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年後梁折是待在了店裏。
江順和他說的那人沒見到,不過聽他們說,那人穿着黑帽衫,看上去年紀不大,鬼鬼祟祟的倒更像是給人幹活的那種。
梁折思考了幾秒,尋思着會不會看錯了,但店裏幾乎所有弟兄都說看到過,這就是有點真了。于是梁折和陸清說了這事兒,直接住在紋身店二樓。
正好他們這會兒要忙一個年初的展會,梁折的手藝在,之前帶他的師傅和主辦方關系好,順勢引薦了一下他。等別人打電話的時候,梁折還覺得太客氣,不至于喊他老師,也不至于說是工作室,正兒八經的都和他挨不上邊。
不過別人稱呼上了就是上了,按別人說法,他是謙虛的那一挂。
梁折也應了。
這一下活兒也多了,梁折連元宵都是在店裏過的。
那天早上就有帶陸清一起來店裏的想法,于是一大早,就給陸清撥了個電話。@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早飯吃什麽?”梁折沒停下手裏的活兒,開了個免提直接放着。
陸清:“都行,包子和豆漿吧。”
梁折嗯了一聲,說好。
“不要給我打太多了。”陸清說,“怕吃不完。”
“還有我呢。”梁折一邊說着,一邊給江順發了消息,說等下給店裏帶早飯的時候多倆個肉包和素包,等到發完忽然問了句,“哦對了,元宵有空嗎?”
“什麽?”@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正好江順的生日呢,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梁折說,“外加還有個消息,等到那會兒和你說。”
梁折說着頓了頓,自顧自的笑了笑:“咱們單獨說。”
梁折賣了個關子。
一旁的江順聽了就笑,意味深長的啧了一聲。
梁折說了句別鬧,就是讓人來吃頓飯。
“這我可不管。”江順說。
梁折:“店我可看到現在了啊。”
江順“哎”了一聲,說行吧。
見弟兄八卦成那樣,梁折忍不住又笑了下,他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沒怎麽移開。
“那人你見過了嗎?”
“你說那個徘徊在我們店周圍的那個?”
“嗯。”
“還沒,這幾天我都在,抽煙都是就下樓抽的,可能不敢來了吧。”
江順搖頭:“總感覺事情沒這麽簡單。”
梁折跟着嗯了一聲,說的确。
江順往外走的時候又說:“我總感覺那種人像是來踩點的,但陸宛已經關進去了……還會是誰啊?”
元宵節他們過的簡簡單單,江順打菜的時候順便喊了湘菜店的老板,對方說晚點帶些湘西的特産一起過來。妹妹們則在家裏包了湯圓,凍了後放在紋身店的冰箱裏。
梁折拉着陸清一起進店的時候,菜都放在桌上了,江順和陳萬都在。
“妹妹們呢?”梁折問。
“她們在樓上弄湯圓呢。”江順說,“要喊嗎?”
“沒事,可能倆人還自在一點。”梁折在沙發上坐下,拉着桌子搭了個邊兒,“等下我微信喊他們下來。”
“要我說你和陸老師上去煮湯圓得了。”江順看氛圍到了就起哄了一句,“可能煮着煮着就不是圓子這件事了。”
梁折笑笑:“這不還沒喝呢怎麽醉成這樣了。”
江順也跟着笑,說不是啊,有感而發而已。
“你這都快操心成月老了。”陳萬從後門那兒出來,晃了晃手機說;“老板說店裏忙,等會兒再過來。”
一群人鬧騰着也就開始吃飯了。
梁折給陸清倒了一杯檸檬水,說:“陸老師,要不你喝點吧。回去我開車。”
陸清:“沒事。”
“你這讓我喝的也不好意思。”梁折摸了摸鼻尖,“難得節日你還得這樣。”
“替我那份也喝了。”陸清眼底起了很淡的笑意。
梁折這才點頭,說那就一乘二,把該喝的都喝回來。
陸清拍了拍他的手背:“那也不行,傷身體。”
倆人有句沒句的搭着腔,見梁琪他們還沒下來,梁折就說他和陸清換上去,讓妹妹們歇會兒。
走到二樓就把一樓的聲兒給隔開了,連熱鬧也一并遠離了些。
梁折蹲下身打開冰箱門:“下芝麻還是豆沙?”
“妹妹們剛下了芝麻。”陸清說,“豆沙吧。”
這不是梁折第一次聽見妹妹這個詞,但每次聽了,他都開心,連着眼尾都帶了很淡的笑紋。
于是梁折嗯了聲,蹲着繼續扒拉:“豆沙的都是小圓子,我們要不再加一點……”
還沒說完,他眼前就出現了一包酒釀。
“還是陸老師懂我。”
陸清笑笑沒說話。
梁折接過酒釀,開了電磁爐。
一時間,窗沿邊兒起了很淡的熱霧,窗外挂的紅燈籠都蒙上了一點模糊的水汽。
怎麽說呢,梁折往窗外看了幾眼,沒說話。直到陸清問了一句怎麽了,他才回神。
梁折低頭看了一眼起浮的湯圓:“其實沒什麽……只是挺感慨的。”
陸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從身後摟住他。
“我不是說,有個事兒得告訴你。”梁折側過頭,和陸清鼻尖相對,“你先松開手,我去給你拿。”
“不行。”陸清說。
“怎麽就不可以了?”
