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尾巴

第三十四章 小尾巴

眠禮擁有了第一南輛自己的車。

嚴格來說, 是兒童推車。

兒童推車也足夠讓小神明愛不釋手,就算在家裏,去哪兒祂都要坐在童車裏, 也不用人推,反正略施小計就能驅動,全自動無排放,相當方便。

現在祂再一次坐在推車裏,左等右等等不來,耐心耗盡,扭頭去找:“燦燦!”

卓燦對着鏡子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哎,來啦來啦。”

眠禮問:“你在幹什麽呀?”

卓燦屈起胳膊:“總覺得我有肌肉了。”

尊貴的卡密薩馬是不願意腳沾地的,沒有必要時, 那是一步都不肯走,比嬰兒抱得還頻繁。

養了小孩多久, 卓燦就走哪兒抱哪兒多久。

雖然小神仙有魔力加持,比同齡孩子輕許多,可就算只有一只胖貓咪的重量,天天扛着,對于卓燦這種從來不健身的宅男而言, 也是種負擔。

試想一下, 幾個月不間斷舉啞鈴, 确實對塑形大有益處。

可是只增胳膊上的肌肉, 這不遲早變金剛芭比麽。

他沒有覺得自己是芭比的意思。

帶孩子可真是辛苦啊。

短短幾個月,卓燦深有體會,發誓一定要對媽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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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未來的妻子……呃, 如果能找到的話。

盧頌送了這輛一點都不想知道價格的兒童車後, 對他來說無異于解放。

老板無論從哪個角度, 都是他的大恩人。

所以他勤勤懇懇幹活,大好的周末毫無怨言跟着老板出差去。

好在老板人帥心善,不僅補貼給得多,還允許員工帶娃。

他把行李整理整理,推車一拎,就當帶眠禮旅行。

小神仙用一種完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和他的“肌肉”。

卓燦感到自尊心受傷。

他從玄關旁邊的衣架拿下一頂嶄新的向日葵形狀遮陽帽,卡在男孩兒頭上,再給祂架上一副同款向日葵墨鏡。

“出發咯——”

*

盧頌和他們在高鐵站碰頭。

眠禮頭一回見高鐵,非常新奇。

盧頌模模糊糊了解祂管轄着完全不同的異世界,彎腰問:“你認識這是什麽嗎?”

眠禮撐起墨鏡,小手一指:“火cece!”

盧頌挑挑眉,沒想到祂竟然知道。

卓燦習以為常糾正讀音:“是火—車—”

眠禮并不想聽他的,撅起嘴不大高興地重複:“火ce,火ce!”

卓燦投降:“好好好,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眠禮認識火車并不奇特,塔裏多的是。

卓燦自己就進過一個火車副本。

所有玩家在同一時間被投放到一列老舊火車上的不同車廂,這列車的駕駛員已經死去,控制器被摧毀,車門車窗也全部鎖死。

三小時後,火車将錯誤地行駛進錯誤道路。

若不想辦法讓車停下來,所有的旅客都将跟着一起墜入懸崖。

至于卓燦那次是怎麽成功逃脫的,依舊是憑借着離譜的運氣。

前面一個玩家瞎搗鼓時導致一節車廂爆炸,前後脫軌,而卓燦就在後面那節穩穩當當停在草坪的車廂上。

他在那個草坪上百無聊賴等了仨小時,直到倒計時結束,他依舊好好活着,系統判定通關。

火車上的生死時速,明明是個非常刺激的關卡。

也不知道眠禮是怎麽想的,能允許如此漏洞的運行。

但也幸好有這樣毫不嚴謹的判定方法,幸運的倒黴蛋卓燦才能一次又一次茍且偷生。

無論如何,起碼能證明主神大人的确認識火車。

扯遠了。

卓燦的東西一個背包就放得下,盧頌的也很精簡,唯獨眠禮的需要用行李箱來裝。

盧頌也是第一次跟小孩子出行,感嘆道:“祂的東西比我們倆的加起來還多。”

卓燦笑:“是啊,昨天一整晚我都在收拾祂的。我自己的,今天早上起來半小時就整理完了。”

他邊說邊麻溜地把小朋友在車上可能要用到的東西拿出來,一個個鋪好。

包括但不限于水杯、iPad、各種零食、濕巾和小毯子,甚至有小慧做的那個小熊玩偶。

眠禮也擁有自己的座位,抱着小熊嘎吱嘎吱咬着最愛的焦桃餅幹,看起了動畫片。

盧頌若有所思:“你對當奶爸也太……得心應手了,總不能以前幹過吧?”

卓燦誇張地嘆了口氣:“我長這麽大,連次戀愛都沒談過呢。”

盧頌面對這句話,有種古怪的安心感。

卓燦見他沒接茬,主動問:“你呢?應該有很多經歷吧?”

盧頌托着腮望向窗邊,避而不答,笑微微的:“有嗎?”

沒有的。

很久以前,他的心就被困住了。

*

說是來出差,其實也沒什麽事兒,尤其還帶上了小眠禮,本質就跟短期旅行差不多。

任務輕,補貼多,上司人還好。這樣的夢中情工作可上哪兒找去啊?

卓燦隐約知道,如此美差落在自己頭上,有很大一部分歸咎于盧頌的私人原因。

他并非人情世故高手,也不傻,看得出來盧頌對他有多好。

從一開始的惶惶不可終日,到現在坦然接受,其實也沒用多長時間——卓燦早就想通了,反正是對他好,又不是處處刁難,管他是為什麽呢。

誰不喜歡被人親近?

