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下課之前，林數按照老師的要求，把器材分類放回器械室，結果回來看到新來的轉校生還托着下巴，愣愣地坐在小花壇邊上。
林數好奇地走過去，柔聲問她：“你怎麽不回教室啊？”
外面溫度還挺高的。。
這人裴鏡認識，是她們副班長。可能由于是班委的原因，剛剛在體育課上對她比較照顧。
裴鏡呆呆搖頭：“我現在哀莫大于心死，沒有心情。”
“那我請你吃冰淇淋吧。”林數笑着拉她起來，“你剛轉學過來，不知道我們學校有種冰淇淋特別好吃。”
每次到了課間，小賣部都人滿為患，門口擠了許多人。
林數進去許久，買了兩個冰淇淋出來，遞給裴鏡一個。
裴鏡伸手接過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像是無理取鬧的小女孩，還需要姐姐來哄。
“鏡鏡你下午要做自我介紹嗎？”兩人向教學樓走去，林數邊出聲問道。
班主任有一個校外會議，下午她和班長要代替班主任，組織一個小型主題班會。
他們之前就商量過，要不要在班會上介紹新同學。但林數怕裴鏡覺得不習慣，想事先問一下她的意思。
裴鏡想了下，搖搖頭說：“還是不要了吧。”
反正她在這裏也待不久，沒必要和班裏人太過熟識。頂多三個月吧，裴鏡大致算了下。不能再多了，就不信爸爸媽媽可以撐那麽久不想她。
“好，那我們就取消這個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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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林數突然想到一件事。她為難地看向裴鏡，欲言又止。
裴鏡咬着冰淇淋，聞言眉心一跳，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什，什麽？”
“班主任讓我告訴你，你的頭發要改變一下。”
裴鏡的是長卷發，微微染了一些栗色，顏色不出挑，但在清一色黑色直發的青玉，已經足夠顯眼。
！！！！！
裴鏡心痛地差點把冰淇淋弄掉了，小臉皺得緊緊的：“不是吧，不要搞我啊。”
一個上午就經受了雙重打擊，裴鏡感覺自己快要自閉了。
她拖着疲倦的腳步被林數拉回教室，快到自己座位上時，看到後座圍了一群人。
謝遇坐在座位上，面前放着一個二維碼，幾個同學正在掃碼付款。
裴鏡覺得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前座的小胖子轉過身來，把手裏的薯片遞給她，邀請道：“要吃嗎？”
“謝謝啊，不用了。”裴鏡指指謝遇，問他，“那兒幹什麽呢？”
怎麽上趕着送錢呢？
“啊我忘了，你剛轉過來的，不知道這個。”
李延把最後一把薯片塞到嘴裏，鼓着臉頰咀嚼，“謝遇做這生意都好久了，他給別人講題，收費的，競賽題一題五塊，普通題三塊，他總能想出更簡單的辦法，所以好多人過來找他呢。”
“就他？！！”
裴鏡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給別人講題？！”
還收費！
憑什麽？憑他那個全空着的暑假作業嗎？！
“他們也太不挑了吧？”裴鏡眼紅地看着一個又一個人排隊過去掃碼，恨不得把那些錢摟到自己手機裏，咬着牙喃喃，“明天我也去開小課堂！”
既然姐姐可以，那妹妹也可以。
她還比謝遇強點兒呢，至少平時作業還是寫的。
“你？”李延好奇地看了眼她，眼中滿是崇拜，“你也拿過競賽金獎嗎？好棒哦，那我們這排就有三個金獎了。”
“額………………”
裴鏡默默放下手中的冰淇淋。
