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雖說此畢歸殷非彼畢歸殷，而是從背陰山‘失蹤’的大冥，不過段小雪一直都沒有發現。
吃過晚飯，他們又回到之前畫皮鬼開的店住下。
畫皮鬼看到他們，很是熱情：“你們來啦，我這裏堆了很多信件，拿回去給你們師父吧，她們很多天沒上我這裏來了。”
“嗯，好的，明天我們會帶走。”段小雪道：“開兩間房。”
“好嘞。”
大冥看畫皮鬼跟段小雪聊的還挺開心，應該是熟識，就不多說話了。
兩人拿着鑰匙上樓去，天色還早，段小雪到大冥房間去，兩人先聊聊天。
段小雪掰着手指頭算：“現在十大惡鬼就剩下幻鬼、畫皮鬼和霧氣鬼了，哦對了，還有一個兇鬼将。”
大冥笑了笑：“嗯，很對。”
不過霧氣鬼，多半已經落入那人的手裏了吧....大冥微微閉了閉眼，對不住了。
“對了，你不是跟兇鬼将說三天之後在背陰山見嗎？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那個啊，只是拖延一些時間罷了，我哪裏會真的見他。”
大冥從随身的包裏摸出一本書，翻開來看：“也許他現在，已經被冥帝制住了吧。”
“是嗎？”段小雪撓撓頭：“為什麽我覺得兇鬼将有些太厲害了，要是能制住的話，冥帝早就出現了吧？”
“這些不是你該煩惱的問題，咱們盡力幫忙，已經足夠了。”小雪，你不必再背負過多，這次，咱們就做一對尋常夫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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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章。”段小雪附身念道，“這名字好奇怪啊。”
“哦，習慣了，居然把這個拿出來了。”冥帝把外面的奏章拿走，裏面赫然是一本《紅樓夢》。
“你喜歡看四大名著啊。”段小雪道：“我看看這奏章是什麽。”
“以前都沒有時間去讀，現在讀起來有些欲罷不能。”大冥笑道：“這本應該是講情愛方面的，我要好好學習一下。”
聽他說的這麽露骨，段小雪臉紅了一下下：“什麽情.....愛，這紅樓夢講的是幾個大家族的興衰史，是一個悲劇的愛情故事。”
“那不就對了，管他喜劇悲劇，都一個樣的，喜劇就是一群人歡天喜地的結局，而悲劇，無非就是人死燈滅。可是對咱們這樣的人來說，死了只是換個地方生活而已，只要魂魄還在，就不愁沒有相遇的一天。”
“咱們這樣的人？”段小雪不知道他是說錯話了還是怎麽：“你是說，咱們死了之後，可以在冥界居住，不去投胎嗎？”
她突然心情很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就申請到背陰山去做冥帝的貼身侍女，常常陪伴在他的身邊，嘿嘿。
“當然可以。”大冥點點頭：“咱們畢竟還是跟凡人不同的，至于哪裏不同，以後你就知道了。”
“嗯。”段小雪笑笑，把奏章打開：“今日天界轉生井下凡一人，身份不明。”
大冥猛地直起身子：“我看看。”
這本奏章上的內容是會一直變幻的，冥界如果發生緊急情況，各位大臣來不及寫奏章，便直接使法力，将緊急事态呈現在這本奏章上。
天界，轉生井，大冥稍一思索，便明白了。
“小殷，這是什麽意思啊？”段小雪問。
“沒什麽，我也忘記這是從哪裏拿的了。”大冥把奏章收起來：“早點休息吧，明天就上山。”
“好。”
背陰山還是老樣子，不過因為天氣的原因，比她離開的時候多了很多綠意，外面山下的樹林也茂密很多。
段小雪手裏提着一個小包，是畫皮鬼給的厚厚一摞信件。
“她們是很久都沒有下山了嗎？怎麽堆積了這麽多的信。”
“沉嗎？給我吧。”
“不用不用，很輕的。”
段小雪知道他身上還帶了厚厚的書，肯定也不輕松。
“小雪，你長高了很多呢。”