“剛才大把的時間不拿,現在卻要去了?”
梁折聽着可樂,這都不是陸清該有的語氣,沉着個音兒還撒嬌呢。
“那等我拿回來,我們再繼續?”梁折只是問了句,就見陸清也跟着笑,緊緊的摟了下他的腰部,又順勢用指腹打了個轉兒。
梁折的呼吸一下重了。
說來也荒謬,江順那話倒是說對了一大半。@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等陸清松開了手,梁折三步兩步從工作室裏拿出個文件袋,把這個放對方手上:“看看吧。”
陸清翻開了文件。
梁折觀察着對方的表情,然後說:“這是店鋪租賃的協議,我打算……再開一個店。”
“資金的話能夠回流,咱們這個店也開始盈利了,人力不變,沒多大開銷。所以想着如果能把這店再開一個到北區那裏就好了。”他一邊說,一邊把手搭在對方手背上,“這就是我要說的事。”
說完後沒再說什麽,就看着陸清,看他反應。
就見陸清合上文件。
他看向梁折,半晌,輕聲說:“我都支持。”
“真的?”
“咱們梁哥做什麽都可以。”陸清說,“想做就去做,有什麽困難了就來說。”
梁折聽着就低低的笑,也嗯了一聲:“我只是想着,有了第二家店,說不定未來能開個大的工作室。”
陸清拉着他的手,搓了幾下,沒說話。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梁折說,“不會累着自己,注意身體,還有……”
“還有什麽?”
“必要的時候,得回家陪陸老師。”
陸清又拍了梁折的手背,這回拍的用力了一些:“我想你還要你專門回來啊。”
“那怎麽辦?”梁折明知故問。
陸清靠近了一些,似乎想逗他:“就在這兒,還記得麽。”
梁折就笑,他當然記得了。
那會兒還真算是偷情,直到現在,也就他倆當事人知道這件事。
“好了不鬧了。”梁折推了推陸清的肩膀,說,“我去盛湯圓了。”
陸清嗯了聲。
這會兒梁折盛着湯圓,很認真的一個個放碗裏後,在最後忽然又跟了句:“會成功的。”
語氣很認真,認真到是真的當了一回事。
說完後往碗裏吹了吹,梁折轉頭起身,看向陸清:“我們都要順順利利的。”
簡單的幾個字,看似樸實,其實包含了梁折最真誠的願望。
一切都要順利。
他梁折三十年了經歷的事兒回顧一下,說實話這幾個字也能包含他最深的感悟。這輩子活的簡單,遇見的人和事雖然不是一帆風順,但也足夠知足。
梁折端着湯圓下去的時候,的确被起哄了一陣。江順和陳萬帶着小徒弟一起喝,喝大了全在瞎說話。
于是梁折就跟着鬧,沒怎麽帶猶豫的。
畢竟是跟着他一起幹了快十年的弟兄,他梁折也開心。
等鬧的晚了,一些醉了的弟兄們就睡了二樓,梁折和陸清送了妹妹回去後,也一起回了家。這陣子梁折都住陸清家,說實話,已經和自己公寓沒多大區別了。
之後的幾天也還是按照以前節奏,梁折和江順換着住店裏,陸清就去醫院,幾乎每天都會帶飯給妹妹們。
——直到元宵後的某天早晨。
一切都簡簡單單,也挺按部就班,陸清給梁折留了飯,先去醫院看小老太太。
梁折那天有個早活,于是開了個共享車,一路到店裏。
暖陽打在身上挺舒服。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鋪,都是走了半年的地方。
而以後他就會再熟悉一條去北區的路。
梁折想着就笑,他搖了下車鈴,一路從人群中騎車到巷子口。
花店老板不在店裏,梁折經過的時候望了一眼,似乎店開着,人不見了。
梁折沒怎麽在意這件事。
直到他拐進最後一個街角,才感到有什麽不對勁,紋身店前挺多人站着,不知在圍觀什麽。
地上是碎片和木框板,不好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
梁折連單車都沒來得及停下,他一邊說着借過,一邊踩着一地玻璃渣往前走,直到穿過大部分人群。
直到前幾天,他還在和陸清說能有新店,這裏不需要操心什麽,都按着他的節奏,一步步的進行着。
一切都在朝着光往前走,一切都像春天化雪有了盼頭。
但此時此刻,這一些願景卻像地上的玻璃那樣,瞬間全裂了個遍,當梁折站在紋身店前時,寒意如一盆涼水,從頭到尾澆了下去。
剛開半年多的紋身店,就這樣被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