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禮禮也

第二十章 可禮禮也

按照卓燦的認知,雨夜的這場萍水相逢只是插曲,回到公司大家各做各的事情,沒必要把私下的交情帶到工作中。

況且助人一臂之力,也算不上什麽交情,只能證明老板是個善人。

沒想到,當他路過透明的總裁辦公室、看見正在裏面和幾個人講話的盧頌,本想就此溜過去,卻被盧頌截下來大方地打了招呼。

并且沒有叫他卓主管,而是叫他小卓。

後輩喊前輩、上司叫下屬以“小”和“姓氏”的組合,實在是再常見不過的稱呼,沒什麽特別的。

如果當這個上司喊別人都是姓氏加上職位的組合,單單喊他小卓,好像就不太一樣了。

接下來的對話更是說不清道不明。

“昨天沒感冒吧?”

“啊……啊?沒、沒有……”

“那就好。”

“謝謝盧總,昨天真是麻煩您了。”

“沒事。”

這番對話說暧昧也不暧昧,說正常吧,多多少少又沒那麽公私分明,若是有心人稍稍曲解一番,不出半天必定全公司都是風雨。

弄得周圍人都在看他們。

卓燦頂着他人五花八門的目光,好似成了什麽趨炎附勢的小人似的,簡直有嘴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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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盧頌微微笑着幫他解釋:“昨天下大雨,順路捎了卓主管一程。”

老板都這麽說了,員工自然沒有意見,阿谀奉承兩句,該幹嘛幹嘛。

表面功夫捋平了,管不了別人心裏怎麽想、背後怎麽說。

攪得卓燦焦慮了一整天。

先是把最年輕的他提拔成新部門主管,又在無助的雨夜讓他搭了便車,現在還他有超乎尋常的親近。

放在別人身上,或許已經想辦法再攀一層關系了。

但卓燦和別人腦回路不同,他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盧總想除掉他?

呃,不是違法的那種。準确來說是把他從公司除名。

且不說他倆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就算盧總看他不順眼想炒了他,老板嘛一句話的事兒,何必這麽大費周章地迂回。

卓燦百思不得其解,惴惴不安。

齊瑞聽完來龍去脈,二話不說給他一個腦瓜崩兒。

卓燦捂着腦門,憤怒且茫然:“咋啦?”

齊瑞恨鐵不成鋼:“燦兒啊,你咋這麽傻捏?擺明了老板看中你的才華想帶飛你啊!還不趕緊上!”

卓燦還是雲裏霧裏的:“上?上啥啊?我哪裏來的才華?”

齊瑞長嘆一口氣:“你總說自己倒黴倒黴的,确實境遇稍稍有些不那麽匹配。可你還是有底子的啊,不然早睡大馬路去了。你看,你年輕、聰明又肯幹,要我是老板,也會優先提拔你。幹嘛對自己那麽沒自信啊?好了好了,別考慮那麽多了,你啊,就好好工作,趁着新老板帶你的這段時間盡量往上走,以後就前程不愁了。”

“……是嘛。”

卓燦猶疑着的空當,小慧抱着眠禮走過來:“為了你家的小朋友,奮鬥吧。”

眠禮從她懷裏傾過身,張開胳膊要卓燦抱。

卓燦心髒在不上不下的半空懸了一天,随着小身體的重量回到臂彎,重新落了地。

芝芝依依不舍地跟在腳邊,似乎很有想同眠禮一起走的意思。

向來高冷懶得見人的桃桃,居然也跟了過來。

卓燦問眠禮:“什麽時候和它倆關系都這麽好了?”

眠禮低頭看着一個蹭卓燦褲腳、一個想撲自己垂下來尾巴的貓咪們,學電視上的人摸摸下巴,做出老氣橫秋的表情:“因為禮禮是主神大人嘛。”

大人們都被逗笑了。

*

有了上回突遭大雨的經歷,這幾天還沒放晴,卓燦不敢再賭那個幾率,帶小孩兒坐公共交通回去。

坐了幾次地鐵,眠禮抱怨看不見外面、全是人,就換成公交。

卓燦以前不喜歡公交,同樣沒地方坐,年輕人身先士卒從上車站到下,地鐵可比公交車穩當多了。

現在帶一個小小孩子,好像世界看待他的方式都不同了,突然就變成重點受照顧群體,每次都有人讓座。

卓燦誠惶誠恐,也不好自己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兒占位子,就只讓眠禮坐。

小神仙腿太短,夠不着地,雙腳晃啊晃,把颠簸的公交車享受成游樂項目。

有時候背對着窗戶覺得無聊,還要轉過來跪在椅子上看外面,看到并行的小汽車也好,頭盔上長竹蜻蜓和小鴨子的騎行者也罷,又或者風刮過嘩啦啦的廣告牌,一邊看一邊“哇——”,倒退着的風景似乎是這世界上最稀奇的事兒。

這種舉動被隔壁座的老太太呵斥過不為孩子安全着想後,卓燦再也不敢放任。

風險提示:好孩子可不要模仿喲。

公交到站後離小區還有十分鐘的路程,以往單身漢時期,卓燦刷刷手機聽聽歌,或者幹脆騎個共享單車,很快就到家了。

現在成了奶爸(卓燦覺得要糾正一下,他單身,頂多算奶“哥”)之後,這段路七耽誤八耽誤能硬生生走半個小時。

高貴的主神大人是不願意親自用腳走路的,到哪兒都得抱着。

祂要看蝴蝶,好,停下來,把人舉到花叢上;

要看小貓咪,行,卓燦就蹲在灌木旁邊等;

