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乖,不怕。”
謝遇安撫地在裴鏡發頂摸了摸,将她打橫抱起,快步向景區的緊急醫護室走去。
豆大的淚珠不住向下落,裴鏡藏在他懷裏,瞬息之間就将胸前衣襟浸了個透,
“我,我可能要死了——”裴鏡抓住他襯衫一角,抽噎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剛剛她雖然很快做了些急救措施,可是誰曉得那是什麽蛇,萬一帶有劇毒,沒等救護車來到山上,她就小命不保了。
落了火似的太陽低低懸在頭頂,謝遇擔心又燥熱,濕了一身的水,分不清是裴鏡的眼淚多,還是他的汗更多。
他雙眉緊蹙,低聲呵斥:“別胡說八道,”
“萬一我這次歐,歐氣附體,你會免我一個月房租當作賀禮嗎?”裴鏡委屈地癟着嘴巴,淚珠還挂在頰側,抽抽嗒嗒地問。
“你鑽錢眼裏算了。”謝遇雙唇緊抿,聲音嘶啞,“給你免兩個月。”
“為什麽不是一年?”她瞬間更委屈了。
雖然離市區很近,但山上變數多,怕萬一出現什麽意外,醫護室幾乎被裝備成了一個小型醫院。
裴鏡坐在輪椅上被推進治療室,進去前可憐兮兮地攥着謝遇的衣角,仰着臉看他:“你真的不跟我一起進去嗎?我…………”
“行了,別整那套啊。”一旁的醫生打開他們倆握在一起的手,推着裴鏡快步走進去,沒留給兩人黏黏糊糊的時間,“性命當頭的時候,扯什麽呢。”
看起來被荼毒的十分有經驗。
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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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
經過醫生初步診斷,咬人的應該是條無毒蛇。對傷口做過簡單處理後,就将人轉移進了救護車,送往市一院進行進一步檢查。
葉彬接到謝遇電話的時候,正被媽媽扣在屋裏補作業,還是偷偷溜進廁所接的:“什麽?給你送錢?!”
他蹲在馬桶上小聲問:“真窮了?”
“錢投去買期貨了,暫時周轉不出。”謝遇靠在醫院走廊上,估算了一個數字,“十萬吧,到時候還你。”
“十萬?!”葉彬再一次對他的臉皮厚度産生懷疑,“大家都是未成年人,你都沒有錢,我哪來的。”
“最多能多少?”謝遇想了想他平時那副窮酸的樣子,直接問道。
葉彬用自己那仨瓜倆棗的數學算了下,肯定地對他說:“五十,不能再多了。”
謝遇:“…………”
“關鍵你一開口,開的也太大了。”
葉彬被逼地撓牆,“張口就要十萬,我哪拿的出來,又不像你身上錢多的能砸人,前兩天買個游戲機還是問我妹借的。小東西精着呢,見天兒催我還錢。再說了,你不也說是無毒蛇,怎麽能用那麽多錢?”
謝遇“啧”了一聲:“醫藥費不是錢?營養品不是錢?再說了她受了這麽大驚吓,不得買個禮物壓壓驚。”
葉彬忍不住罵了一句:“你給姑娘買禮物,憑什麽問我要錢?!”
他沒好氣地說:“要錢沒有,就這一副身子,幹脆你把我送給她得了。”
“嗤。”
謝遇嘲諷地冷笑一聲:“你也配。”
葉彬:………………
當時那蛇為什麽不咬這孫子腿上?
挂上電話後,謝遇回了病房,輕輕把門帶上。裴鏡安靜地躺在床上,已經睡熟了。水紅的嘴巴微微嘟起來,稚氣的像個孩子。
她的心理年齡确實不算大,自小被父母兄長保護在羽翼之下,天真單純的像剛凝結出的冰。
謝遇在床邊坐下,伸手将她散在頰側的散發小心捋順。
她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三點,還沒有要醒來的意思。謝遇不放心,去找了醫生過來,結果檢查了一圈得出結論,她只是太困了,正常睡眠而已。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把病歷本收起來,邊說道:“不用擔心,小姑娘睡眠質量挺好,但也別讓她睡太久。”
謝遇剛放下的眉心聞言又皺了起來,擔憂地問:“睡久了會怎樣?”
