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待審階段的嫌疑人都有限制區域,瑞德無法離開集體公寓太遠,否則就會觸發禁制。集體公寓坐落在郊區,外面均是機甲零件加工廠,也的确是無處可去。

瑞德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他依舊可以浏覽信息海,然而卻發不出消息。随着季星風淡去,星雲的熱度漸漸褪下。而他的審判日期将近,信息海中又充斥着關于他的新聞。

“怎麽選了這張照片?”他翻了個身,嘟囔道。圖片裏的黑發少年略顯清瘦,穿了一身黑色軍裝,上面還未有任何功勳的标志,嘴角有些勉強地牽起,遠不如一旁的金發少年來得自然。

那是聯盟戰第一役,他們剛剛成年,在遠離帝國的帕麗斯星。那些邊緣星系是聯盟與異族争奪能源戰的集中地,那一次,與蟲族的戰争持續了近二十年。他莫名有些懷念那樣的日子,簡單而又粗暴。

艾倫在第六役的時候離開了戰場,成為了艾倫少将和西爾普斯公爵。

瑞德看了眼那條信息,已經被置頂在熱搜的第三位#艾倫瑞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炒CP,點進去,全是兩人不和的種種證據。艾倫少将在學生時代就已看透瑞德的虛僞面孔,只是少将和善,沒有揭穿,竟造如此大禍。

“什麽狗屁?”瑞德莫名其妙地浏覽了幾頁,均是如此說辭,便興致缺缺地退了出來。他并不常用信息海中的社交平臺,只是由于禁制,無法進入信息海的部分區域,又閑的發慌。結果浏覽一通,呵,膚淺的人啊,都只看到了本上校美貌,忽視了本上校的能力。

瑞德看着那一條條

【長得再好也是犯.罪】

【一群顏狗,腦,殘嗎】

【聽說是貧民區出身的,果然改不了低賤的本性,再好看,有艾倫少将好看麽】

【樓上的,別拿艾倫少将比好嗎,侮辱誰呢】

有些憂傷地嘆了口氣,原來我長得,真的很不錯呀。

中午的時候,隔壁的老頭又叫喚起來,薄薄的隔板牆透過老頭嘶啞的聲音。瑞德有些懊惱地起身走向門外,沖着1043號房門踹了一腳:“別叫了。”

話音未落,就從門裏傳來零零散散的腳步聲,聽得出來,走的人東倒西歪,期間還撞掉了什麽東西。随即房門被打開,探出一個腦袋,渾濁的雙眼在瑞德臉上打量了一圈。瑞德看着那老頭狠狠地吸了一下發紅的酒糟鼻,口齒不清道:“少特麽來管老子!”

瑞德一拳砸在門上:“還叫不叫了?”老頭的腫泡眼盯着門板上有他腦袋那麽大的洞,愣了一下。瑞德有些滿意地準備收工走人,哪料到老頭大花褲衩下伶仃的兩條腿一抖,沖着他就是一腳:“在老子面前拽???”

瑞德驚異地看着他,覺得老頭說了他的臺詞。老頭全然不受他信息素的影響,依舊惡狠狠地盯着他。

“信息素沒用的,瑞德上校。那老頭腺體早摘了。”1044號房間探出一個雞窩頭,迷瞪着兩只眼,顯然是被吵醒的,臉色有些枯黃。他說着,又沖老頭道:“你叫也沒用,過不了幾天還得回副星。”

老頭顯然不買他的賬:“我女兒現在是公爵夫人。”

“什麽公爵夫人?”雞窩頭嗤笑道,眼裏有些不屑,卻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随你便,反正你也叫不了幾天了。”說着,他又像方才那樣悄無聲息地掩到門後去了。

老頭見雞窩頭關上門,又對着瑞德道:“臭小子,你要我不叫也行,你有錢不?老子兩天沒吃飯,要餓死了。”

“你餓死跟我有什麽關系?”能搬到這裏來住的,無非就是不願意流放副星待審,手頭又不寬裕的。畢竟作為能源星,許多副星環境惡劣,生産落後。不少副星還停留在帝都幾百年前的生産水平上。

更有甚者,因為離帝都遙遠,資源也不充足,游離在體系之外,成為星盜的聚集場所。而這些地方,甚至比不上古地球時代的文明。

“我女兒是公爵夫人。到時候......”

