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心萌動

鐵面的眼睛瞪得更厲害了。

阿染心中卻是一輕,重新将外袍穿在身上,擡眼打量起了鐵面,似乎在考慮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鐵面從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氣聲,似是極不情願。奈何自己動彈不得,只能惡狠狠瞪着阿染,眼睜睜看着他解開自己的衣帶。

阿染脫自己的衣裳麻利,脫別人的就更不會不好意思了。孟少游幫他将鐵面扶起,他便跪坐在床上賣力地扒人褲子。不多時,鐵面但覺下身一涼,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幾分悲涼。

“集中精神,我現在解開你的穴道。”孟少游坐在鐵面身後,沉聲道,“不許胡鬧,專心解毒。”

阿染與鐵面面對面坐着,稍稍歪頭就能看到孟少游的臉,正心潮澎湃之間,突然察覺鐵面渾身一震,突然昂着腦袋朝自己撞了上來。

阿染吓了一跳,下意識躲閃,便聽“嘭”的一聲,卻是鐵面的腦袋撞到了床柱上。幸虧孟少游眼疾手快,伸手拉住鐵面,不然這人非得一頭栽倒到地上去不可。

“孟、孟大俠,他好像真的不情願……都要尋死了!”阿染心有餘悸,戰戰兢兢道。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阿染向來只見過被逼賣身撞死明志的娼妓,還是第一次見到寧死不嫖一心尋死的剛烈嫖客,不由有些心虛,感覺自己似乎是在做逼良為娼的勾當。

“放屁!誰要尋死?我是腿麻了!”鐵面勃然大怒。

孟少游也道:“他只是中毒後四肢無力,無法支撐身體罷了。阿染,勞煩你扶着他。”

阿染依言行事,一手扶着鐵面的肩膀。此時鐵面僅褪去下褲,上身衣着完好,外袍也不知是什麽材質織成,十分柔順絲滑,觸手生溫。阿染從沒摸過這樣好的布料,忍不住悄悄多蹭了幾下。

鐵面猛然倒吸一口冷氣,怒道:“別亂摸!”

阿染被吓得趕忙松手,鐵面眼看着又要倒下,阿染只得連忙将他重新扶好。

“看你找的這什麽人?!”鐵面沖孟少游發火,“笨手笨腳,半點不會伺候人。讓他幫我,我怕是死比較快!”

孟少游道:“我正是顧慮到你面皮薄,不好意思面對生人,才特意将阿染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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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是生人啊!”鐵面更氣了,“你我相交十數載,幫我一下又能怎樣?”

孟少游沉默片刻,道:“我還要用雙手為你用內力祛毒,你看……”

鐵面怒道:“你就是嫌棄我!”

孟少游沒有回答,只一皺眉頭:“沉心靜氣,我要為你驅毒了。”

鐵面罵了句,又朝阿染嚷嚷:“看什麽看,不會伺候男人嗎?”

阿染心道這人心高氣傲,如今中了毒動彈不得,不情不願之下還要自己“幫忙”,雖然依舊氣勢洶洶,但心裏多半是難受害怕的。便不跟他計較,低低應了聲,将手探了下去。

“嘶,怎麽這麽涼?!”鐵面身子一顫,大怒,“你想廢了我啊?!”

阿染無措地擡起手,想了想,放在嘴邊哈氣。如今已是深秋,阿染在外面街上凍了大半夜,又被孟少游帶着飛回來,手指已然凍得發白。他平日裏不舍得在手上抹香膏,每到天冷時,總會凍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如今雖不算十分冷,阿染的手卻也不是很好了。

鐵面定定看着他,過了片刻,将頭一偏,朝床的一側努努嘴:“那邊有個手爐,你拿着。”

阿染一只手支着他,另一只手努力伸長,終于在床邊摸索出一個小巧玲珑的梅花纏枝銅手爐,果然溫溫熱熱。他捂了一會兒,再次将手探下去時,鐵面悶哼一聲,卻沒有再嚷嚷了。

阿染依照孟少游指示行事,動作不徐不疾,暗合內力運轉規律。這件事并不算難,可他擔心做不好孟大俠的吩咐,就一直認真盯着孟大俠的嘴,努力聽清他的每一句話。

“看什麽看!”鐵面卻不高興了。

阿染被他吓到,忙收回目光,垂下了頭。

孰料,過了片刻,鐵面又說:“你為什麽不看我?看不起我?!”

