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已修)
第三章 (已修)
既然能順利出生,起碼說明這個時空的父親們一定是在一起的。
難道真的是某種正能量的神明聽見了他臨死前的願望,叫他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有為父親們贖罪的機會。
祝芙非常煩惱,他有很多想問祝熙原的問題,可就好像有一道屏障,什麽都講不出來。
看來無論背後的掌控者是誰,都不想讓他透露出重生的秘密。
祝熙原整理好廚房,把芙芙抱到自己的小椅子上。
小朋友對着牛奶發呆,沒有反應。
要知道,這小家夥平日裏最喜歡喝牛奶,無論本來在做什麽,只要晃晃奶瓶,就像小貓咪聽見了鈴铛響,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他旁邊,抱住他的腿撒嬌。
以前更小的時候甚至會把奶瓶扒拉翻,臉上身上全打濕了,嗆得直打噴嚏,成了名副其實的“奶”娃。
怎麽突然轉型,不再愛牛奶,改喝椰奶了?
祝熙原伸出食指沾了沾牛奶,抹在芙芙的嘴唇上,希望能喚醒他的嗅覺和味覺記憶。
邪神祝芙其實沒怎麽喝過牛奶,聞起來有點怪怪的;心裏還在惦念着灑了的椰奶。
在他媽給他沾了一點兒以後,無法自抑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完全是條件反射。
小家夥的瞳孔像貓咪那樣興奮地縮了縮。
好像很美味!
祝熙原看着兒子重新一頭紮進碗裏大快朵頤的可愛模樣,摸了摸他的頭發,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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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的感應光帶忽然亮了,與此同時,溫柔的AI女聲響了起來:“司先生,歡迎回家。”
那邊埋頭喝奶的小不點聽見陌生的女聲以及“司”這個充滿标志性意味的姓氏,猛地擡起頭,嘴上一圈牛奶印着的白胡子。
祝芙警惕地動了動尖尖的貓耳朵,扭頭望向聲源處。
穿着黑色風衣和馬丁靴、戴着墨鏡、肩寬腿長幾乎九頭身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了進來。
是他爸。
一個并不意外的答案。
父親們都聚齊了,看來,世界線已經正式開啓。
也就是說,這不是夢,不是地獄前奏,是真的重生了。
他真的成了三歲幼崽。
一只啥也不會成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小幼崽啊!
如果說祝芙長得和祝熙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麽性格則更多遺傳自司隐。
簡單來說,就是無論到哪裏都要成為聚光燈下的焦點。
廚房是開放式的,進門就能看見。司隐把袋子放在地上,從玄關過來這短短幾步路都走路帶風,不知道的還以為超模走T臺。
司隐一回來就看見一大一小的表情都不大好,尤其是小的那個,眼睛瞪得像銅鈴,充滿震驚地望着自己。
明明還是小孩子,卻一臉深沉與思索,似乎被盯着的自己是個超高難度的大謎團。
他摘掉墨鏡,随意插在領口,彎腰來戳戳小朋友的腦袋瓜:“我們家芙仔怎麽啦?”
除了崽崽以外,另一個祝芙很久沒有聽過的稱呼。
他爸總是用○仔牛奶gg裏的語氣喊他芙仔。
他離芙芙很近,當然也就離旁邊的祝熙原很近,近到後者可以聞見他身上淡淡的岩蘭草古龍水味,近到擡手就能觸碰到溫熱的皮膚。
祝熙原的手肘上沾了點奶粉,司隐動作自然地幫他拍了拍,然後轉過頭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怎麽連你也苦着臉?”
“奶鍋的蓋子碎了。”祝熙原的聲音很惋惜。
“是我們去琉璃星旅行的時候買的那個紀念品?”
“對。”
那次旅行正值祝熙原懷孕,在嬰幼商店買的小奶鍋,挑挑揀揀的過程中充滿了對未來寶寶的無限幻想,頗有紀念意義。
司隐笑着把小孩兒從椅子裏抱出來,也親親兒子:“沒事兒,只要芙仔好好的就行,鍋壞了能再買嘛。”
他單手抱着男孩,輕松得像拿了個玩具。
祝熙原嘆了口氣,結束這個話題:“都準備好了?”
“嗯,過會兒司機到了就走。”
司隐揉亂小孩子的頭發,轉身回去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一件件放到旁邊攤着的行李箱裏。
祝芙這時候才恍然注意到客廳到處擺着行李箱,大大小小,全裝滿了。
看起來像是要旅行,或者搬家。
祝芙終于說出了見到父親們後的第一句話:“去……哪裏?”
“回母星。”祝熙原說。
“回……母星?”小孩子尾巴耷拉下來,呆呆地重複他的話。
祝熙原再一次覺得兒子有點兒奇怪,不過只當他睡覺睡懵了,沒多想:“今天要帶你回爺爺奶奶家的,忘記了嗎?”
在回憶爺爺奶奶是誰之前,祝芙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從剛才到現在,說的都不是他熟悉的語言。
是另一種,韻律、發聲、排列方式,完全不同的語言。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都能聽懂,而且也很自然地就說出來了。
剛才他媽說,回母星。
換言之,他們此刻身處外星。
(竟然不是外國而是外星嗎?這裏究竟是什麽鬼地方啊!)
他生活在這裏,也懂得這裏的語言。
這也是這個世界設定中的一部分嗎?