卓燦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

周五晚上出發,周日晚上回程,聽起來是兩天半的行程,實際上只有周六的上午半天去見了合作方,簡短地開了個會,順利敲定下周簽合同,然後就沒事了。

食宿和車輛都是合作方提供的,盧頌看起來對這個城市很熟悉,周六下午帶初來乍到的卓燦和眠禮到處玩玩逛逛,晚上還有大餐。

眠禮和每一個出來玩的小朋友一樣,興奮得不得了。

可惜好多地方推車不方便,卡密薩馬又不可能願意長時間下來走路,還是得抱着。

神明過分垂憐于他,只要他,不要盧頌,給予孱弱的飼養員充分的鍛煉機會。

卓燦:……還真是大恩大德永世難忘啊。

宅男卓燦本就不是旅游愛好者,更別說全程舉重。

但看到小神仙這麽開心,再累也值得。

吃過晚餐,超負荷運轉了一天的小神明也困了,嚷嚷着要回去睡覺。

在人間雖然比自己的世界有趣一些,不過還是有許多無聊的時候,祂學會了用睡眠來填補空白。

然而當他們回到臨近酒店的地方,卻發現整片街區黑漆漆的。

摸黑進了酒店一問,才知道電路故障了。

請了人來搶修,可這裏太複雜,怎麽也得好幾個小時,一時半會都不會來電。

盧頌考慮換一家酒店住,但他們住在三十層,總不可能走上去。

就算有那個力氣爬上去,也不可能再把幾個大行李箱扛下來。

箱子裏裝着公司重要的文件,也不能丢在監控失靈的這裏。

盧頌和卓燦不約而同看向眠禮,又各自否定了心裏的想法。

——無論是讓眠禮用神力恢複街區供電,還是把行李傳送下來,都不太現實。

前臺圍了不少客人,各有各的抱怨,有幾個甚至要吵起來了。

酒店的應急燈也壞了,正在叫人重新送一個過來,現在只能拿出蠟燭先應付一下。

燭光這麽古老的方式照明方式太久沒人用過,燭芯受潮,點起來的火焰顫顫巍巍的,還沒手機手電筒亮。

卓燦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等着盧頌和酒店方交涉。

眠禮靠在他懷裏,有點兒沒精神。

祂仗着黑漆漆的沒人能看見,小尾巴偷偷跑出來,不安地擺來擺去。

人類已經對小神明情緒的變化十分敏/感了,他感覺得到眠禮現在蔫蔫的,像棵沒有水分的小苗兒。

而且,還和普通的困倦不同。

他摸了摸祂柔軟的小卷毛,柔聲問:“還好嗎?”

眠禮沒回答,小尾巴窸窸窣窣在他手臂上繞了一圈。

這時候卓燦會很希望自己能擁有眠禮的讀心能力——小神仙能知道他在想什麽,反過來卻無能為力。

然而卓燦福至心靈,擡頭順着祂的視線方向望去。

周圍很暗,卻并不安靜,竊竊私語與煩躁的腳步聲混合在一起,于暗夜中無限放大。

有人開着手電筒,光線晃得眼花缭亂。

另一些人則在這些光源前面走來走去,扭曲、怪異的影子投在牆上,好似無數張牙舞爪的怪物,随時會撲過來吞噬小小的孩子。

……原來如此。

成年人尚會有幽閉恐懼症,會怕鬼怪,更別說這麽小的孩子。

雖然,嚴格來說,眠禮自己也是鬼神的一部分。

所以也不是生病(神會生病嗎?),小家夥就是害怕了嘛。

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主神大人,竟然怕黑。

原來就算是神,也有害怕的東西。

那在祂來到現世之前,在祂孤零零長大的那三年,當祂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樣害怕、無助的時候,有沒有人抱住祂?

有沒有人會拍着祂的背,說別害怕,有我在?

說祂獨自長大也不嚴謹。

眠禮并不是完全隔絕,起碼在自己的游樂園裏,還有那些跟在祂身後一串又一串戴面具的白衣人們。

神使嚴苛如機器人,做什麽不做什麽仿佛都有員工守則。

他們對眠禮是尊崇,是仰望,是信徒與神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別說這些不用想也知道絕不會做的事,他們隔着面具,恐怕連眼神和笑容都不能與小家夥共享吧?

萬人之上,獨占王座。

這樣的孤獨,或許更加沉甸甸。

卓燦又一次想起那個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

在神成為神之前,神首先是個孩子。

那麽,孩子成長過程中最不能缺失的關懷與愛——孩子的父母,在哪裏?

卓燦又憐又愛,把祂掉了個個兒,讓祂趴在自己懷裏。

臉貼在自己胸口,就可以不用去看那些可怖的影子。

他輕輕拍着祂的後背:“摸摸毛,吓不着,吓不着。”

懷中的小孩傳來細弱的抗議:“……禮禮才沒害怕呢。”

“好好好。”卓燦哄得得心應手,“是我怕,你保護我,好不好?”

眠禮不吱聲了。

卓燦把祂抱得更緊一些,試圖讓體溫成為孩子安全感的堡壘。

眠禮委委屈屈地呆了一會兒,用自己獨特的方法回應。

小尾巴悄悄地,悄悄地也纏緊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怕,需要抱抱Q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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