李延還在興致勃勃地追問：“我們市這一屆，只有六個學生拿了全國級競賽獎，那你在你原來學校應該也很有名吧？”
裴鏡怔怔點頭：“就小，小有名氣吧。”
具體有多小呢，裴鏡心虛地把剩下的冰淇淋全塞進嘴裏————
基本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你确實可以幹這一行。”
李延說話間又從桌洞裏拿出一包幹脆面，小小的桌洞像個百寶庫似的，“本來我看着這一行來錢快，也想學謝遇搞一下，賺點零花錢的，畢竟我的數學還是很好的，都拿了獎了。”
“那怎麽沒弄呢？”裴鏡好奇地問，不會還要老師批準吧。
李延聞言嘆了口氣，靠近她小聲說：“你剛來不知道，謝遇他父母雙亡，從小一個人自食其力，很需要錢。我之前弄過兩天，搶了他不少生意。”
“所以你就不做了？”
裴鏡看着面前的小胖子，白白嫩嫩胖胖，一看就是在家裏養尊處優，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居然還會心疼弱小，覺得自己搶了別人財路，就自動放棄了。
裴鏡不由得生出幾分敬意，果真人不可貌相。
那廂，李延長長地嘆了口氣，滿目悵惘，似是回憶起了傷心往事，幽幽地說：“他把我拖進巷子，友好交流了一下，不然我還能再接着幹兩天。”
裴鏡：“……………………”
行吧，全員惡人。
等到快上課了，周圍的人逐漸散開，裴鏡終于找到機會，轉過身雙眼亮閃閃地看着謝遇。
謝遇正把二維碼放回抽屜裏，裴鏡有些納罕地看着他：“你居然還是競賽金獎？”
“所以呢？”謝遇擡頭，和她四目相對，“要解題嗎？給你打個折，4塊。”
“我又不是瘋了。”
裴鏡“切”了一聲，她一臉神秘地湊過去，小聲和他咬耳朵：“就在剛剛，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賺錢方法。”
謝遇挑眉，雙手環胸，靜靜看着她。
裴鏡從旁邊拿過來一支筆，在草稿紙上和他算賬：“我剛剛數了下，就這一會兒功夫，就有十幾個人來找你講題，一天也有一兩百的收入了。”
說到這裏她不禁有點檸檬，連忙壓下那股酸勁，接着往下說：“那如果我們搞個課後輔導班，不要多，一個班只收二十個人，按月收費，每月500，然後開上它四個班。”
她神采飛揚地看向謝遇：“我來前期投資，順帶給你兼職助理，事後咱倆分紅。這樣要不了一個月，我們可就成了大富翁，再也不用為了錢發愁了。”
她慷慨激昂地說完一堆，越說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結果擡頭發現謝遇坐在原處，無動于衷。
裴鏡伸手在他面前揮揮：“你覺得怎麽樣？”
謝遇終于有了動靜，抓住她那只手，按下去：“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頭發都保不住了。”
“嗯？”裴鏡一愣，“你怎麽知道的？”
就連她自己，也是在剛剛才收到消息，他怎麽會提前知道？
“所以讓你多看看書。”謝遇随手扔給她一本學生手冊，“裏面講得很清楚，別一天到晚像個小文盲一樣。”
裴鏡剛想回罵過去，話到嘴邊猛然想起自己還指望他賺錢呢，連忙換了一副嘴臉：“對對對，遇哥說得對，我待會兒就把這手冊抄三遍。那你看咱這個補習班的事兒……………………”
她兩根手指并在一起搓了搓，暗示意味十足。
謝遇挑起嘴角，笑了一聲。
裴鏡心中一喜，有戲！
結果下一秒就被潑了一盆冷水，謝遇捏着她的後脖頸，将她轉過去：“要有這好事兒還能輪到你，我高一就試過了。”
裴鏡連忙扣住桌沿，艱難回頭：“結，結果呢？”
“被學校取締了。”
說起這事謝遇仍有些不甘，磨牙道：“說我無照經營。”
裴鏡：“……………………”
好吧…………
她就知道歪門邪道走不通。
