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陶音真心實意地覺得,這人不但小氣,而且還有些厚顏無恥和自戀。

随便在他身旁的某個地方坐下,長風吹過,兩人的頭發在山風中飄搖,從這裏往下看,能看到遠方渺茫的屋舍建築。

荊盛伸出胳膊指了指其中的一處建築說:“那就是德永,我的高中。”

他看着遠處的風景,嘴唇微笑着,神色悠然又有些莫名的憂傷。

這是荊盛從小來的地方,小時候是他的媽媽帶着來,後來就變成了他一個人獨自登頂,經常看經常看,山腳風景不知什麽時候就變了樣。

“哎。”他喊陶音,“一中那兒怎麽樣啊?學生是不是都特認真,就知道學習那種?”

陶音腦中立刻浮現出狄彥和冷菲兒的模樣,搖搖頭,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令人頭疼的事。

課本筆記還不知道怎麽辦。

看來只能自己上網找找資料,根據自己的薄弱處增添了。

陶音思緒飄遠的樣子被一旁的荊盛盡收眼底,他雙手撐在身後,歪過頭問:“你這又怎麽了?別告訴我一中還有人欺負你呢?”

“啊?沒有。”陶音回過神來,“我在想我的筆記。”

“筆記?”荊盛反問。

“記在課本的筆記,我課本丢了,正在想怎麽抄筆記。”陶音從容道。

“直接借同學的呗。”荊盛回答得理所當然,又很快從陶音的話中品味到一絲不對勁。他直起上半身,半眯起眼:“不會真有人欺負你吧?”

德永是私立高中,裏面有錢人多,很多富裕家庭裏的孩子成績不好,父母就會把他塞到這,學習風氣雖然算不上多差,但也絕沒有多好。

要真說欺負也算不上,狄彥和冷菲兒也許能算,但其他那些同學确實沒有主動招惹過她,頂多算是不理她,将她視若空氣,自動忽略掉有關她的所有事情。

這些東西解釋起來有些累,陶音無奈回答:“真的沒有。”

荊盛沒再說話,山風又吹了一會兒,天邊泛起金霞,荊盛起身懶懶道:“走吧,餓了。”

下山時陶音體力有些跟不上了,細胳膊細腿的,荊盛只好跟着她走走停停。到了山腳時,夕陽遼闊而燦爛,遠方的晚霞是火燒雲的模樣。

陶音垂着頭扶着電動車,餘晖透過緋紅雲霞照到陶音清秀的一張臉上,荊盛摘下衣領上的發夾別在陶音袖口,陶音看了一眼,摘下來将自己額邊的發絲別上去。

他們騎着電動車背對着金輝原路行駛,走了一會兒路有些渴和熱,去了荊盛一開始說的那家第二杯半價的奶茶店。

陶音這次沒要檸檬水,而是點了杯多肉葡萄,裏面加了冰,汁水很甜,果肉很多,每喝一口都能咬到酸甜的葡萄肉。

之後又去便利店吃了點東西,荊盛掃了一眼陶音放在桌上的孜然雞柳飯:“你不熱一下嗎?”

陶音正在拆便當的蓋子,聞言有些茫然地擡了下眼:“我比較喜歡吃冷飯。”

回到家的時候,陶音開始有些惴惴不安,意識到自己一個下午都沒有學習,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便起身到書桌旁開始看書。

手機傳來消息,陶音看了一下,你的大帥哥債主:你們課本上到哪了?直接拍給我

陶音從書包裏翻出各科課本,逐一拍給荊盛。

荊盛發了個ok的表情。

星期一陶音來到班級,早讀課剛開始便收到了無數條圖片消息,打開,是荊盛發來的,陶音翻看了一下,全部都是課本的筆記照片。

圖片上的字跡端正工整,看上去不像是荊盛的手筆,況且孟清楓曾說過荊盛是德永校霸,連筆記這種東西有沒有都不知道,更別說記得這麽認真。

但出于禮貌,陶音還是禮節性地問:這是你的筆記嗎?

