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約在三十幾年前，帝國之間發生過一次戰争。”車窗外沉沉的暮色和交錯的燈影掃在艾倫的臉上，他略略頓了一下，有些出神。

夜空下飄起些細小的雨絲，在兩旁路燈的光影下散着點銀色的光芒，争先恐後地落下。街道更加擁擠，結束一天工作後的人們拖着疲憊的身軀，急切地渴望回到在這顆星球最繁華地帶中屬于自己的一隅天地。于是，緩緩移動的車流中彌漫起淡淡的焦躁感，暮雨裏夾雜着偶爾的鳴笛。

瑞德卻在這個夜色沉沉，下着小雨的傍晚，感受到了難得的平靜。他注視着艾倫，車廂內的光線并不好，看不太分明的樣子，卻又像是窺視到了另一個世界。

“斯萊克守衛戰。”見他不再繼續，瑞德打破了這段略長的沉默：“最初是奧斯帝國和薩埃帝國為了争奪斯萊克第二星域引起的，星歷283年的時候，亞斯蘭特和奧斯結成聯盟，薩埃也與其它三個帝國制定了互助協約。”

“對，持續了将近十三年。”艾倫嘆了口氣，從回憶中走出，緩緩繼續道：“我的父親，也就是之前的西爾普斯公爵在那場戰争中失蹤了。當然，生還的幾率不大。”

“但是，在戰況最激烈的時候，主要将領的失蹤，無疑是對帝國的一個打擊。這對于當初因為對外戰争損耗了大量人力，財力的亞斯蘭特帝國來說，很容易引起內局動蕩。”艾倫頓了頓：“有傳言說，他背叛了聯盟。因為他的妻子，也就是我和科林的母親，是薩埃星球某位貴族家的小女兒。”

艾倫說着笑了笑，頗有些無奈的樣子：“當時帝國的幾大家族很快就封鎖了這個流言，雖然他們也有這個擔憂，但起碼對外，我父親是戰死了，為帝國的榮耀而戰死。我和科林，那個時候留在這兒，并不容易。”

瑞德沒有接話，這是第一次，艾倫主動對他說起過往。他曾經看他将自己包裹在一具無可挑剔的精美軀殼下。然而，打開那具毫無生氣的外殼，那裏掩藏的是一個怎樣脆弱的靈魂，卻沒有人知道。他的手因為恐懼那具瓷器的易碎而微微有些顫抖，但更多的，是終于要打破那該死的面具所帶來的激動 。于是他伸出手，按了按對方緊繃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我們幾乎被軟禁，瑞秋是我父親的下屬，她每周帶我去議會，聽那些大人們談論政治和戰争。那個時候，議院裏幾乎所有的政令都是羅德裏格斯家族掌控，作為有叛逃嫌疑者的後代，我和科林每星期都要輪流去那位公爵家裏，進行所謂的聆聽教誨。”

艾倫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他垂着眼，覆去所有的情緒。

“那位公爵....很喜歡孩子，當然，我并不喜歡他，科林也一樣。”

“我曾答應過我的父母，要好好照顧他。”艾倫止了話題，嘆了口氣：“那天他并不想去。所以，那天，你遇見的的确是我。”

說着他擡起頭，看着瑞德，笑道：“一面之緣就能這麽确定是我？”

“我見過科林，在你讓瑞秋把我帶走後，瑞秋曾帶我見過他。”瑞德注視着自己掌中那雙手上的疤痕：“你知道你們兩個最大的差別在哪兒麽？”他擡頭對上那雙藍色的眸子緩聲道：“你永遠都在忍耐些什麽，即便是一樣的面孔，一樣對着別人笑，你好像從來都不曾出自真心。”

“哦？”艾倫聞言挑了挑眉，将手抽回：“那不如找個真心對你笑的。”

瑞德聞言笑着靠近了一些，将他的手再一次握在掌中：“別打岔，你的故事還沒完呢。”他輕輕親吻了對方微涼的嘴唇，純粹的，不帶任何情1欲。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久，科林偶爾也去，但多數時候，都是我。直到有一天，科林出現性別分化。”瑞德握緊了他的手，艾倫有些凄涼地對着他笑了笑：“要知道，看見自己的弟弟對着別人發情，是一件多奇怪的事，尤其是他和你有着一樣的容貌。”

“我幾乎覺得躺在那裏的是另一個我。但的确，沒有什麽分別，我們一樣無力去抵抗命運，一樣屈從于別人。”他輕輕将頭別開：“這本來就沒有什麽區別。”

“就像你那天說的，看見科林，就像是看見另一個我。的确，無論是Omega，還是alpha，是科林還是我，都無法抵擋一些事。”柔和的路燈将燈光打在艾倫的臉上，那張永遠和煦如春風般的臉上出現的，卻是極度的自我厭棄。

