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胡曉蝶很不喜歡陳也,甚至是看不起陳也。

陳也這種男生,她之前讀初中的時候,班上也有一個。打架挑事,滿嘴髒話。欺壓不是他們那個小團體裏的男生,騷擾不搭理他們的女生,以站在老師的對立面為自豪的來源,以到處認大哥為驕傲的本錢。這種人長大了就是犯罪率的來源。

但胡曉蝶仔細想了想,陳也除了在上一次在操場差點兒把人打死,驚動警察,轟動全校之外。之前還真沒點壞學生的樣子,除了脾氣差點,但從來也不在學校聚衆鬧事,也不欺負同學,甚至老師讓他站着他就站着,讓他別睡了,他就眯着眼睛擡起頭看黑板。

胡曉蝶突然想到,陳也好像從來沒有頂撞過老師。

他們班體育生多,男生性格也容易急,偶爾跟老師犟也是有的,但陳也沒有過。

唯一一點就是陳也經常請假,據傳聞是去一職中幫小弟找回面子打架。

“聽懂了沒有?”陳也拿着紙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還沒聽懂就算了,腦子不行。”

“……懂……懂了。”胡曉蝶從他手上拿回自己的驗算紙。

陳也離她很近,她只稍稍擡頭,就能看清陳也瞳孔裏的光點。胡曉蝶臉突然紅了,她一把抱住桌面上自己的書本,一邊說一邊後退,“我……我先走了。”

“跑這麽快,估計還是沒聽懂。”陳也鄙夷的看了眼她的背影,“聽三遍還不會,她怎麽不是最後一名?”

陸巡:“……”

他之前以為陳也只是對不了解情感方面的遲鈍,這也正常,一般人對同性的接觸不會想到故意的方向去。

但陳也顯然不是,他是對這方面的完全屏蔽。他腦子裏在這方面的前方橫了一塊鋼板。無論來的是糖衣還是炮彈,要麽被鋼板彈飛,要麽墜毀在鋼板前。

他本人毫無察覺。

“過來。”陸巡拿起陳也一題都沒做出來的題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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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也坐在了他旁邊。

陸巡開始講題:“首先第一題,這個是集合範圍的題目,考的是集合的基本運算,很簡單,看題目……”

一題接着一題的講下去,陸巡發現陳也理解能力很好,邏輯性也很強,簡單的他基本說一遍陳也就能明白,稍微難一點的,陳也用一些不算太規範的方法也能得出答案,只是拿不到步驟分。

但唯一就是陳也注意力實在太差,一整頁的題目大概十多道,陳也聽懂一道題需要二分鐘。但看窗戶外面飛過來的小鳥,無意識的拿手機劃,手下的筆在紙上亂劃,就能浪費三分鐘。小動作實在多。

一中是有午睡慣例的,所以中午時間很長。

陸巡看了看時間,根據剛剛講過的知識點和題型又出了幾道題。

陳也做題速度也很快,還沒到15分鐘,就把紙交了上來。

盡管陸巡知道陳也腦子不差,但陳也的正确率依舊出乎了他意料的的高。

“你挺聰明的。”陸巡說。

“廢話。”陳也翻了個白眼。

“60分是我低估了。”陸巡拿起他的紙,打了個100分。

“啧。”陳也拿過紙,看着上面的100分,頗有些自滿,“那我周考90分應該——”

“65沒問題。”陸巡說。

陳也:“……”

“你耍我呢?”陳也瞪他。

“沒有。”陸巡拿過了那張紙,指着上面的題目笑了,“這裏只是最簡單的一些基礎知識,讓你先了解,考試肯定不會考這麽簡單。”

陳也皺了皺眉,說:“那明天做難一點的。”

陸巡收拾着書本:“要打鈴了,走吧。”