青玉教學進度快，班裏學生大多排在市裏前一千名，整體水平較高，所以老師講起課來，更多地把精力放在難題上。
裴鏡在教室待了一天，像是聽天書一樣，一道題沒聽懂，如坐針氈。這時候才開始有點相信，爸爸媽媽說她成績差，有那麽一點點可能是真的。
難道真的是她成績不行，只是在原來學校被一群學渣襯托的？
裴鏡第一次對自己産生了點兒懷疑。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放學，鈴聲剛響，她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趕緊收拾書包，一刻也不想多待。
結果有人比她速度還快，裴鏡回頭一看，就見謝遇座位已經空了，人都走到了門口。
她連忙提着書包追上去。
還指望蹭他車回家呢，好歹能省下來兩塊錢，也不用像沙丁魚一樣，累死累活擠地公交。這個天氣坐公交車，可不是什麽好選擇。
她心裏小算盤打的啪啪響。
機車不能進校，謝遇的車子停在校外一個小超市前的空地上。裴鏡跟在他身後，小跑兩步追上他，并肩走着，歪着腦袋熱情地打招呼：“哎呀，好巧啊，又遇到了。”
“你的戲還能再假一點嗎？”謝遇直視前方，淡淡地說。
“能啊。”裴鏡比了個耶，“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假不到。”
謝遇低哼一聲，說不清是笑是諷：“那你還挺驕傲。”
小超市就在眼前，謝遇拿出鑰匙，發動車子。裴鏡連忙也爬上去，緊緊摟住他的腰，鼓着嘴巴大聲說：“好了，我準備好了，出發吧。”
結果下一刻，手指就被人一根根掰開了。謝遇冷淡地看着她，鋒利而長的眉挑着：“你占便宜沒夠是吧？”
裴鏡忍不住撅嘴，嘴上能挂個小油壺了：“早上都可以坐，為什麽現在不可以？”
“早上是早上，現在是現在。”
裴鏡不滿：“有什麽不一樣？”
謝遇從車上拿過頭盔，邊說：“哪裏都不一樣。”
“反正我不管。”裴鏡整個人趴到他背上，小粘糕似的牢牢粘住，“我在這裏只認識你，你要帶我回家。我以前都沒有坐過公交，會迷路的。”
并不是，她早就查好了公交線路，像她這麽冰雪聰明的女孩兒，才不會迷路。
裴鏡暗戳戳地想。
背上一片柔軟的觸感，謝遇幾乎可以嗅到她身上甜甜的青檸香氣。他低下頭，就能看到裴鏡交錯摟着他的手臂，散着瓷白的光。
他盯着那段光潔的手臂，喉結上下滑動，聲音喑啞，吐出的話卻一如之前的冷漠：“關我什麽事？現在給我下去。”
裴鏡怕他把自己拽下去，連忙抱得更緊了：“不要！”
她才不想苦哈哈地再去擠一次公交，早上那一遭已經夠恐怖的了，到現在她還能回想起被人潮支配的恐懼。
謝遇看着她越收越緊的手臂，嘴角隐晦地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轉瞬即逝，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裴鏡坐在後面，開心地眯起眼睛。
她就知道，只要臉皮夠厚，再加上一點小智慧，總能有所收獲的的。
我可真是個聰明girl，她不由得有些得意地想。
因為是轉校生，今天的衣着發型不合校規，班主任不會說什麽，可等到明天還是這副樣子，就要被記過了。
謝遇把車子停在一間理發店前，摘下頭盔看向裴鏡：“走吧。”
裴鏡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身體後撤：“幹嗎？”
謝遇伸手去摘她的頭盔：“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為什麽要裝傻呢。”
“我不！”
裴鏡連忙伸手按住：“記過就記過好了，就算記過我也不要剪頭發！！”
