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王球球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溫泉享受之旅,怎麽就變成了亡命天涯之旅。
消息是定州守衛傳來的,飛到他們手裏時,狄人已經距離不足二十裏。
蕭秉只帶了五十多人輕裝簡行,根本扛不住三萬人的圍攻。返回大齊也是不可能的,大概率會在路上就直面敵人。
那就只能往西北去,深入沙漠腹地了。
皇帝沒作過多猶豫,指揮将士把所有人分成五隊,分別奔向不同的方向,以擾亂敵人的視線。
而他自己決定前往溯葉城。
陸錦一驚:“陛下,溯葉城現在為狄族掌控,您……”
蕭秉翻身上馬:“就因為是狄人的,所以他們必定料不到朕敢去。”
說罷一抖缰繩,便沖進了茫茫夜色中。
十來匹輕騎在戈壁上急速奔馳,為免被人發現,他們不敢點火把,只能憑借頭頂星辰的方向和認得地形的士兵帶路。
被蕭秉綁在腰間的王球球有點緊張,她從未有過這樣命懸一線的經歷,只能盡量把光線降到最暗,以減少大家暴露的可能。
少年低頭看了眼縮成一團的夜明珠,安撫地摸摸她:“別怕,不會有事的。”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有種莫名安心的力量。王球球“嗯”了一聲,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怎麽會……這麽突然?”
她可不相信,皇帝出關,會連附近的安危情況都沒摸透。
蕭秉眸光幽暗,低聲道:“有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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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當然是讓探子查清楚的,北狄近期忙于和柔然交戰,斷不可能分出兵力來管大齊這一支不起眼的“商隊”。
如今出現這種意外,只能說明狄人知道這次出關的是誰了,所以孤注一擲,哪怕放棄柔然的戰場,也要全力殺死他。
皇帝無子崩殂,大齊必定內亂,無暇顧及北方,狄人便可趁機燒殺搶掠邊城。
而他們之所以能知道,一定是皇帝身邊有人洩露了消息。
王球球心裏一緊:“內奸?是誰?在這支隊伍裏嗎?”
蕭秉搖頭:“不會是他們。”
他沒細說,但王球球相信,他說不是,就一定不是了。
那還好,至少不會突然背後來一刀。
一行人星夜兼程近一個時辰,但終究比不上出身馬背騎術精湛的狄人。很快,就有士兵察覺隐隐有馬蹄聲追上來,好在人不多。
看來之前的分散戰術起了作用,但這樣下去還是會被追到,蕭秉當機立斷,沉聲道:“再分散!”
陸錦皺眉:“陛下,再分您就危險了!”
蕭秉:“無妨。朕直奔溯葉城,你們各自找地方躲藏,不必來尋朕。”
陸錦無法,只得狠狠心迅速分好隊伍,最後跟着皇帝的就只剩他和兩個身手最好的兄弟。
距離溯葉城還有十裏的時候,有八|九個狄族士兵循着足跡追了上來。看得出他們并不是軍中精銳,顯然,對方确實沒料到皇帝會往這裏逃。
眼看那幾人喊殺着奔騰而至,無邊的憤怒和殺意在蕭秉眸中燃燒起來,他抽出腰間柳劍,和三位将士一起,毫無懼色地迎了上去。
刀劍铿锵,在空茫寂靜的夜色中格外刺耳。王球球膽戰心驚,身體随着少年的動作晃動不已。
她當然知道自己一塊石頭談不上死不死的,但為什麽還是害怕呢?
是怕蕭秉受傷嗎?
正胡思亂想着,耳邊勁風襲過,一道鋒芒直逼面前!王球球大驚失色,眼看那泠泠寒光就要劈頭砍下,千鈞一發之際,蕭秉突然身形一轉,換另一側腰直直對上去!
一記刀刃劃破血肉的沉悶聲音響起,緊緊護住夜明珠的身體重重一顫!
王球球心頭一慌,想問他是不是受傷了。然而話還沒出口,就感覺一股溫熱黏濡的液體順着衣衫漫淌過來,腥鹹的味道裹挾得她幾乎窒息!
王球球呆了呆,聲音顫抖:“小……”
“我沒事。”蕭秉飛快說了一聲,一手抽緊腰帶減緩失血,另一手劍光翻轉,劍勢愈發迅疾狠厲,幾招便将對手斬下馬來。
鮮血噴湧,灑了滿臉,少年無暇料理,一夾馬腹,又朝下一個敵人狠狠刺去!
王球球強忍着眼淚,不敢出聲,不敢影響他。
只是偶爾仰望,那結了寒霜般的眉眼,陰戾猩紅的眸光,讓她覺得似曾相識。透過那張面孔,她好像看到了一頭被激怒的兇猛野獸。
一場拼死血戰,以狄人被全殲而告終。
蕭秉這方也犧牲了兩個侍衛,只剩下他和陸錦兩人。
王球球這時終于敢開口了,忙急急道:“小餅,你怎麽樣?”