陳也拿着那張紙看了一會兒,放進了書包。

他想在周考考高分,不僅僅是為了之前在老太太面前鬧了個假84分。

他只是想用這個高分來說服老太太一些事。

買房子這事兒,他很早之前就提過,但老太太極其不願意,非常堅持,異常堅硬,甚至跟他發了很大的脾氣。

這事是可以緩一緩,本來老房子也不好賣。

陳也要考個滿意的分數是奔着帶老太太搬家這個目标來的。

下午放學,陳也剛走進樓梯就聞到他奶奶做的粉蒸肉的香味。老太太不常做這道菜,因為他爸愛吃,老太太想起來還是會傷心。偏偏陳也也特別喜歡這道菜,外面餐廳又沒他奶奶做的好吃。他也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解解饞。

“奶奶!”陳也加快了腳步,沖上了樓。

“哎!”老太太應了一聲,迎了出來。

陳也在下一秒從樓下竄了上來。

老太太卻繞過他看向他身後,沒看見想看的人,還站起樓梯口往下看。

“看什麽呢?”陳也疑惑。

“你同桌啊,你沒請他回家吃飯啊?”老太太走回來瞪着他。

“哦,沒請。”陳也反應過來老太太跟他提過讓他請陸巡回來吃飯。

不說陸巡願不願意來他家吃飯,就說這小房子陸巡來了站哪兒?騎在他頭上嗎?

陳也扔了書包,走到小飯桌,拿了筷子夾了塊肉進嘴裏,含糊着說:“沒事奶奶,我請他在外面吃了。”

“什麽叫請他在外面吃了?家裏做的不比外面的幹淨,這是救命之恩,我們要親自感謝他,這樣才有誠意。”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小王八蛋,誰讓你自己拿主意。”

“咳……咳咳……”陳也嘴裏一口肉差點被拍的飛出來。

“明天!請人回來!聽到沒有!”老太太搶了他的筷子。

“聽到了——”陳也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啊……

讓他吃粉蒸肉吧……

“你這是什麽表情。”老太太笑着把筷子還給了他,“行行行,吃吧。”

老太太飯量很小,這兩年來就吃的更少了。

老太太吃完去看電視了,陳也一個人包圓了桌子上所有的飯菜,幹幹淨淨。洗碗的時候陳也都洗恍惚了,這他媽是洗完了還是沒洗。

電視裏正演着沈騰的小品,老太太看的開心,好幾聲哈哈都傳來廚房了。

陳也洗完碗,小品演完了開始演廣告,他見縫插針的湊了過去。

陳也清了清嗓子:“老太太,跟你商量個事兒。”

“嗯?”老太太轉過頭看着他。

“我們搬個家吧。”陳也說。

“搬什麽家,不搬。”老太太立馬拒絕。

“不是你聽我說完啊。”陳也皺起了眉。

“我腿沒問題,我上樓梯比你上樓梯還快。”老太太又說,“我一口氣上到頂樓去看你章奶奶都不帶喘的。”

陳也:“……”

這老太太死倔。

“學校又發貧困生的補助金了,除了國家發的學校自己也有貼補。”陳也說,“租個小點兒的,沒多少錢。”

“那些錢你得存着。”老太太腦子根本不跟他走一條線,“別亂花啊,以後你自己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這周數學周考。”陳也放大招了。

“嗯?”老太太轉過了頭。

“我考80分。”陳也說。

“你本來就應該考80分,難不成你還想退步啊。”老太太斜眼看他。

陳也:“……”

“90。”陳也說。

老太太愣了一下,還是說:“小也,真沒必要花錢租個房子,奶奶走樓梯真的沒事。而且家裏電視也好看,我也下樓少。”

