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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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後,蘇梨扭頭正好看到走進來的雲随,忍不住默默打量起這個人來。
黑色收腰大衣讓她即使穿着冬裝依然顯得纖細修長,同色的貝雷帽壓住黑發,露出光潔的額頭,鼻梁更顯高挺,臉線條幹淨利落,唇色有點淡,卻襯得整個人越發清冷。
雲随側頭,單手摘到了臉上的口罩。
她擡起雙眸的時候正好和蘇梨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兩個人的視線短暫停留了幾秒,然後心照不宣般地滑了過去。
剛才的包廂在蘇梨的耳邊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随及又變得喧嘩起來。
蘇梨之所以會稍微有些尴尬,是因為她想起了之前在溫泉池邊自己的腦殘問題,以及雲随的那句反問:“你也會這麽問其他的alpha嗎?”
當時她沒有覺得自己的問題有存在什麽不合适的地方,直到後來她無意間和小可安娜說起這件事情。
安娜非常嚴肅地提醒蘇梨:“我們Omega是不可以問alpha這個問題的,不合适。除非……”
蘇梨立馬眼神警惕地問了一句:“除非什麽?”
“除非你們是相互标記的關系。”
蘇梨:“!!!!”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雲随聽到自己這句話的臉色那麽詭異,原來根源在這裏。
蘇梨心裏嘀咕:難道雲随又認為自己是對她有意思了?
怎麽聽起來這麽像是一個鬼故事似的!
很快,包廂裏又進來幾個人,頓時更加熱鬧起來,張導讓服務員上菜,一群人做到了中間已經布置好的圓桌上。
即使是圓桌,坐起來也是有些講究的。
相互謙讓後,各自坐到了符合自己身份的位置上。
在座的人之中,蘇梨和雲随是輩分最小的,所以靠着坐在了主位的對面。
熱菜快要上來的時候,服務員将各位面前的熱茶給撤掉,走到蘇梨身邊的時候,蘇梨沒有注意到身後側的人正伸手過來,所以沒有來得及避讓。
沒有喝幾口的熱茶眼見着就要潑出來。
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蘇梨的手踝雪白一片的露在外面,滾滾熱茶真要澆上去也是要紅的。
蘇梨後知後覺地往旁邊躲,中式的木制椅子很大,她身子一扭,手臂躲掉了,腰就要撞到椅子把手有些尖銳的裝飾物上。
但是蘇梨真撞上去的時候,只有一片柔軟的感覺,還有點溫熱。
一陣驚慌。
心定後,她回頭,正好看到離自己很近的雲随,往後低頭,就看到撐到自己腰上的雲随的手臂。
服務員連忙說着對不起。
蘇梨坐直身體,鎮定心神,沖那個如驚弓之鳥一般的服務員笑了笑:“不是你的錯,沒事。”
服務員鞠了躬,就退出去了。
張導眼見蘇梨沒有受傷心定了下來,繼續拉着身邊的人寒暄起來。
她們兩個這邊反而是相對安靜一些的。
蘇梨拿着濕毛巾擦了擦手,眼尾的餘光掃到了雲随垂在膝蓋上的手,虎口處紅了一小片。
她想應該就是自己撞的吧。
熱菜一盤盤端上來,大家都拿起了自己的筷子,菜轉到自己面前的時候,蘇梨拿叉子夾了一顆蔬菜沙拉裏的小西紅柿。
沉吟一會,對身邊的人輕聲說了句:“剛才,謝謝。”
蘇梨想,雖然兩個人之間隔着前塵舊恨,但是今天的确是雲随幫了她,一句謝謝還是要說的。
這一句謝謝來得有點晚有些輕,但是雲随還是聽到了,她稍微了側了側,也只是簡單說了句“不用謝。”
制片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臉上有些皺紋,但是依然顯得很精神,保養得也不錯,他放下手裏的筷子,看了一眼對面低頭的蘇梨說:“兩個小朋友說什麽悄悄話呢,有什麽我們不能聽的嗎?”
一句話讓桌上的所有人一時間目光都聚集到她們兩個人的身上。
雲随沒有參加這在說今天晚上的菜色真不錯。”
導演也是一個人精,自然也跟着應和起來,笑道:“還是蘇梨有品位,這些菜可都是我精挑細選的。大家趕緊吃。”
幾句話這一篇就算翻過去了。但是下一關就有點不好過了。
飯吃到一半,後面動筷子的人就少了,酒杯裏的酒卻很快見了底。
果然如王郁汶所說,這個制片人是愛喝酒的。
幾杯過後,就是互相之間的敬酒和勸酒。
制片人手裏拎着一個醒酒器,另一手端着自己的酒杯走到了蘇梨的身邊,一股有些難聞的alpha的氣味沖了過來。
蘇梨有些不喜的別了別頭,但是這個細小的動作還是被對方抓住了。
制片人扯着僵硬的臉皮說:“怎麽,蘇小姐是嫌棄我們這些人身上的銅臭味呀,看不上我們呀。”
蘇梨也跟着站起來,自認倒黴,端起自己的酒杯:“怎麽會呢?是我禮數不周,我敬您一杯。”
低頭抿了幾口。
很快這個行為就遭到了嘲諷:“抿幾口這像是什麽話呢,喝完一杯都是不夠的,最少得三杯起步的呀,不然我們以後的合作還怎麽談呢。”
話裏話外都是要挾。
邊說邊将蘇梨的酒杯給倒滿了。旁邊幾個跟着他的人自然也起哄起來。
一時間,蘇梨成了全場的焦點,有點騎虎難下。
張導見到蘇梨為難,自己端着酒杯走了過來,插到兩個人中間:“您看蘇梨還是一個正在上學的孩子,哪裏喝過酒,您看,我代她喝怎麽樣?”
