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已修）
第六章 （已修）
祝芙重生後，第一次睡了個完整的覺。
他夢見很多，前世，今生，愛護他的父親們，慘死的父親們。
童年。過去。現在。
堆金砌銀的聖壇之上，貴為神子、卻誕下邪神的祝熙原為了袒護幼崽，自願成為祭品，被綁在處刑架上。
司隐辭去聖騎士長之職，抛棄一切，只願随他同去。
祝芙裹在鬥篷裏，躲在臺下熙攘騷動的人群中，被擠得踉跄。
他尚未長成無所不能的邪神，只是一個幼小的孩子，無論怎麽呼喚都沒有人理睬。
人們眼中閃動着奇詭的興奮，舉起火把。
赤紅染上視野，他聲嘶力竭哭喊。
爸爸……爸爸！！
不要——
在溺斃前的最後一秒，他從叫人窒息的夢境中被打撈出來。
小孩猛然睜開眼，父親沒有被火燒，沒有死，完好地站在他面前，年輕而俊逸。
司隐輕拍着他的後背：“乖仔，做噩夢了？”
祝芙額頭上滲出冷汗來，抱着他爸的脖子，下巴抵在肩頸，靜靜地恢複如擂鼓的心跳，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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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緩過來後，司隐抱着他離開兒童房。
祝熙原竟然這個點在大床上睡覺，以他媽标準規律的作息來說是很奇怪的。
“媽媽……”芙芙疑惑地看向司隐。
“噓，他有點兒累，別打擾他，我帶你出去轉轉，好不好？”
累了？
為什麽？
在自己睡着的時候媽媽幹什麽啦？
盡管小腦袋裏還有很多問號，但芙芙畢竟是體貼媽媽的乖寶寶，被爸爸勾着小手出去了。
這艘可以容納三千人的艦船只能算中型，畢竟聖赫利爾本身就是個很小的星球。
星艦共有四層，負一層和一層的一部分是駕駛及各功能區，他們所在的三層是VIP包廂，二層一半是普通包廂，另一半和一層的餘下部分則是公共區域。
聖赫利爾星至母星需要航行76小時，三天還多。
于邪神漫長的生命中不過一眨眼，但對于人類幼崽來說，足夠成為一次印象深刻的旅程。
芙芙乖乖被司隐拉着小手，一路上見識了不少新鮮玩意兒，作為一個原屬于地球的邪神，看太空時代的東西的确哪哪兒都有趣。
且不說長得五花八門的外星人，光是昏暗的燈光下那些漂浮着的種種設施，就足夠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
祝芙一路走一路仰着頭到處看，頭一次這麽想長高。
經過十二小時的航行後，已經進入了聖赫利爾時區中的夜晚。船艙的亮度調低了許多來方便想要休息的人們。
一層的正中央有一塊全息投影屏幕，顯示着他們所乘坐的民用星艦現在飛到了哪個位置。
祝芙站在投影附近，研究着地圖。
結合之前聽父親們和別人的談話，他大概明白了，這個宇宙是分成四個象限的，他們正要從位于地圖左上角的貝塔象限，飛往右上角的阿爾法象限。
那個父親們口中的“母星”，就是他們此程的最終目的地，于阿爾法象限的中心點閃耀着。
它在立體地圖中呈顯出極其溫柔的、輕煙一樣的藍色。
“母星”這個稱呼是沒有錯的，的确如同母親含笑的眼眸一般，擁有能孕育出萬千生靈的無限包容。
祝芙不太确定這顆熠熠生輝的美麗星球和他曾經所居住的是否同一個。
聯想到他在世的幾百年間，人類科技飛速進步的同時也對環境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污染，或許在進入星際時代之前，那顆名為地球的行星，早就走向衰亡。
司隐告訴兒子，母星并非他們的最終目的地。
到達這個阿爾法象限最大的交通樞紐後，他們還要改乘另外一艘艦船，去往母星東域的巴赫Ⅱ星——也就是爺爺奶奶家。
同樣，是祝熙原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
三天後，巴赫Ⅱ星船塢。
從星艦到穿梭機芙仔都沒自己走，抱着爸爸的脖子睡了一路，趴在司隐肩膀上的臉頰壓得扁扁的，像動畫裏走出來的，一路上不少人偷偷用腕機拍這個超級可愛的小孩子。
一直到下了穿梭機，離開到達大廳，祝芙才被一陣驚呼喚醒。
“芙寶！”
“芙寶！！”
“芙寶！！！”
一聲比一聲大。
男孩茫然地睜開眼，懵懵地看向面前人。
面前……人？
一只純白的薩摩耶正湊過來嗅他，舌頭馬上就要舔到他了。
祝芙一個激靈清醒了。