“嘿嘿，我還長大了一歲呢。”段小雪笑笑：“算起來，我已經算是十一歲了吧？虛歲就按十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不過你.....好像還是老樣子哎，不要挑食好好吃飯。”段小雪轉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不覺間，她的身高已經差不多趕上畢歸殷了，本來女孩子就長得高，段小雪估摸着，要是畢歸殷再不長，她的身高很有可能要超過他了。
“你就這麽想要長大，一下子把自己說老了好多。”大冥笑道：“不過我倒是希望你快些長大。”
“希望？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大冥笑了笑：“不過我想知道，如果讓你嫁給冥界那位，你願意嗎？”
段小雪心如擂鼓般跳了幾下：“哪個？”
“就是.....坐在寶座上的那位。”
大冥知道段小雪對自己的心意，但是他還是想要好好确認一下。
前世他跟畢歸殷是一個人，小雪的心屬于他們，但是這次明顯是不同了，小雪對自己有情，對畢歸殷卻只是純粹的朋友之情。
他是最在乎小雪想法的人，在這種情況下，
爬山的時候，段小雪突然很想回‘家’看看，倒不是想她爸或是怎麽樣，就是想看看村子現在是什麽樣子的。
畢竟生活了那麽久，還是很有感情的。
“小殷，你不用回家看看嗎？”段小雪問。
“回家？”大冥跟在後面，愣了愣，然後反應過來：“不用。”
“那你的意思....以後都不回去了嗎？”
在段小雪看來，畢歸殷的家其實也沒什麽好留戀的，在上一輩子，畢歸殷的父母接受了段五龍的‘彩禮’，在段小雪投河自盡後，也把畢歸殷扔河裏淹死了。
這樣的父母，跟她爸段五龍也差不多。
“嗯，不回了。”
畢歸殷這樣回答，段小雪是挺高興的，這一輩子，畢歸殷不用回那個家，以後的事情就一點發生的概率就沒有了。
“我媽的生産時間也就是在最近吧，我說不準，不過希望咱們上山以後，她已經平安生産了。”
“會的。”
大冥微微眯起眼睛，感應到山上确實有一股新生孩童的純淨氣息。
很快，他們就爬到了山頂。
冥王殿還是老樣子，不過在門口掃地的人變成的段小雪的媽媽。
“媽！”段小雪喊了一聲，然後目光下移，看到她平坦的腹部，知道她的弟弟或者妹妹已經出生了，驚喜道：“媽我們回來了。”
段母看到他們，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愣了好大一會兒。
“小雪？”
“媽。”小雪小跑過去：“媽，婆婆她們呢。”
“她們都下山去了，還沒有回來。你怎麽還戴上眼鏡了。”
“城裏很多人都戴，我也湊個熱鬧。”
“你呀。”
段母放下手裏的掃帚，然後把讓兩人進殿裏去。
“吃飯了沒有，我去給你們做飯。”
“媽，你別忙，這裏就剩下你一個人了？”段小雪左右看看：“媽，你是什麽什麽生的？是弟弟還是妹妹？”
“是妹妹，在裏面睡着呢，上個月初十出生的。”
“初十？”段小雪略微想了一下：“那還不到一個月呀，媽你快歇着吧，我跟小殷去做飯。”
“沒事，我這身子骨沒問題的，我生完你們，她們照顧了我十幾天，好像山下出了什麽事，需要的人多，她們就都去了，啥時候回來也不一定，這眼看着半個月就要過去了。”
“那肯定是大客戶，不大好弄。”段小雪把段母扶到裏屋去，離開大殿時轉頭，看到畢歸殷正看着殿中的冥王像發呆。
“小殷，我一會就過來了。”她打了聲招呼，然後跟段母離開了。
“小殷還是老樣子，不愛說話，比你穩重多了。”
“嘿嘿，他本來就比我大，等我長大了，也是這麽穩重的。”
進了裏屋，她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小家夥睡得很香，胖嘟嘟的很可愛，從五官來看，長大後肯定是一個大美人。
段小雪摘下眼鏡，仔細的看了看。
因為妹妹睡着，所以她沒有伸手去抱，萬一吵醒就不好了。
“媽，你在這歇着，我去做飯了。”