“我考100分,”陳也說。

老太太遲疑了,她沒說話了。

她活到這個歲數,什麽都看開了,她唯一擔心的只有陳也的成績。

陳也爸爸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年紀輕輕自己出去讨生活,最後還死了。

她不希望陳也跟他爸一樣做一些危險的事。

她想看到陳也上大學,找一份穩定的,最好是可以坐進辦公室的工作,風吹不到,雨淋不着。就這麽平平安安的活着。

“奶奶,別讓我擔心。”陳也握了握老太太瘦硬的手。

“……真的100?”老太太摸了摸他的臉。

“真的。”陳也點頭。

為了這句真的,陳也當天晚上把陸巡給他布置的練習冊上的題全給做了。

做完之後把其他科目也連蒙帶猜的費勁填完了。

其他科的成績他是沒精力弄好了,但也不能太難看。

成績他一直也沒有太在乎,因為本來也不好。但倒數第一就不一樣了。

他又不比別人傻。月榜得挂在那一個月,最顯眼的無非兩個人。

第一名和最後一名。

這就是面子問題了。

因為作業弄的太晚,陳也早上起床眼皮重的跟讓人打了兩拳似的,被程進東一路架着到學校還沒清醒。

“你昨晚幹嘛了?”程進東把豆漿吸管塞進了他嘴裏,又從自己兜裏掏出了兩個肉包子放在了他桌子上,“這是接了幾個客啊。”

“接你爹。”陳也靠在桌子上閉着眼睛罵。

“要上早自習了,我回座位了啊,包子趕緊吃。”

陳也撐着眼皮,咬了口包子。

包子皮很厚,半口咬下去還沒見肉。

程進東這傻子估計又是在學校外面那家號稱全是最美味的實則專騙傻子的美味包子鋪買的。

陸巡手上的包子就很香了,陳也聞着香味偏過了頭。

陸巡看了看他,遞過來一個包子。

陳也接過,咬了一大口。

全是肉!好吃!

好吃的陳也本來半眯着的眼睛都睜開了,一口一口吃的認真。

陸巡在陳也咬第二口的時候偏過了頭。

陳也看着比他身邊玩的那群人成熟很多,無論是想法說話做事。

所以陳也偶爾露出來的這種簡單的幼稚會很可愛。

“快點兒!後面的!要上早自習了!沒交作業的直接自己交講臺上去啊,我放講臺上了!”

前面終于吃完粉的組長站了起來喊着大家交作業。

陳也咬着包子去翻書包,各科的練習冊,語文的作文,英語的單詞雜七雜八全拿了出來,抱着一堆上了講臺。

他們這組的組長看着陳也來交作業都傻了。

“語文放哪兒啊?”陳也看着講臺上那一堆作業,看的煩躁。

“我來我來。”小組長連忙接過他手上的作業給他分好類擺好了,腦子一抽,下意識的找出缺的作業,擡頭就問,“還有卷子呢?”

“沒人給我卷子。”陳也皺了皺眉。

“沒……沒事。”小組長吓死了,連忙擺手。

坐在第一排的胡曉蝶想起了他們卷子都是課代表印的,她皺了皺眉,回頭喊:“許昌明!”

英語課代表許昌明叼着油條站了起來:“班長您說。”

“昨天英語試卷你印了多少張!”

“49張啊。”許昌明莫名其妙。

“班上多少人!”胡曉蝶擰住了眉頭。

“49……9啊?”許昌明在她難看的表情下開始不确定。可是他一直印的是49份兒卷子啊。

“是50個!”胡曉蝶瞪他,接着在班上環顧一圈,“語文課代表,數學課代表,英語課代表,物理化學生物課代表,都給我出來!”

胡曉蝶這個班長性格好,嫉惡如仇,直來直去的在男生女生人緣都不錯。真板起臉教訓起人來也很有氣勢,班上一些男生都害怕她。

幾個課代表聽見自己的名字,相互看了看,想套一下底。

胡曉蝶出了教室門:“快點出來!”

幾個課代表一個激靈,灰溜溜的跟了出去。

于是,今天放學,陳也收到了兩張數學卷子,一張英語卷子,一張語文卷子,一張物理卷子,一張化學卷子,一張生物卷子。總共7張卷子再加上各科的練習冊,還有陸巡額外布置的數學複習題。

陳也:“……”

陳也轉頭看正在收拾桌面的陸巡:“你每天寫作業寫到什麽時候?”

