覺得怎麽辦才好。”
“既然無法避免,就該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傅景祁左右看看,拉着他耳語了幾句。
寧熹一頭霧水,“聯姻協議?”
“沒錯。”走到樓梯口,傅景祁突然停下來提醒他,“你得趕快做決定了。”
“為什麽?”
“今天早上,寧弈安割腕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