“那你還吃不上飯?”瑞德懶懶地向樓下走去,在自助機器人那邊買了2勒克爾十袋的營養液,丢給老頭。

老頭氣憤地咬開一袋,咕咚咕咚地吞了下去,有些不滿意道:“又是這些鬼東西。”

“省着點吧,一天一袋,夠你撐十天的。”瑞德說着,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他手頭并不寬裕。除去羅伊斯交的三個月租金,只有200勒克爾的生活費。而號稱人性化的集體公寓也顯然知道裏面住的是什麽人,提供的都是最廉價的營養液。

“給我買包煙吧。”老頭揣着那幾袋營養液,皺紋笑得堆了起來。

“別蹬鼻子上臉。”瑞德冷冷道:“回去再嚎,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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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遠離混亂擁擠的茶餐廳,遠處是一些打扮入時的上層貴婦,清一色的omega,美麗動人。空氣裏彌漫着奶油煉乳的甜味,紅茶的濃郁。

“我本月的會客時長已經用完了,少将。”瑞德癱在椅子上,精致的銀質小勺将杯子敲得丁當作響。按理說,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艾倫沒有理會他,依舊端正而優雅:“和我說說那天的事?”

“我上了他。”瑞德擡了擡眼,篤定地說道。

“你的傷是因為他的反抗造成的麽?”

“有意思麽?”瑞德直起身,笑着探過身去,黑色的眼睛裏流轉着深不見底的冷意。

“還是說是和葛蘭打鬥的時候傷的?”

瑞德沒有回話,他随手拿起那盞精致的瓷杯。

就在這樣散漫的時光裏,茶水緩緩傾洩而下,盡數流淌在對方白色襯衣上。

“你總是,在讓我生氣。”艾倫微微笑着,無視了那些驚愕的目光,拿起桌上的餐巾随意地擦了擦嘴角,起了身。

下一刻,瑞德手腕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挑了挑眉,這是艾倫從前在軍校時常用的手段,幹脆利落地讓對方喪失抵抗能力。于是他不動聲色地跟着起了身,任艾倫握着自己的手腕,右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顯然已經脫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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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住的公寓。”

艾倫環視四周,開口問道,語氣卻沒有絲毫疑問。

“公寓?”瑞德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您說的可真客氣。”

“我給你瞧個好東西。”瑞德的手腕已經接了回來,現下正活動着手腕。他一邊說,一邊引着艾倫進了那個狹小的浴室,浴室壁磚上是沉積的黃色污漬。

艾倫皺了皺眉,停在浴室門口。瑞德笑嘻嘻地拉開浴簾,在浴缸的排水口處,是一只死去的老鼠。

他轉過身,看着艾倫不太好的臉色,愈加得意。就像有一條細小的蟲,從指尖游入,透過血管,爬到他的心窩裏。那蟲游弋在血管裏的時候,并不舒服。爬入心窩的時候也不舒服。但好在,那蟲随着艾倫慘白的臉色一同消失了。

“好了,少将。”瑞德退出浴室,沒有窗戶的房間顯得陰暗無比,散着潮濕的黴味:“您還想問我什麽嗎?”