制片人看導演的眼神立馬冷了一些:“叫你辦個聚餐把人喊來,就是為了和你喝的呀?”
言下之意,是執意想讓蘇梨來喝。導演也不太敢過多地駁制片人的面子,悻悻地退了幾步。
蘇梨其實已經挺感激導演的幫忙了,演藝圈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她心裏盤算着,喝完這一杯就走,也算是自己給足了對方面子,如果對方還是不讓步,那她也是沒有辦法。
端起滿滿一杯酒準備喝的時候,蘇梨手中的酒杯卻突然被旁邊的人給奪走了。
透明的高腳酒杯裏紅色液體因為波動而濺出來一些。
雲随端起酒杯,面向制片人:“她不能喝,我替她吧。”
沒有等衆人反應過來,雲随仰頭,滿杯的紅酒很快就見了底。
雲随将空掉的酒杯倒了倒,聲音冷冷地:“可以了嗎?”
全場寂靜了幾秒鐘。
被掃了興的制片人冷哼一聲就走了。
雲随低頭伸手,用指尖抹了抹嘴邊的殘存的酒漬,一只手扶住椅背重新坐了下來。
還處于震驚中的蘇梨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落座的時候抽了一張紙巾遞給身邊的人。
從不喝酒的雲随猛然喝了些酒後,有些不舒服,強烈刺激的味道還殘存在口腔和喉嚨,過了一會,她低垂着眉眼,看向朝自己遞過來的紙巾。
她的目光随着紙巾上移到那一截雪白的手腕上。
雲随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麽。
畢竟,她替蘇梨喝酒,是以什麽身份呢?
同組的演員嗎?
想到最後,雲随還是沒有接蘇梨的紙巾。
蘇梨看着脫掉大衣後身形單薄的雲随,她還可以聞到對方身上淺淺的淡香,和上輩子的氣味一模一樣。
她看着手裏遲遲沒有人接的紙巾,一陣恍惚,這個動作,上輩子她經常做,手裏或許不是紙巾,是一個飯盒,是一盒藥,總之,她好像已經很習慣了将手伸出去。
然後久久等不到任何回應。
收回思緒後,蘇梨有些寂寥地将紙巾收了回來,沒有再說什麽。
酒席還未散去的時候,雲随就告辭去了洗手間。
酒店的高層非常安靜,只有走廊盡頭的通風口裏傳來一點外面的風聲。
走到後面的時候,雲随的步子都跟着踉跄起來,她的手指緊緊抓住胸口的衣領,纖細的手背青筋都可以清晰可見。
她對酒精有些過敏,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酒精還會催化她身體裏的信息素,讓她提前進入易感期。她身邊沒有任何可以幫助到自己的東西。
洗手間裏沒有任何人的聲音和氣息,雲随擰開水龍頭,捧起冷水往臉上澆過去。
鏡子裏的雲随臉微微發燙,眼尾甚至有不自然的紅色,平日裏清冷的她神情裏多了一些慵懶和恣肆。
逐漸發白的手掌撐在堅硬冰冷的瓷磚上。
冷水讓她的身體短暫地溫度降下來。
雲随有些脫力地大口喘着氣,被冷水打濕的頭發垂落在額前。
直到散席,蘇梨身邊雲随的位置一直都空着,導演讓人去找了找雲随,說她在洗手間,等會自己回去。
其他人散了便都往樓下走去。
蘇梨跟着衆人往下走,站在電梯門口的時候,她拎着手裏的包,玩着冰涼涼的鏈條,踢着腳尖。
然後一個很重要的念頭闖進她的腦海裏。
她猛然擡頭,想起雲随是對酒精過敏的,所以上輩子,雲随很少參加聚餐活動,也幾乎從不喝酒。
後來雲随地位高了,沒有人真的敢灌她的酒。
因為這種情況很少出現,慢慢的大家都忘記了她會過敏這件事情。
但是今天晚上,她卻幫自己喝了那麽多。
想到這裏,蘇梨的心突然就提了起來。
這時候電梯剛到,門打開,導演按着按鈕,讓蘇梨趕緊進來。
蘇梨搖搖頭:“導演,你們先下去吧,我去看看雲随。”
她沒等回複就踩着高跟鞋往回走,身後導演笑着和衆人解釋:“拍戲的時候,雲随也算是蘇梨的小老師,兩個關系很不錯的。”
蘇梨趕到洗手間的時候,裏面已經沒有人了,她在附近繞了幾個圈,最後在樓道口看到了靠在角落裏的雲随。
喘着粗氣的蘇梨慢下自己的腳步,雲随背着她,後背微微佝偻着,黑色大衣的袖口裏,手沒有什麽力氣地垂着。
骨骼分明且修長。但是整個人都是一股濕漉漉的氣息。
蘇梨剛想往前一步,詢問她的身體怎麽樣了,卻被對方先打斷了。
寂然的空氣裏多出來一股甜美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雲随微微側臉,下颌線明顯:“麻煩你,離我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