“沒事。”他呼吸有些沉重。
王球球艱澀道:“剛才那刀明明是沖我來的,我只是塊石頭,頂多被砍掉些石頭屑,又不會有事。你為什麽要自己去擋……”
蕭秉摸了摸她,确定石頭完好無損,才稍稍松了口氣:“我受了傷還能長好,球球你碎了就拼不起來了。”
他沒有說的是:她撞一次山,就喪失了關于他的記憶。若是再有損傷,還會失去什麽,他不敢想象,也無法承受。
“你要是實在擔心,就把光照上來罷。”
王球球一懵:什麽叫把光照上來?什麽意思?
蕭秉無奈苦笑:“傻球球,都忘了。”
陸錦巡視一圈回來,确定附近沒有狄人埋伏了。他後背被砍了一刀,也在淌血,兩人互相簡單包紮了一番,就重新上馬,繼續朝溯葉城趕去。
進城需要身份路引,他們沒有,必須想辦法混進人堆裏。
王球球仍然貼在他腰上,随着馬匹的震動,她能感覺血還在不斷地滲出來。濃重的悲傷在心底漫開,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麽沒用。
想起蕭秉剛才的話,王球球試着把藍光投向他的傷處。
東方亮起一抹魚肚白的時候,沙漠盡頭終于出現一片星星點點的火把。
那是等待天亮後入城的商隊,熙熙攘攘幾百號人,正就地露營休息。
蕭秉和陸錦躲在一片沙丘後面,觀察情況,尋找目标。
很快,他們就注意到一個不同尋常的姑娘。
花信年華的女子,長了一張漂亮的中原人面孔,卻有着淺棕的眼睛和栗色的發髻。
此刻,她正站在遠離營地的樹下和一個男人調情。兩人說話的時候用的是異族語,等男人離開了,女子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改用大齊話低低罵起來。
蕭秉對陸錦伸手:“腰佩拿來,你在這兒等着。”
陸錦暗驚:“陛下!萬一那個女人是狄人——”
蕭秉微微一笑:“不,她是齊人。”
陸錦很是擔心,交出腰佩的同時,又塞給他一柄匕首。
蕭秉走向那個女子,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自稱是大齊商賈,來這裏賣貨的路上遭遇狄人搶劫,搏鬥中失手殺死了一個狄族将領。好不容易逃出來,這會兒路引和文牒都沒了,想問問能不能搭她的車隊進城療傷。
少年面色虛弱,滿目憂愁,一身傷勢狼狽得搖搖欲墜,嘴裏還一口一個“姐姐”。王球球看得佩服,這人演傻白甜公子哥還真是活靈活現,平時肯定沒少跟這種人來往。
對方上下打量他一番,笑吟吟問了和陸錦同樣的話:“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狄人?”
蕭秉抿了抿唇:“人怨怒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用家鄉話罵。姐姐應當是大齊北方人罷?”
女子一愣,随即咯咯笑起來:“你挺有兩下子嘛。不錯,我是可以救你,但溯葉城是狄族的地盤,若是搜查出來,我也吃不了兜着走。商人無利不起早,所以,你怎麽證明自己有被我救的價值呢?”
蕭秉早有準備,不慌不忙拿出陸錦的腰牌:“小生府上乃安陽陸家,若姐姐能送我回去,日後在大齊的行商便利,自然少不了。”
女子接過玉牌掂了掂,她從商多年,自是看出這瑪瑙玉質精良,價值不菲,上面一個龍飛鳳舞的陸字,确是與先前見過的陸家商旗相似。
“行吧,看在同為齊人的份上,信你一回。這玉牌我先收下了,等你回去兌現了諾言再還給你。”
蕭秉暗松了一口氣,剛要道謝,又聽她道:“不過,我隊伍裏可沒有吃白飯的,你會做些什麽?”
少年想了想:“我……會寫字算賬。”
女子嗤笑:“難不成你覺得我隊中會沒有賬房先生?行了,你要是什麽都不會也沒關系。就憑你這張小白臉,做本姑娘的面首也夠了。”
說完還伸手捏了捏他臉頰的軟肉。
從沒被人調戲過的皇帝陛下傻眼了,一臉不可思議的呆滞模樣惹得王球球差點笑噴出來。
不過他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神色很快恢複自如:“多謝姐姐賞識。小生還有一位小厮,懇請姐姐一并收留。”
女子沒有意見,等陸錦過來了,蕭秉怕他說漏嘴,忙道:“小生陸秉,這是我家小厮小錦。”
陸錦會意,抱拳躬身:“多謝姑娘收留。”
女子視線在他身上轉了轉,意味深長地笑笑:“虞夏。先跟我去洗洗換身衣服吧,還要給你們重新做張臉。”
“多謝虞姐姐。”
她領着他們往河邊去,然而沒走出幾步,就聽撲通一聲,陸錦急急驚呼:“公子!”
虞夏回身一看,她新認的小白臉雙眼緊閉,昏倒在地,綁在腰間的布條染成了一片殷紅。
作者進劇組随便玩玩,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