“學校裏這些嗎?”陸巡說,“我晚自習就能寫完。”

陳也:“……”

他就不該問。

“走了。”陸巡提起書包。

“等等。”陳也喊住他。

“嗯?”陸巡回頭。

“我奶奶請你去我家吃飯。”陳也摸了摸鼻子,“不過,你要是有事——”

“好。”陸巡說。

陳也:“……”

他真沒想到陸巡會答應,他都想好了回家跟老太太說的推脫話。誰知道這人竟然這麽快的給應了?

“怎麽了?”陸巡笑了,“要不然那你再問一遍?”

陳也嘆了口氣:“走吧。”

出了校門,陳也難得攔了輛出租車,帶着人坐車回了家。

上樓之前,陳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只是照樣走到樓梯口就開始喊:“奶奶!”

“哎!”老太太也很照常的沒看見他人就應了一聲。

“你恩人來了!”陳也笑着加快了腳步。

“哎呦!快來!”老太太扶着樓梯把手往下望,看着跟在陳也身後走上來的陸巡笑眯了眼睛,“飯正好熟了,進來就吃,不耽誤你們晚自習。”

陸巡聽見聲音擡頭看,老太太精神看起來很好,應該是恢複的不錯。

只是老太太笑着眯起來的眼睛讓陸巡有些恍惚。

老太太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像他姥姥。

“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做了點我的拿手菜。”老太太看着他,“做了清炖排骨,你喜歡吃嗎?”

“喜歡。”陸巡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笑的更開心了。

“你先站着,書包給我。”陳也從陸巡手裏接過書包,拿着和自己的一起挂在了門後,又去小陽臺把折疊椅拿了過來,放在餐桌邊咔嚓一聲扳好。

“坐。”陳也說完又回身去小陽臺拿另外的折疊椅。

陸巡看着陳也的背影,皺了皺眉。

陳也平時不說多有錢,但看得出來比普通朝家裏拿生活費的學生手頭寬綽的多。

再說陳也兼職的那個拳館工資也不可能低。

“吃吧。”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陸巡,“菜好了,不用等,你先吃,還有碗湯,我去——”

“奶奶,你坐着,我去端。”陳也把其它折疊板凳扳好,按着老太太坐下,進了廚房,把湯端了出來。

陸巡突然就知道陳也身上與他這種性格根本不相符的成熟是從哪裏來的了。

“陳也說你姓陸,叫陸巡對吧。”老太太笑着看他,“長得真高啊,比我們家陳也還高。還俊,比——”

“高我承認,其它不認。”陳也夾了塊排骨,插嘴說。

“讨厭,我說跟你比了嗎?我說他比電視裏的人還俊。”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又親切的拉住了陸巡的手,“聽陳也說你是這學期才轉過來的,成績跟得上嗎?”

“還行。”陸巡笑着回答。

“那可不只是還行。”陳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還突然生出一股炫耀心,可能是他認識的人裏面沒有陸巡這種成績好的,這種……優秀的。

他指着陸巡,“奶奶,這人,我們學校全年級第一名。”

老太太驚訝的張大了眼睛,手上伸出去去夾菜的筷子都定在了半空中,好半天才感嘆,“小陸這麽聰明啊。”

“那上大學應該沒問題了吧。”老太太又問。

“老太太你這這喪氣話說的。”陳也樂了,“他這個成績,北大清華都是讓他挑的。”

“我的……天吶……”老太太震驚了,家裏最高的學歷也就陳也這個高中生。

清華北大這是老太太認知裏最好最好的學校,能進去的都不是一般人。

“小陸你多吃點啊。”老太太看着陸巡眼裏放光,跟看着一尊真神菩薩似的,“小陸,這個排骨好吃。”

“小陸喝點湯嗎?”

“小陸你要不要再添點飯?”

“小——”

“對了,你呢?”老太太突然轉過了頭,期待的看着他,“你這次數學還考了84分呢,你排第幾啊?”

陳也:“………”

“小陳吃飽了。”陳也端着碗,起了身,“小陳去洗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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