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随着戰艦從‘火蓮號’的機甲艙駛出，可以發現星軌帶閃爍的黃色信號燈已經極難分辨，他們已經偏離主航道很遠了。
瓦爾克皺着眉頭向主艦發送指令，有些延時，當吉恩的聲音出現時，他立即道：“我怎麽跟你說的？無論如何都不要偏離主航道！”他的語氣嚴厲，卻不像是平常那樣怒氣沖沖。
吉恩很快反應過來，‘火蓮號’調轉方向，逐漸迎着那幾艘TZ-826前進，試圖靠近遠方那些模糊跳動的黃色信號燈。
“瑞德，注意你左前方那三艘輕型機甲，現在做一個切斷。”艾倫看了眼那三架機甲，在機甲外側的雷達罩上有對稱分布的幾塊銀色有源相控陣，那幾架機甲應該是起預警作用：“我現在過去引開其中三架TZ-826。”
艾倫看了眼操控盤上的時間：“還不到‘辰星’下一輪的進攻時間，但時間有點緊，你注意控制時間。”
“切斷我去就行。”魯斯爾悶悶的聲音從對講機內傳出：“說好了那幾架我來負責的。”
“你随艦。”瑞德打斷道：“這是命令。”
他說着又補充道：“在‘火蓮號’十公裏的範圍內活動，阻斷那些小型機甲的進攻。”
“查爾斯他們正跟着‘火蓮號’呢。”魯斯爾知道瑞德讓他出來的本意并非讓他送命，他覺得有必要通報一聲：“我們這邊人手足夠。”
“嗯，我知道。”瑞德的聲音帶着一絲笑意，仿佛早已預料到查爾斯會來。
随即，那艘黑色的中型戰艦作出了一個利落的翻身，向着那幾艘帶有警戒雷達的小型機甲沖去。
“準備攔截控制器。”艾倫對着瓦爾克道，自己則開始調控導彈導入系統。
那三艘小型機甲是專門的預警型戰艦，體積不大，甚至為了提高預警精準度，不會配備專門的攻擊系統。但是強大的預警系統就足夠讓他們對對手造成重大的創傷了。這三臺機甲無時無刻将他們的定位和滑行軌道預報給那幾艘承擔主要火力的戰艦，同時承擔其他戰艦的協調和指揮工作。
這使得本來就以少敵多的局面顯得更加嚴峻，伏擊和偷襲在這種情況下基本不可能實現。
果不其然，當瑞德沖向那三艘機甲時，旁邊幾架TZ-826立即放棄輔助‘辰星’，對着瑞德開火。
好在瓦爾克已經開啓攔截，除了其中一顆能源核彈成了漏網之魚，被瑞德險險避開，其餘幾顆都被成功地阻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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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下輻射吸收劑量。”艾倫冷澈的聲音在對講機內響起。
“完全沒有問題。”瑞德看了眼屏幕上面的指示條，在黃綠的範圍內，遠沒有到侵入戰艦內的程度。
“注意電子對抗幹擾。”
如果艾倫在眼前的話，瑞德一定要大大地給他比個“OK”的手勢，讓他閉嘴。他有些無語地聽着艾倫發出的指令，這是拿自己當新兵在指揮嗎？
“我知道。”瑞德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其中一架TZ-826已經被鈾彈擊中，爆發出一陣亮目刺眼的白光。
“幹得漂亮！”他發自內心地贊嘆道，向阻攔在‘火蓮號’面前的那幾架‘辰星’駛去。
随着艾倫将那幾架預警型雷達機甲擊落，瑞德借助‘火蓮號’龐大艦身的遮掩，開使盡量隐蔽地向那三架‘辰星’靠近。除了被擊落的那架TZ-826，其中四架TZ-826已經被艾倫的火力引開，僅剩一架，仍然和‘辰星’一同在阻撓‘火蓮號’離開。
“情況怎麽樣？”艾倫問道，随着冷卻系統的進度條再一次推進，按下了發射按鈕。
“不算太糟糕。”瑞德看了眼那三架‘辰星’，兩次與輔助攻擊的那架TZ-826的交火下來，對方也已經發現他了：“你盡快回歸主航線。”
他話音剛落，操縱着那架戰艦，黑色的，如一柄利劍快速地劃過‘火蓮號’的照明燈，向這個星域的邊緣星帯滑去。兩艘‘辰星’也已經确認目标，從對‘火蓮號’的攻擊中抽身而出。
艾倫分心看了過去，這是不應該犯的錯誤，低級而又危險。但他就是無法克制，即便他心裏很清楚，這一回頭會讓一顆流彈擦着他的戰艦而過。
四架TZ-826，僅靠他和瓦爾克，應付起來仍然有些困難。但是，更糟糕的，應該是瑞德那邊，他沒有副手來幫他開啓防禦系統，進攻和戰艦操作都只能憑他多年來的作戰經驗和對戰艦的熟悉程度。
“我盡快過來找你。”他冷冷地回道：“下降兩百米。”
瑞德下意識地跟随着他的指令操作，一顆小型磁流體炸1彈從他戰艦上方劃過。他有些驚訝道：“還沒解決那四架小型機甲？”
魯斯爾的聲音響起時有些抱歉：“還有三架。”
“行了，你們別管了，盡快回星艦。”
瑞德加快速度遠離‘火蓮號’，他有些吃力地甩開其中一架‘辰星’，将另一架引向遠處的一顆衛星。
他努力調整着戰艦的速度和方向，使其不會被這顆星球的引力所影響，從而偏離航線，墜毀在這顆星球上。
然而這顆星球的引力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适中，有一瞬間，他沒有控制好速度，險些墜向這顆衛星。而他身後的追擊者顯然也并不輕松，否則的話，這個時間段完全可以再發送一次粒子炮。
兩架戰艦都已經受到這顆星球引力的影響，游走在這顆星球的周圍，相互較量着。
艦身微微有些晃動，大概，有個兩年沒保養了。瑞德咬着牙沖着對講機怒吼道：“查爾斯！”
查爾斯當然不能回應他的失職，瑞德離星艦太遠了，信號已經完全斷開。
......