醫生爽朗地笑了兩聲,說道:“正常人誰午睡幾個小時啊,我們家小香豬才這樣睡呢。”
謝遇:…………
他将醫生送了出去,轉頭看到裴鏡睡得一臉香甜,兩頰都泛起了蘋果紅的模樣,忍不住好氣地在她臉上輕輕掐了一把。
美夢被擾亂,裴鏡人還沒有清醒,就先一步睜開了眼睛,淚眼朦胧沒有焦距地盯着前方,嘴巴微微癟着,委屈地要掉眼淚了。
謝遇連忙心虛地收回手,将人攬在懷裏輕輕拍了幾下,輕聲哄着:“沒事沒事,壞人走開了,接着睡吧。”
裴鏡軟綿綿地伸手在他肩膀打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嘟囔:“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
然後沒堅持兩秒又昏睡了過去。
女孩兒纖長鴉黑的睫羽安靜覆在眼睑上,瓷白的小臉微微泛着紅,像染了層上好的紅胭。
走廊上不時傳來病人家屬交談的聲音,夾雜着幾聲高呼,病房內卻安靜的連他粗重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謝遇垂着眼睛,視線定定地粘在眼前的那片盈潤的水紅上,久到甚至忘記了呼吸。
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吞動,一雙眼睛又深又黑,濃得像潑了墨,面無表情地盯着眼前垂手可得的柔軟。
好不容易擺脫了小魔王的監視,葉彬抱着從妹妹那哄來的存錢罐,狗狗祟祟地跑到了醫院。那狗東西手機打不通,還是在前臺問了半天,才拿到了病房號。
他一個送錢的大爺,搞得像是還錢的孫子一樣。
葉彬罵罵咧咧地推開房門,準備待會兒看到那狗東西,非給他一腳不可。
結果他剛探出個頭就愣怔在原地,一聲驚呼被扼在嗓子裏,險些抱不住手中的存錢罐。
謝遇聞聲擡起頭,墨黑的眸子冰冷地看過來,薄紅的唇瓣上一片潋滟,豔得像塗了層口脂。
病床上,裴鏡依舊睡得昏天暗地,一無所知。
兩人站在天臺邊上,葉彬悄悄擡眼看了看謝遇。從上來開始,他就靜靜在那站着,靜默程度堪比雕像,一句話沒說過。
年輕人嘛,臉皮薄,不是誰被撞見了這種事,都能坦然面對的。
老司機表示理解。
他從口袋裏拿出私藏的煙,遞過去一根:“來一顆?”
謝遇搖搖頭,聲音有點沙啞:“戒了。”
“噢。”葉彬悻悻地收了回去,試探着問道:“你,你剛剛…………”
謝遇雙目一凜,迅速打斷他:“你在夢游。”
葉彬無語地擺擺手:“行行行,我在夢游,我在夢游行了吧。我心髒髒,才看到不該看的。”
擡手看了看表,已經快五點了。他把小豬罐裏的錢都禍禍出來,放到謝遇錢包裏;“到晚飯點兒了,給你祖宗買飯去吧,被你啃了那麽久,得…………”
謝遇擡起眼睛,靜靜看着他。
葉彬讪讪地摸摸鼻子:“我閉嘴,我閉嘴。”
等他們回到病房時,裴鏡已經醒了。不知誰給了她一個蘋果,正抱在懷裏看電視。
聽見動靜她回過頭,眼睛笑成兩顆彎彎的豆角,獻寶一樣把那個紅彤彤的蘋果拿給謝遇看:“剛剛護士姐姐給我的,漂亮嗎?”
謝遇把食盒放在床頭的櫃子上,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點點頭:“要給你切開嗎?”