你的大帥哥債主回複地簡明扼要:【不是,借別人的。】

第一次承別人情,陶音還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十分誠懇地發:【真的很謝謝你。】

思考了一會兒,陶音又發:【要不我給你錢吧?】

過了須臾,你的大帥哥債主才緩緩地發了個:【?】

陶音以為他在問價格:【一張兩元?】

你的大帥哥債主:【......】

是覺得太少了嗎?陶音在心裏權衡了一番:【三元?】

你的大帥哥債主:【陶音】

陶音眉梢顫了下。

你的大帥哥債主:【我像很缺錢?】

具體來說也不算,只是陶音之前從沒有過,別人說要請自己喝奶茶,之後卻讓自己把錢還給他的情況,也從來沒見過有人把共享電動車說成是極速飛車。

确實算不上多缺錢,只是每件事給陶音的沖擊都有點大而已。

高中的筆記太多,陶音在學校時用課餘時間只完成了兩三門,剩下很多還得回家繼續謄抄。

卧室門傳來擰動把手的聲音,陶音知道是魏展顏,并沒有回頭。

魏展顏手裏拿着物理卷子走到陶音身邊,見她頭也沒擡,悄悄撇了撇嘴。

轉回目光,她的視線從陶音的側臉下移至她正在書寫的書本,發現陶音正對着手機上的圖片抄寫筆記,瞳光微微一動,眉目微顯意外:“誰發你的筆記?”

她倒是想不到現在還有人肯幫陶音,在學校,她明明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陶音明顯不想理她,手指劃到下一張圖繼續謄抄。

隐約聽到旁邊的魏展顏小聲嘀咕了句“擺什麽譜”,而後一張卷子便被扔到了自己眼底,輕輕蓋住了她正在抄寫的課本。

魏展顏別着頭,雙臂環抱在胸下,寬大的衣服下擺随着身體的動作而晃動:“卷子太難,我不會,給我講題。”

說話十分理直氣壯,仿佛陶音抽時間給她講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自己想。”陶音拿開覆在胳膊上的試卷,放在書桌的一邊,“不會就用搜題軟件搜,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魏展顏被陶音這不痛不癢的反應刺激到,來了氣:“你這什麽意思?你來我家給我找了多少麻煩你自己不知道嗎?就讓你教我點題你都不願意,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句裏的“我家”兩個字讓陶音緩緩頓住了筆尖。

她手指洩了力,筆尖擡離紙張,筆杆松松垮在拇指與食指間。

盯着紙上洇染的一小點油墨,陶音心裏很隐蔽地泛出一種類似于酸澀的感覺。

心胸處燒燼的那處空壁上,火星似是又往裏燒了一點,灼地人心髒陣陣痙攣般的痛。

魏展顏瞧見了陶音臉上神情細微的變化,眉目間染了點得意的風光:

“我說的有哪裏不對嗎?十幾年你都沒回來看過,根本就連遠方親戚都不如——還有你這筆記到底是誰發給你的啊?我還真好奇,就你在學校這人緣和風評,到底有誰肯幫你?”

手裏的筆被陶音重新捏緊,指尖捏得有點泛白。陶音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複情緒,不做沖動的事

——而另一旁的魏展顏似乎很是享受,仍在那喋喋不休地說着:

“還有,你經常晚上出去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三更半夜的誰知道你出去幹什麽,別再做什麽不三不四的事情.....”

話音未落,陶音将手裏的筆“啪!”地一聲摔到桌上,魏展顏被吓了一跳,脫口而出:“你幹嘛?”

陶音這才向她緩慢地轉過目光,涼絲絲的,像是從冰洋吹來的寒風,刮在臉上,又冷又痛。

魏展顏被她看得心裏不太舒服。

平時有狄彥那一夥人撐腰,很多事都不用自己親自動手,她只需要身居幕後,看着狄彥他們将自己讨厭的人欺負地不敢還手,坐享其成就行。

也因為這樣,幾乎所有人都不敢招惹她。人人都知道,要讨好狄彥就得讨好魏展顏,正因為如此,她在班裏可謂是混得風生水起,如魚得水。

但離了狄彥,魏展顏就是只紙老虎。方才魏展顏只不過覺得陶音被狄彥震住,不敢和自己起沖突,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言語刺激陶音。

讪讪地收回目光,魏展顏輕哼一聲:“裝什麽樣子”,而後轉身離開了陶音的房間。

陶音在床上翻了幾下身,還是安寧不下來,于是睜開眼睛。

自己搬來嘉城後,脾氣确實變差不少,忍耐程度也沒之前高了,幾句話就能讓她輾轉反側地睡不着,躺在床上,心卻像是有什麽刺不停地紮着,不算疼,但那種感覺很難受。

她再一次起床去了那家便利店。

玻璃窗外,陶音注意到櫃臺裏的店員和以前的很不一樣。

和荊盛一樣戴着黑色鴨舌帽,只不過帽檐壓得低低的,幾乎蓋住了眼睛,而戴着的口罩又将他整個下半張臉遮住。

雖看不清面貌,但他身形清削颀長,短袖口下的手臂線條清晰分明,皮膚在燈光下的照射下顯得蒼白。

陶音推開門,走到櫃臺邊。那男生看了她一眼後立馬低下頭去,動作明顯變得僵硬許多,彎下來的雙肩十分單薄,仿佛很不自在,并不想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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