“你看你，剛回來就不用忙了，我去吧。”
段母還想去，被段小雪按回去了：“養好身體，不然我會擔心的。”
段母心中一暖，便不再說話了。
大冥對着冥王像并不是在發呆，而是在跟畢歸殷說話。
畢歸殷在大冥踏入人間背陰山冥王殿的時候，就感應到了。
此時大冥站在冥王像前面，畢歸殷坐在冥界的寶座上，就好像穿越時空，兩人沉默良久，開始就大冥一聲不吭離開冥界這件事讨論。
畢歸殷心裏氣的不輕，忍了好久才沒有對大冥發火。
“你走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小雪被兇鬼将帶走之後，我都快瘋了，生怕他對她不利，那個時候，你在哪裏？暗中躲着坐收漁翁之利嗎？”畢歸殷問道。
這些話他在心裏訴說了千遍萬遍，手下的人一直找不到大冥，而他自己公務壓身，又不能離開這裏，實在是煩躁的很。
“抱歉，如果不這樣做，沒有辦法讓你回來，和我交換。你做冥帝，我做畢歸殷。”大冥道。
兩個人雖然一分為二，但是從某種層面上來講，其實還是一個人，某些心思還是能猜到的：“你想要守着她，等着她長大，可是你明白的，她喜歡的是我。”大冥閉了閉眼：“所以，我要陪在她身邊。”
“可咱們總有一天要合二為一的！”畢歸殷終于怒了：“誰陪在她身邊難道不一樣？你至于使這些手段？”
大冥搖搖頭：“不行的，我做不到。”
“什麽意思？”
“我們不可能合二為一了，你我都已經成為了不同的個體，心已經不在一處，禁術之所以是禁術，就是因為代價太大。”大冥嘆息一聲：“我們當初選擇用禁術分開也許是無奈之舉，但現在代價已經出現了。”
“代價.....”畢歸殷有些懵：“你......”
是了，他們現在的心已經不在一處了，那裏還能融合呢？
“我的心不在這裏，我的心都在小雪身上。”大冥道：“也許我是咱們身上‘情’的那一部分吧，你好好想想，除了往日的記憶讓你對小雪有情之外，你現在真的愛她嗎？”
“你在胡說什麽，我當然愛她。”畢歸殷感覺自己的心口有些發疼：“我是全身心愛着她的，怎麽可能你愛而我卻不愛？”
“可是她愛我，不愛你。”
大冥說出這句話，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可我們合二為一後，她還是會愛我們啊。”畢歸殷突然有些無力，這一切的前提，是大冥同意合體。
他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眼角：“我需要靜靜.....這段時間，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之前他知道小雪一心撲在大冥身上，他只是自我安慰，大冥就是他，他就是大冥，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争的意義。
只要他陪小雪長大，等她恢複記憶，抓住十惡鬼，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可是十惡鬼現在不足為懼了，大冥那邊卻出現了變故。
好累.....
“不見你可以，不過有件事我準備去做，兇鬼将投胎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決定帶小雪去找他，然後将他捉拿回去。”
“嗯。”
這是正事，畢歸殷就算心裏煩悶，還是認真道：“我已經派陰差去打探了，他為人的這一世，你最好不要來硬的，而是要找機會感化他的靈魂，不要讓他誤入歧途。”
“好。”
這個想法倒是跟大冥不謀而合。
上回兇鬼将投胎，就是沒有人幹預，才又反上天去。這回仙帝已經把他交給冥界了，那麽為人的這一世，他必須要好好管管。
“小殷，咱們去做飯吧。”這時，小雪從後面拍他的肩：“在看什麽呢？”
看到小雪過來，畢歸殷看了一會，然後單方面切斷了聯系。
罷了罷了.....