阿染只好又看向他。

“喂,你一直看我,可別是對我動心了。”鐵面得意道,“我要娶的可是天下第一美人,你--”

“專心!”孟少游一掌擊在鐵面後心。

鐵面身子一顫,忙閉目運功,終于安靜下來。

阿染偷偷擦了把汗。

因為不敢繼續看孟大俠,不敢移開目光,更不敢看那張鐵面,阿染只好注視着鐵面下露出的下巴與脖頸。

他這才發現,在猙獰鐵面之下,卻是哪怕生在暖香閣的自己,都不曾見過的好肌膚,柔滑如脂,光潔若玉,潔白勝雪。

這要是在閣裏挂了牌子,能賺多少銀子啊!他羨慕地想着,目光陡然熱切起來。

“哼。”

鐵面睜開眼睛,輕輕哼了聲。

此時正在內力運行的關鍵時刻,他本不該分心,可眼前這個笨手笨腳的家夥卻一直用灼熱的目光擾亂他的心思。

或許是因為毒素的緣故,他感覺自己更熱了,也更難呼吸,口舌發幹,只覺心裏燃起了一團燥熱的火,忍不住就一再去看眼前晃着的那雙潤澤的嘴唇。

在孟少游的幫助下,他明明已經祛除了大半毒素,可為何藥效反倒是愈演愈烈?

鐵面覺得多半是這木頭小倌伺候人的技術不到家--雖然他無從比較。但如若不然,他怎麽會中毒更深呢?

“你--”鐵面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你靠過來點。”

阿染小心翼翼地朝前湊了湊。現在,鐵面能清楚地看到,那只總是隐藏在發絲間的眼睛,好像藏了些什麽奇異的顏色。那顏色有如清泉,又如藍天,帶着些許清甜的味道。

鐵面舔了舔唇,心頭那把火燒得更旺了。

他又開始在意自己剛才看到的那雙手。皮膚怎麽那麽粗糙,又怎麽能那麽瘦?但在觸碰自己的時候,卻分外小心溫柔……

這樣可不行。這雙手還不知道摸過多少男人,又被多少男人摸過呢!然而,饒是這樣想,也沒辦法撲滅心頭那團火。

這家夥需要好好教教。他在心裏胡亂地想。我要讓他知道什麽人能碰,其他人碰都不能碰--

“就是現在!”孟少游急聲道,“阿染,拜托了!”

突然一夜春風,堆雪的枝頭剎那間開出如霞如霧的桃花。那粉色的花瓣分外嬌嫩柔軟,清風徐來,花影搖曳,落英缤紛,天地便被染上一色缱绻相思。

恍惚在這滿眼燦爛的豔麗煙霞之中,鐵面猛然間瞥見一抹幽幽的碧色。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輕輕拂開柔順的青絲,微微睜大了眼。

只見眼前一對圓溜溜的貓兒眼,十分漂亮。然而一只黑如點漆,一只卻碧藍如洗,異色的雙眸帶着些許妖異,但都同樣清亮而幹淨。目光流轉間,不知藏了多少潋滟風情,他不禁看呆了。

阿染被鐵面突來的舉動驚得忙向後退去。可惜如今鐵面毒素盡除,身體已經恢複,抓一個阿染簡直是手到擒來。所以阿染并沒有躲開,而是被鐵面按在床上,強行撩開了遮住左眼的發絲。

他亡羊補牢地緊緊閉上眼睛。

這只左眼原本是黑的,但自從一場病後,竟變成了碧色,而且一到了晚上便看不清東西。本地以碧色為不吉,客人們頂不喜歡。阿染在心裏暗暗祈禱鐵面不要再嚷出“妖精”“醜八怪”這樣的話來罵自己。可誰知,等了片刻,卻覺身上一輕,那人竟是離開了。

阿染忙又用頭發遮住眼睛,這才發現原來是孟少游出手,将不知何時陷入昏睡的鐵面擡到了一邊。

“終于消停了。”孟少游如釋重負,從鐵面身上拿出個錢袋,直接遞給阿染,“阿染,今天委屈你了。多謝。”

“不不不,我能幫到孟大俠,就很好、很好了。”阿染忙擺手推辭那個一看就沉甸甸的錢袋。

此時若是有暖香閣的人在,一定會驚訝得掉了下巴--阿染居然會拒絕銀子?!

不過阿染卻覺得這是理所應當。

因為今天他是來幫孟大俠的忙,如果收了錢,好像就不太一樣了。

以阿染的腦子,很難想出究竟是哪裏不一樣。不過,孟大俠一句感謝,在他心裏比自己還貴重,換成銀子,就是比五十兩還要多--孟大俠已經給了他這樣一大筆銀子,他又怎麽好意思再收人家的錢呢?

孟少游向來灑脫,見他堅決不受,便笑道:“如今夜已經深了,你先好好休息。一切明日再說。”

明日。

夜裏,阿染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念着這兩個字。

他多希望明日永遠不要到來。今天的他是能幫孟大俠的阿染,明日他又要回到暖香閣中,不知何時能再見孟大俠一面。

一定要多接一些客人,多賺一點銀子。阿染想。

這滿屋子的東西随便一件都能幫助他實現自己最大的心願,可這些,跟阿染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枕着價值千金的碧玉枕,在心裏默默盤算着自己什麽時候能攢夠三十三兩銀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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