艾倫沉默着沒有說話,眼前那人的眼睛依舊明亮,眼尾微微上揚,帶着點神氣。像每一次格鬥結束後那樣,帶着挑釁的意味,明知道雙方都已經精疲力竭,還要作出這樣一副模樣。

他将手套撤下,伸手去碰對方頸側腺體,那即将被摘除的腺體。瑞德皺眉,有些不解,卻下意識地躲避。頸項脆弱而柔軟,将自己致命的弱點暴露在一個随手就能捏斷自己脖子的人的掌下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艾倫感受到對方猛然之間暴漲的信息素,帶着壓迫感,只有在兩個alpha相遇時才會産生這種怒意明顯的信息素。他覺得自己頸側的腺體似乎也微微有些酸痛起來,随着對方的信息素本能地産生信息素來與之抗衡。

當那種躍躍欲試的荷爾蒙湧上之時,艾倫迅速垂下眼簾,主動撤遠了一些。

瑞德挑眉一笑,大大咧咧從衣櫃翻了件黑色襯衣向艾倫扔了過去。艾倫的示弱讓他心情好了不少:“穿上,然後滾出去。”他說着往床上一癱:“當然,你要嫌棄,也可以不穿就滾出去。”

艾倫盯着手裏那件黑色衣服沒有說話。瑞德知道他有潔癖,但莫名地看他站在這間逼狹擁擠的小屋裏心情就分外的好。

他難得好心地解釋道:“我保證,這件是洗過的。”

說着,他又起身上前,湊到艾倫的手邊,低頭認真地聞了聞:“大概是沒穿過的,或者只穿了一次。”

艾倫依舊沒有說話,他湛藍的眸子在室內顯示出一些奇特的金色來。

“行了行了,艾倫少将,您要是這麽不願意,就趕緊走吧。”

他正說着,見艾倫解開扣子,将那件白色襯衣褪下,扔在一旁。他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眉宇卻在對方的赤1裸坦誠下微微皺起。

“怎麽又多了幾道傷?”

瑞德看着他胸口明顯的一道新傷口。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艾倫的身體。

那結實緊致的肌肉上永遠覆着一層新鮮的傷口。瑞德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夠将他傷成這樣。

“你特麽玩自殘?”瑞德笑着,意味不明地道:“還是近來有了新情趣,好這一口?”

艾倫沒有接他的話,任由他赤1裸裸的目光滑過胸口,本應光滑白皙的肌膚上,縱橫着猙獰的傷口。

“你知道摘除腺體,意味着什麽?”

“我的西爾普斯公爵,眼下還有別的路可走麽?”瑞德聳了聳肩,看着他将扣子一粒粒扣上。

艾倫手指一滞。終于知道從一開始就存在的那種別扭從何而來,西爾普斯公爵。他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默默扣好最後一顆扣子,連帶袖口處的扣子也規規矩矩扣好。只是左手那道蜿蜒的疤痕依舊扭曲地掙紮出來,延伸至他的指尖。

然而他并沒有拆穿對方。

“或許有。”艾倫微微一笑,依舊優雅地沒有一絲裂痕。

“我說,我不想接受。”瑞德懶懶地躺回床上。

“名字很重要麽?”艾倫靜靜地注視着他:“你依然可以在軍隊工作,只是不以你從前的身份。如果,你那麽喜歡你從前的名字,那你繼續叫瑞德,沒有人會在意。”

于是瑞德的蟲子又回來了,從指尖傳來一陣陣刺癢,像是在慢慢啃噬。

這擁擠黑暗的囚籠,最終只是他一個人的。

他看着對方無懈可擊的微笑,血管裏的血液似乎又開始帶上了那個貧窮街區的氣息,毫無保留地散開來,在對方精致的容顏下,顯得卑微而又低劣,無處可藏。

“夠了,艾倫,你不會想要我在這裏揍你的。”瑞德冷冷道。

“你到底在意什麽呢?”

“這樣肆意改變別人的人生,是很令人惡心的事。不光是我的,還有那個将要替我頂罪的可憐蟲。”

“我以為,無力改變命運的人,是可悲的。”艾倫淡淡道:“我曾經給過你兩次機會,這是第三次。”

瑞德沒有說話,他起身湊到艾倫身邊,看着那張漂亮精致的臉因為他的靠近透出一絲慌張。盡管對方很好地掩飾過去,然而他還是看出來了。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了,艾倫。”他頓了頓,像是下了決心:“別那麽好心,來管我們這些低賤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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