“如果你因為那句話而感到不開心的話，艾倫，我向你道歉。”瑞德難得認真道，他的嗓音低沉卻安撫人心，帶着他作為将領時的不容置疑：“你們當然不一樣，艾倫。就如現在科林準備擁有自己的人生，你同樣也可以。準确地說你應該擁有，而不是傷害自己。”

他随即又強調道：“我一直都在這兒。”

“謝謝。”艾倫溫和地笑道。

瑞德聞言，唇角勾起笑意：“你這讨厭的腔調又回來了，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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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德興致勃勃地将食材鋪在廚房的大理石桌面上，這是他方才硬要機器人從商超運輸過來的。他極為滿意的看着綠的青菜，白的蘿蔔以及各式肉類魚蝦堆了一桌。

“吃點什麽？”

“看你想吃些什麽吧。”艾倫靠在沙發上，示意智能機器人去廚房看着某位從來沒有下過廚的先生一點，以免對方起了興致，一把火燒了廚房。

“你就不能表現得期待點。”瑞德不滿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你知道我這叫什麽嗎？洗手羹湯！”

艾倫有些無奈地看着眼前揮舞着鍋鏟，從廚房沖出來的男人，對方正氣勢洶洶地叫嚷着：“讀過書沒？知道古地球洗手羹湯意味着什麽？”

雖然并沒有抱着希望，艾倫還是起身和他一起進入廚房，認真地看了看那些已經切成塊狀的食材：“嗯，看起來不錯，不過聽說中國菜比較難做。或許，我們可以試試沙拉之類的？”

“你不是問我想吃什麽嗎？”

“你開心就好。”

正在兩人與鍋裏亂跳的蝦作搏鬥，忙得不可開交時，瑞秋氣勢洶洶地敲開了瑞德家的門。

“我這兒幾百年沒來過人了，怎麽回事啊，瑞秋上将？”瑞德懶懶地倚在門框上，感受到對方因為怒火而散發出來頗具威懾力的信息素。

瑞秋一把推開他，徑直而入，留下瑞德一人繼續倚在門框上凹造型。

瑞德“砰”地将門關上，什麽貴族？進門全部都不帶換鞋的。

“你怎麽在這兒？”瑞秋冷冷地注視着艾倫問道，盡管她心中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他為什麽不能在這兒，這是我家，瑞秋。”瑞德不悅地皺了皺眉：“吃炸1藥了？”

瑞秋的目光從艾倫身上掃過，又落在瑞德身上，這位曾經的年輕上校，有着最強大的爆發力和戰鬥力的alpha，現在圍着一條可笑的圍裙。

她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将一段視頻投影在空中,厲聲道：“好好看看你們做出些什麽好事來！”

“唔，看起來，我技術不錯不是麽？”瑞德笑了笑，無視瑞秋越來越陰沉的臉，将手放在艾倫的肩上。艾倫沒有打開瑞德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只是平靜地問道：“查到信息源了嗎？”

“在34號副星上。”

“就是剛才發生暴1亂的雨澤星球？”瑞德皺了皺眉。

“那顆副星已經失聯了。”瑞秋補充道：“是最新的失聯星球。”

瑞秋看着眼前兩個人，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道：“先不管這些，對于視頻，你們不應該解釋一下嗎？”

“顯然，公共場合不适合做1愛.”瑞德無奈地聳了聳肩：“瞧瞧，連帝國特防處處長的辦公室都不能免俗。”

他說着瞟了眼艾倫，對方正在通過權限将所有在特防處任職的員工鎖定。這意味着，起碼在明天上班前，這些人無法通過正常的渠道做出些什麽舉動來。雖然不排除裏應外合通過非法渠道跑路的這種可能，但有艾倫在，這些事情犯不着他操心。

“你們兩個都是alpha。”瑞秋咬牙道。

“所以呢？”

瑞秋靜靜地注視着眼前兩個人，她幾乎目睹了他們所有的成長，從孩童到少年，再到如今。究竟什麽時候開始脫離了軌道呢？

她恨恨道：“我可記得你們兩個關系可不怎麽好？”

“我沒有要堅持的東西了，瑞秋，除了艾倫。”瑞德懶懶地回答道。

瑞秋聞言軟下聲，勸道：“他不行。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你和科林會更合适些。”

瑞德有些失笑：“好了，瑞秋，別再撮合我和科林了。”他說着向前走了幾步，眉目裏又帶着些許的桀骜：“我知道你需要我對西爾普斯家族的絕對忠誠。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的忠誠，絕對比你想象的要來的多。”

“即便艾倫會有他的Omega，你也會一如既往地忠誠嗎？”瑞秋直視着他，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