“不用剪。”謝遇看了眼她露在外面的發尾部分，打着漂亮的卷，“讓理發師給你拉直好了。”
“拉直？！”裴鏡哭唧唧地摘下頭盔，給他看，“我這可是一萬二做的诶，那個理發師特有名，我預約了好久才排上的。”
“是嗎？”謝遇左右看了眼，沒瞧出和一百二做的有什麽區別。
“算了，和你這種土帽講了你也聽不懂。”裴鏡下了多大決心似的，毅然走下車，“剪完了你要買巧克力補償我。”
“為什麽要說這種話自取其辱呢。”
謝遇冷漠地推開門，率先走進去：“自己不尴尬嗎？”
“本來可以不尴尬，但是現在你讓我難過了！！”
裴鏡氣呼呼地鼓着嘴巴，連忙跟上去。
拉直要二百四，剪短卻只需要二十塊，裴鏡摸着錢包衡量再三，哭唧唧地把養了多年的頭發剪了。
幸好她頭發夠長，剪完了之後，還能到肩膀的長度。
兩人從理發店出來，裴鏡不适應地撥弄着頭發，眼圈紅紅，看起來快要哭了。
謝遇看她一眼，問：“這麽難過？”
“你說呢？”她不自覺得嘟着嘴，幽怨地說，“養了好幾年的，我有那——麽一大包護理品，專門用來打理它的，結果現在二十塊錢就給剪了。”
活的精致，死的潦草。
謝遇笑了一聲，扯過她的手，避開迎面騎來的自行車：“正好你現在沒錢，也養不起它了，省得它跟着你受罪。”
裴鏡：“………………………………”
她不由得拍手，贊嘆道：“哲學家說得就是寧吧。”
理發店旁立着一個抓娃娃機，謝遇看到了，走過去摸出一個幣投了進去。
裴鏡看到他的動靜，也跟了過去，好奇地看着：“你要給我抓娃娃嗎？”
謝遇專心盯着爪勾，淡聲回答：“不是。”
“得了吧，還騙人。”裴鏡擦掉眼淚，心裏終于舒服了一點，好歹現在還是有人哄着她的。
“別說是抓給自己玩的啊，太虛僞了這說辭。”
謝遇将爪勾移到一個小兔子上方，裴鏡連忙說：“我不要這個兔子，長得太蠢了。”
她指指旁邊的綠色小恐龍：“我要那個，那個好看。”
謝遇心無旁骛地拍下按鍵，機械臂精準地抓住那只粉色兔子，投到出口。謝遇蹲下身，捏着兔子的長耳朵拎起來。
裴鏡：“………………”
幾個意思？
“……真不是給我的？”她仍有些不敢相信。
謝遇把那只蠢兔子挂在車頭：“我喜歡兔子。”
“那你怎麽不早說！”裴鏡覺得自己剛剛特自作多情，“我還在那裏叭叭半天。”
“我說了，你不信。”謝遇淡淡地說。
“你說得不夠明白！”裴鏡忍不住低吼。
太尴尬了！
她氣呼呼地從包裏摸出兩枚硬幣，跑到娃娃機前塞進去。
謝遇踱步到她身邊，看着她操作：“要我幫你嗎？”
“不用。”裴鏡直接拒絕，專心盯着機器，“我現在很尴尬，你不要和我說話。”
結果投了兩次幣，連個恐龍尾巴都沒有抓上來。
裴鏡摸摸幹癟的口袋，失落地看着謝遇，小聲說：“完了，我現在更尴尬了………………”
還損失了四塊錢。
謝遇不由得笑出聲，向摩托車走過去：“回家吧，作業還沒寫呢。”
青玉的家庭作業份量很足，僅僅是開學第一天，就發了六張試卷，大部分人要熬到十點之後，才能寫得完。
裴鏡連忙跟上他，接過他遞來的頭盔，邊問：“那你會給我報銷嗎？”
“又不是給我抓的，憑什麽我報銷？”
“可是你激起了我的勝負欲和羞恥心啊。”裴鏡爬上後座，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不然我也不會意氣上頭，白白損失了四塊錢。”
“那你把這只兔子拿走吧。”謝遇把那只粉兔子丢到她懷裏，“給錢是不可能給錢的。”
裴鏡嫌棄地看着那只蠢兔子，把它系到謝遇的背包上：“我才不要，我讨厭兔子。”
看起來軟軟白白的，那麽可愛。結果卻是個壞家夥，抱一下都要咬人，還咬得很重。
裴鏡鼓着臉戳戳那只小玩偶。
她才不要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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