現在這個季節，野菜豐盛，整座山就像是一個寶藏庫，不愁沒吃的。
兩人炒了三四個菜，都是非常清淡的，因為考慮到段母剛生了孩子，不能重鹽重油。
吃過飯，天已經差不多黑了。
收拾碗筷的時候，小雪道：“小殷，婆婆她們下山已經半個月了，居然還沒回來，而且畫皮鬼那邊的信件也沒有拿過，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其實剛聽段母這樣說的時候，她就有些擔心了，不過沒有當着段母的面說。
“要是擔心的話，就去找找看吧，一會去問問你媽，看她知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裏。”
“嗯，好。”
“到時候.....我會陪你去的。”
“小殷你真好，不過我媽在這裏沒有人照顧，我也擔心。”
“放心，今晚我就下山去，找人過來。”
“去哪裏找？”
“冥界。”大冥也不說假話：“沒辦法，我跟村裏的人不大熟。”
“那.....豈不是鬼？會不會對我妹妹有什麽影響呀？”雖說她對冥界的印象早已經改觀了，但是一想到一只鬼來照顧媽媽，還是有點接受不能。
萬一鬼身上的陰氣對妹妹有什麽影響可怎麽辦。
“放心，有了肉身的鬼，陰氣有辦法遮擋的，你跟裴源孟婆他們相處了那麽久，豈不是也沒事？”
“也對。”段小雪點點頭：“不過裴源.....真的沒救了嗎？”
大冥點點頭：“小雪，不必傷懷，有時候就是這樣，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裴源前世是妖界的樹妖，機緣巧合才去了背陰山，本來就是死過一次的鬼，再死一次，沒什麽的。”
“小殷。”段小雪擡頭看他：“我總覺得，你很成熟，像個大人。”
她本身骨子裏就是成年人，但是跟畢歸殷說話的時候，居然一點障礙也沒有。
可是畢歸殷也不過十二三歲而已，怎麽好像懂得很多，還有這麽多人生哲理。
“人跟人是不同的。”大冥想要伸手去揉揉她的頭發，不過忍住了：“去你媽那裏吧，這裏有我。”
“嗯，好。”
看着段小雪離開，大冥手一揮，鍋碗就幹淨了。
他把手背到身後，閉上眼，然後整個人消失在原地。
冥界有一條鬼街，隐藏在冥界深處，尋常的鬼輕易到不了那個地方。
這是是執念深重不願投胎的鬼的聚集地。
大冥直接到了這裏。
看守鬼街的陰差本來提着叉子上前，看看是誰在闖這裏，不過一看是他，便趕緊把門打開讓路。
大冥在街上沒有閑逛，而是直接到了一家名叫‘風月’的店鋪。
乍一看這個名字，像是那種場所，但其實，這裏是給鬼看面相運勢算卦的。
店主是一個中年美婦，生前擁有一雙陰陽眼，死後不願投胎，便在這裏鬼街留了下來，做起了鬼的生意。
別說鬼不需要看相算卦，這裏的鬼其實是很需要的。
比如說等待的人什麽時候會來，自家的生意會不會有起色，自己剛結了關系的婚姻能不能長久等等，事情可多着呢。
“今天忙不忙？”大冥進了店裏，然後坐在椅子上。
這家店的名字是店主自己起的，做鬼之後，她就舍棄了自己的本名，給自己取了新名字‘風月’。
然後又用這個名字開了店。
大概幾十年之前，她新死的時候，不願意投胎，別人都是為情為仇或者怨氣深重，就她自己，是想在下面看看女兒能不能過上好日子。
她的與衆不同倒是正好讓冥帝知曉了。
冥帝随意翻了翻她的冊子，然後發現她生前有陰陽眼，并且在凡間的背陰山生活過很長時間，便記住了她。
之後小雪出事，冥帝安排讓她投胎的時候，正好需要到背陰山附近，冥帝一下子就想到了她。
便讓小雪的肉身做了她的外孫女。
這個‘風月’，正是當年從背陰山下山，生了段母之後心中羞愧，不願意回山的段小雪外婆。
不過，只是作為人的這一輩子的外婆。
現在段母需要人照顧，那找她再合适不過。
讓她跟女兒再次重聚，也算是對于小雪借她女兒的胎出生的補償吧。
現在段母生下的女孩子，算是她真正的外孫女，她們一家三代人，正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還行，不太忙。”風月在大冥對面坐下：“小夥看着有點眼生，是新來的吧？你要算什麽？姻緣？”
“不，我想請店主出去，照顧一個人。”
其實這條鬼街上的鬼，如果是風月這種級別的，根本就沒有資格見到冥帝，不認識也很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