随着幾艘主力戰艦離開，‘火蓮號’的推進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原本模糊的航道光帶已經愈來愈清晰。
“你很擔心他？”瓦爾克看了眼艾倫，剩餘的那架‘辰星’已經将火力完全對準了他們。這顯然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時機，然而艾倫還是回答了他。
“是。”
他将戰艦掉了個頭，先解決掉了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射擊的那臺TZ-826。
“我現在準備推進逃生艦，大概十分鐘後會将聚變氫投入。”艾倫頓了頓，看向瓦爾克：“等結束後，你抓緊這段時間回到星艦上。”
“直接往那小子剛才去的方向走吧。”
艾倫有些驚訝地看向他，瓦爾克卻冷哼一聲将頭別了過去。
“再晚的話，那小子可能撐不住。”
艾倫沉默了一會兒，将最後兩枚磁流體導彈發射向剩餘的兩架TZ-826。
随後，加快速度離開了‘火蓮號’，向邊緣星帯駛去。
艾倫看了眼時速表，雙方的彈藥都損失了不少，但相對來說，離山窮水盡更近一些的是他們。
艾倫将戰艦內儲備的所有高聚變氫都投入到燃料中，以維持目前的速度。身後僅存的那架TZ-826在途中耗盡了燃料，而剩餘的那架‘辰星’也随着高聚變氫的投入，漸漸被抛在他們身後。他覺得有些諷刺，他和瓦爾克兩個人，幾乎是仇人的兩個人，竟然有一天駕駛着同一架戰艦在星際中逃亡。
“抱歉。”
“你是指哪件事？”瓦爾克望着遠處紅色的一條光帶，那是即将抵達這一星域邊緣的标志。
艾倫淡淡道：“所有的事情。”
“在接到他的死訊前，修曾經跟我通過一次話。”
艾倫沒有看他，他的手指卻有些神經質地微微顫抖着撫在操控盤上。
“他說他回不來了。”瓦爾克靜靜注視着艾倫：“你說，在什麽情況下，一個人能提前那麽多天知道自己将要離開這個世界。”
艾倫沒有回答他，瓦爾克自顧自地繼續道：“我壓根沒把他當回事，當時我在帕麗斯星球服役，離他就那麽幾光年，可我沒去。”
他苦笑道：“他從小就很聽話，我不一樣，招人厭的總是我。我和他在通話裏吵了架，因為他要我少在軍隊裏惹是生非，他說他回不來了，要我認真點，等退役後找個安穩的工作。”
瓦爾克似乎回想起什麽，他望着遠處越來越近的紅色警戒線，緩緩道：“當時我就急了，我說艹你大爺的，你去當軍官，老子去開運輸艦，這輩子都被你踩在腳下。
然後我就去喝酒了，喝醉了，打了一架。從軍隊處分室出來的時候，他們告訴我，你弟弟沒了。”
艾倫微微松了一口氣，卻聽見瓦爾克在一旁繼續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天跟他吵了架，沒去找他。”
“你找不到他，瓦爾克。”艾倫看着他，藍色的眸子有些悲傷：“在他打給你電話的前一個月，那顆星球就應該被戒嚴了，那是軍方給他們的最後一次通話機會。”
瓦爾克看着艾倫，棕色的眼睛閃動了幾下，他抽了抽鼻子，一蓬亂糟糟的胡子向下彎了彎：“我艹你大爺的！”
随即他崩潰着彎下腰來，地面上有水珠破開。
“逃生艦已經準備好了，瓦爾克。”艾倫看着他：“趁現在離開！”
瓦爾克擡起身來揮拳狠狠地砸在艾倫臉上，艾倫沒有躲，他踉跄了一下，站穩了身形：“現在離開，斯坦利中士。”
“你有家人嗎？”瓦爾克盯着他問道：“你有兄弟嗎？”
“我有，一個弟弟。”艾倫突然想起科林的臉，他有些晃神，随即加重語氣道：“馬上離開！”
“我要知道真相。”
他話音剛落，警報聲已經響起。艾倫看了眼屏幕，身後，是兩架‘辰星’。其中一架是方才瑞德引開的。
他說不上是悲傷還是慶幸，起碼，瑞德的确在這附近，無論是否活着。
艦身遭到了強烈的沖擊，推動着他們滑向那條紅色的警戒線。在遠離安全航行的區域內，蟲洞隐藏在黑暗中，捕捉着每一個吞噬飨足的機會。
艾倫立即穩定了艦身，瓦爾克也已經回過神來，試圖打開攔截系統。然而，方才的劇烈沖擊使得戰艦的防禦系統遭到了極其嚴重的破壞，他有些絕望地看着艾倫，苦笑道：“我現在想走，還有辦法嗎？”
他們已經越過紅線，而那兩架‘辰星’似乎也已經到了極限，正猶豫着是否上前進行最後一次攻擊。
“來不及了，瓦爾克。”艾倫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溫和：“抱歉，再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