要走幾公裏外的橋,成,那就繞路呗;

哪怕說要追逐夕陽下的青春,那卓燦也得扛着祂奔跑起來。

幸好小神仙用了點兒魔法把自己變得很輕很輕,又把卓燦變成限定大力士,不然人類早就累得腰間盤突出。

當家長可真不容易,卓燦決定晚上就給父母打個電話關心關心再買點禮物。

卓燦這樣付出,既開心又難過。

開心的是,眠禮的确給他寡淡無奇的日常帶來很多不一樣,古靈精怪、時而稚嫩時而深沉得像個小大人似的男孩,在他朝九晚五兩點一線的直行道裏跳躍出完全不同的音符。

因為眠禮,他和朋友們見得更頻繁,細心觀察世界更多,工作也更有勁頭和目标,與陌生的外界有了不一樣的聯系。

更何況,小神明似乎是他倒黴人生的幸運轉折點。

大到被老板看中升職加薪,小到沒有再誤過地鐵,平凡日子裏一點一滴的閃光綴連成了不起的奇跡。

可以說,在沒有遇見眠禮之前,卓燦的世界一直是連綿雨天,陰沉沉的看不見盡頭。

眠禮到來之後,才有了第一縷放晴的陽光,而且愈發有撥雲見日的趨勢。

難過也很簡單,就好似他撿來一顆舉世無雙的夜明珠,買了明明負擔不起的拭塵布防塵罩甚至花大錢安了24小時的監控,沒日沒夜精心呵護着,不僅花了財力更多的是心力。

比起怕賊惦記,更多的是心知肚明總有一天失主會回來要。

——而他除了雙手奉上外別無選擇。

要是放在幾個月前,告訴他短暫的相處會讓他對一個小朋友産生難以割舍的親情與依賴,他肯定是不信的。

現在成了當事人,不信也得信。

卓燦坐在花園裏的長凳上,托着腮百無聊賴,望着那邊半飄在空中、輕而易舉同野貓建立起溝通與領導關系的眠禮。

他不僅是保姆,還得是放哨的保镖。既防普通人,也防那些神使:有輕微風吹草動,他都覺得好像是白衣人現世、要從他手裏搶走小神仙。

不曉得這算不算一種杞人憂天。

上刑場還提前通知日期呢。

卓燦深深嘆了口氣。

到底什麽時候來,給個準信兒啊,

*

經過卓燦堅持不懈地調整,眠禮晚上的作息總算和他差不多同步,能睡個整覺。

不過有條件:睡前要喝奶,還要聽睡前故事。

喝奶這事兒純屬卓燦自找的。

為了教育眠禮人類、尤其是人類幼崽晚上都會好好睡覺,他特意找了不少嬰幼兒宣傳片,跟眠禮一起學習怎麽把娃(自己)哄睡着。

看完一堆後,卓燦問:“您看懂了嗎?”

眠禮嚴肅地點點頭。

卓燦松了口氣:“那今晚能好好睡覺了吧?”

眠禮說:“可以。”

卓燦心想千萬別有但是。

“但是——”

好吧還是有但是。

眠禮指着屏幕裏的嬰兒:“禮禮也要那個!”

卓燦仔細一看,嬰兒抱着奶瓶。

他失笑:“那是幾個月的小小小寶寶才用的東西。”

眠禮眨眨眼,立刻躺下,拽上被子一直蓋到鼻子底下,露出雙眼,裝作嬰兒哭嚎幾聲。

卓燦看得一頭霧水。

這是什麽操作?

眠禮用“你怎麽那麽笨”的眼神嫌棄地看着他,唉聲嘆氣,豎起拇指吮吸,然後讓自己看起來既無辜又義正辭嚴:“禮禮也是小寶寶。”

卓燦:“……”

還有這種操作啊。

好吧,老父親甘拜下風,老老實實買高端材質的奶瓶奶粉。

現在三歲的新晉小寶寶正躺在松軟的被窩裏,抱着奶瓶,圓溜溜的眼睛一直跟着卓燦的動作轉來轉去。

收拾東西的成年人捕捉到祂的視線:“怎麽啦?”

眠禮的聲音很歡快:“講故事~!”

卓燦聽見這三個字頭都大了。

作為一個無趣的母胎單身理工男,卓燦的使命是和數字打交道,而不是文字。

他長這麽大也沒發生過什麽浪漫情節,更沒有哪個腦細胞去編造夢幻的童話故事。讓他給一個小朋友講故事,也太折磨人了。

一開始卓燦是打算照着繪本念的,偏偏小神仙不願意聽現成的:“這些,禮禮的世界都有。”

卓燦回憶了下,自己當初好像确實進過那種黑暗驚悚童話副本的,類似于白雪公主和七個小殺手、海的魔鬼之類毀童年的東西。

卓燦一時語塞,可憐滴娃,過的是啥童年啊。

沒辦法,神明滿足了他的願望,作為回報,神明的願望他也得滿足。

卓燦絞盡腦汁,換頭原典試過了,魔改身邊人身邊事也試過,眠禮還是不滿意。

卓燦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聽着旁邊小孩子用手指啪嗒啪嗒拍奶瓶外緣的聲音,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發呆。

他忽然有了靈感。

卓燦側過身,滿臉寫着懇求:“要不,卡密醬,今天來說說您的故事吧?”

——他是真的很好奇。

作者有話要說:

上榜這兩周收藏漲得很慢,所以稍微改了一下文名和文案QWQ

在看的小可愛們不要認不出禮禮啦~

謝謝你們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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