樓下傳來嘟嘟兩下喇叭聲,司隐放下手邊的東西,窗戶随着他的靠近自動打開,他探出頭:“怎麽到這麽早?不是說還有半小時麽?”
下面叽裏咕嚕回答什麽,離得太遠,祝芙聽不清。
“行行行,馬上就來。”司隐轉身離開,窗戶在他身後重新合上。
他轉身看見兒子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自己面前,打量着行李箱裏的東西。
裏面都是祝芙喜歡吃的小零食、喜歡的小玩具什麽的。跨象限的星際旅程對年幼的孩子來說太漫長和枯燥,得準備齊全。
他揉了揉他的頭發:“小家夥,準備好沒?”
小男孩揚起臉望着他,眼眸中有一絲叫司隐覺得陌生的情緒。
它轉瞬即逝,雪花一樣消失不見,快得讓他認為是錯覺。
小孩子抱住他的腿蹭了蹭,小聲地喊:“爸爸。”
司隐彎腰:“嗯?”
小小的祝芙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臉頰,下巴有一層淺淺的胡茬。
他的眼睛很像祝熙原,但因為年幼,線條更加柔和,目光也澄澈。
司隐永遠為因這雙眼睛而心軟。
小孩猶豫片刻,張開手臂:“抱抱。”
司隐蹲下來,從善如流把柔軟的小身體擁進懷裏,大掌摩挲着他圓圓的後腦勺,好笑道:“怎麽啦,突然跟爸爸撒嬌?”
祝芙順從地摟着他的脖子,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這的确是父親的氣味。溫度。
都是他既熟悉,又遠不可及的東西。
一個爸爸抱着他逗他玩,另一個爸爸在收拾東西。
這個場景曾經也存在過,只不過,過去了太久太久,記憶褪色得只剩斑駁碎影。
他想,無論這一幕是真是假,能重新見到父親們,都彌足珍貴。
後悔的人那麽多,有多少個能夠重新來過?
他打算賭一把命運,試一試。
反正本來就是要死的,也不會更痛了。
*
繼會主動歡迎回家的中控AI、自動開關的窗戶後,又有了第三個告訴祝芙他們是在“外星”而不是“外國”的東西。
飛行車。
和他原本世界中的車差別不大,就是沒有輪子,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反正也搞不懂的空氣動力學。
線條漂亮,完全靜音,還能伸縮,100%清潔能源……
實在是高科技。
祝芙——真正的那個——出生在黑暗的中世紀。身為邪神能夠活個幾百歲,也不過是看着人類進入初級的科技文明。
如今,他卻在高階世界中了。
他無法再俯瞰衆生,反倒成為蝼蟻。
不過,飛行車再高端還是個車,不是個大貨倉。來接他們的那輛能裝得下這麽多行李實屬奇跡。
長了兩個腦袋的司機是“外星”的第四個證明。
他……也可能是她,一個腦袋看着勉勉強強關上的後備箱直搖頭,另一個嘟囔着,“要是壞了你們得賠償”。
司隐拍拍他(們)的肩膀:“放心,我哪一次虧待過你,嗯?”
司隐坐在副駕駛,祝熙原帶祝芙坐在後排,沒忘了裝好兒童座椅。
以邪神之軀興風作浪慣了,祝芙早就忘記了用弱小的幼崽的視角去看世界是什麽感覺。
車好大好大,樹好高好高,人看起來也不像什麽好人,一切都充滿了威脅。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需要被父親們庇佑着長大。
他爸和記憶中差不多,很能聊,把原本不怎麽高興的司機侃得暈暈乎乎,咧着嘴一口答應等他們下次回來免費去船塢接。
就算是對這兒的世界設定還不是很清楚的祝芙,想起他們打包的那麽多行李、走之前回望的空蕩蕩如剛裝修的家,也忍不住想,他們真的還會回來嗎?
他們又是為什麽要離開?
他媽呢,一如既往不怎麽說話,比祝芙記憶中更輕薄、看起來更先進的電腦放在膝頭,望着屏幕眉頭緊鎖,好像在處理工作。
祝芙瞥了眼,是些複雜的圖紙。
他媽在這個世界,是個設計師?
不過設計啥會有這麽多看起來像化學公式一樣的東西啊?
既然他現在只有兩三歲,很多東西直接問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祝芙只能努力通過各種細節去挖掘故事背景,盡可能快些了解全貌。
司隐從後視鏡看見兒子一臉沉思,放在這麽稚嫩的小臉上實在可愛。
他轉過頭逗他:“芙仔不想走?”
對于初來乍到的祝芙而言,哪兒都是陌生之處,也沒什麽想走不想走的。
可惜他得走劇情設定。
男孩的貓尾巴不安地甩了甩——很明顯,并不是所有人類都長尾巴,他要好好探究一下這條尾巴的來歷——小臉看起來很沮喪:“想回家。”
司隐捏捏他毛茸茸的耳朵尖:“不怕,有爸比們的地方就是家。”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裏的祝熙原也不會知道。
只有祝芙知道,當他聽見這句話時,有多麽想哭。
是啊,去哪裏、在哪個星球、是人是貓,都沒關系。
只要能在爸比們身邊,重新長大。
他曾經為多少人交換和實現過深幽隐秘的漆黑願望。
這一次,也該輪到自己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