媽媽，狗狗會說話了！！！
作為貓派邪神，祝芙對狗是既煩又怕，冷不丁被一只大狗狗撲到面前聞來聞去，吓得緊緊抱住司隐的脖子，貓耳幾乎貼在腦袋上，尾巴毛炸開了花兒。
小孩兒的手勁雖然不大，但勒得還是挺難受的，司隐抱着他趕緊往後退了退：“行了行了，收着點，我可不想死于我兒子的絞殺。”
薩摩耶吐了吐舌頭，搖身一變，成了穿着白裙子的漂亮姑娘：“對不起啊嫂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芙寶太激動了嘛……”
“……你叫我什麽？”
“嫂子啊。”女孩殷勤地幫他們拿行李，“我來我來！”
“是這樣的，小泠，你可能對我和你哥的關系有一些誤解，其實我——”
司隐話還沒說完就被祝熙原打斷了，後者從他懷裏接走小孩兒：“小泠，你拿那個小的箱子吧。”
“好嘞老哥！”
祝小泠拿過箱子，眼睛還盯着小崽兒，眼神充滿了大狗狗親近人類的渴望：“我什麽時候能抱抱芙寶？”
“等他不怕你再說吧。”祝熙原問，“車停哪兒了？”
“出去排隊就行，我讓它開過來。”
芙芙倚在媽媽懷裏，戰戰兢兢，實在不知道狗狗到底是怎麽突然大變活人的。
她叫祝熙原哥哥，那她是自己的……姑姑？
原來他在這個世界裏還有姑姑的嗎？
上一輩子無論是司隐還是祝熙原都是由長老會公共撫養長大的孩子，聖騎士團和神侍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既可以說是舉目無親，也可以說處處都是家人。
當然，對祝芙來說，他的家人只有兩個父親。
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裏不是沒有異能嗎，為什麽薩摩耶可以變成人啊！
為了抵擋祝小泠過于熱情的視線，祝芙一直把小臉埋在媽媽的肩窩。
這時候小心翼翼地擡起臉，看向周圍——
他愣住了。
大街上什麽動物都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一個個都人模人樣直立行走，還時不時就從動物形态切換到人類形态。
一條魚點着尾鳍站着跟一只雞說我想買個漢堡這種場景，實在是過于勁爆了。
初來乍到的邪神傻眼了。
這個世界……好奇怪啊！
他剛重生幾天，貝塔象限的人類數量稀少，在聖赫利爾除了他們一家三口，祝芙就沒見過第四人。
這時候回到阿爾法象限才發現，怎麽人類跟他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了。
芙芙動了動貓耳朵，大為不解。
他們在路邊排隊等飛行車從停車場自動駕駛回來，芙芙仔細觀察每一個人，似乎只要是人類，都能夠變成一種動物，有他熟識的，也有從來沒見過的。
他又動了動貓耳朵。
原來星際時代的人類已經和動物相融合了……嗎？
所以自己的貓耳朵貓尾巴不是特例？是正常的？
父親們也同樣有動物的另一個形态嗎？
然而他很快又發現了不對勁：雖說人人都有兩種形态，但那些人切換自如，回到人類形态之後也不會保留任何動物的特征。
而他屬于米努特貓貓的耳朵和尾巴，卻怎麽也收不回去。
祝芙坐在兒童車裏，小臉都憋紅了，耳朵尾巴紋絲不動，仿佛天生就長在身上。
為什麽……為什麽他收不起來？
父親們各自在回消息，只有無所事事的祝小泠注意到他在這兒努力，蹲下來用手指戳戳他的臉蛋，笑眯眯道：“你好呀芙寶，不好意思，我剛才太魯莽了，吓到你了吧？”
芙仔謹慎地盯着她。
祝小泠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憂傷：“你都長這麽大了，我卻還是第一次見你……”
芙仔眨巴一下眼睛。
他的智力還沒退化到三歲，正把這些天收集到的碎片信息飛速拼在一塊兒。
他的爺爺奶奶，也就是祝熙原的父母，以及這個姑姑生活在阿爾法象限人類帝國的巴赫Ⅱ星，而他一家三口則在貝塔象限的獨立星球聖赫利爾。
既然姑姑說從來沒見過他，再加上爸爸說過他們在聖赫利爾已經待了五年了，說明父親們這五年從來沒有回母象限看過。
前世的司隐和祝熙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親屬，都是非常珍惜家人這個聯結的，絕不會莫名其妙離家出走。
男孩的小腦袋瓜冒出一個頗為驚世駭俗的想法來。
難道他爸他媽當年……為愛私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