裴鏡伸出手指在上面比劃了下:“從這裏切開,大的這半是我的,小的是你的。”
葉彬偷偷在旁邊打量了一眼,發現大的那塊上,有塊小小的凹痕,不知道是不是掉到地上摔的。
他在心裏長于短嘆了一番,也不能怪謝遇意志力薄弱,誰有這麽個寶貝整天放在身邊亂晃,也是招架不住的。
謝遇拿了蘋果去水房洗,葉彬自覺擔起老媽子的責任,把食盒裏的晚飯端到小桌上。
裴鏡的視線從電視上移回來,驚奇地看着他:“葉彬,你什麽時候來的?”
葉彬:“…………”
他把小碗重重放到桌上,沒好氣地說:“謝謝你還能看見我啊。”
裴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一旁拿了個橘子出來。看了看 ,又換了個小一點的。
葉彬:…………
“我都看見了。”他毫無感情地出聲。
這倆人可真tm的般配,一樣的狗。
裴鏡讪笑着把東西遞了過去,蒼白地解釋了句:“我想給你換個大點兒的來着。”
信你個鬼!
葉彬無視她不舍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拿了過來,三兩下剝了皮。
裴鏡心痛地癟癟嘴,那個大的她想留給謝遇來着。
她看着面前擺的滿滿的餐桌,良心發現地轉頭問了一句:“你也一起吃吧,我一個人吃不完。”
葉彬往嘴裏丢了瓣橘子,邊搖頭道:“我來之前吃過了。”
“好吧…………”她把那盒蝦仁放到一旁,自顧說道:“不愛吃蝦,把這個留給謝遇。”
“他不能吃。”葉彬視線黏在電視屏幕上,邊接道,“他對蝦過敏。”
裴鏡愣了一下:“過敏?我,我沒聽他說過啊。”
“我之前也不知道。”葉彬說,“還邀請他吃過海鮮披薩呢,後來還是他前女友告訴我,才注意到他出去聚餐從來不碰這些東西。”
裴鏡聞言手上的動作猛地頓住了,轉過頭怔怔地問道:“前,前女友?”
“怎麽了?”
葉彬不解地問,随後反應過來,戲谑地看着她:“不會吧,別告訴我你之前沒交過男朋友?”
裴鏡無措地眨眨眼 :“我,我們校規比較嚴…………”
一個成績倒數的私立學校,校規能嚴格到哪裏去。
葉彬無意拆穿她微不足道的小小謊話,神采奕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邊要是有一塊醒木,大能拍出穿透一棟樓的氣勢…………
“我們遇哥啊,別的不說,就那張臉,絕對的無可挑剔。”
他興致勃勃地在床邊坐下,大有好好唠一番的架勢:“他的這個情史,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小學那些就不算了,重頭戲得從初中那會兒開始講起…………”
謝遇站在水槽前,任由透澈的水流舔舐過手背,在光滑的果皮上鋪了一層透亮的簾布。
周圍的人來了又走,或安靜,或吵鬧,最終只剩他一個人站在偌大的水房裏,像一杆孤零零的标槍。
周圍靜寂一片,淨水器運轉時的嗡嗡聲,詭異又安靜地充滿整個空間。
良久,他擡起濕淋淋的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聲音按着既定軌線一般回蕩在四周。
“傻逼。”他的聲音低低的,啞得像生了鏽。
又向面上潑了把水,他抹了把臉,長長呼出一口氣,拿着洗幹淨的蘋果向病房走去。剛打開門,就看到裴鏡把頭轉了過來,冷着一張臉看着他。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她眼角若隐若現的一抹紅痕。
病房裏空空如也,葉彬早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只電視機還在不知疲倦地叽叽喳喳着。
謝遇手還放在把手上,看見她的表情做賊心虛地向後退了一步:“怎,怎麽了?”
裴鏡紅着眼睛瞪他,胸膛劇烈起伏。她狠狠磨了下牙齒,猛地向他伸出手,氣狠狠地:“蘋果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