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索多瑪

索多瑪

這三個月來,發生了太多事。

子公司一個個低價出售,股票和豪宅像不要錢似的被抛售,就連何家老宅都開始辭退傭人。無人清掃的深深庭院,更顯寂寞潦倒。

仿佛一瞬間,淩深這個龐然大物,便開始搖搖欲墜。

葉晚卿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過何荼白。

絕口不提思念,她只是更加專注地,去畫梵高的杏花。

她聽說何荼白去了A國,為淩深借貸。不禁想,如果淩深完了,是否她就可以出牢籠了?她為這個想法而心驚肉跳,又懷着晦暗的期待。

她在窗前走來走去,直到深夜都睡不着。于是光着腳,偷偷下樓去小廚房。

倒酒時,周儀打開了燈,“深夜獨酌,得配兩個小菜兒。”

片刻,菜上桌。

周儀得意地介紹,“寫意蘭花羹、潑墨白描卷、解構青檸釀。”

葉晚卿看着桌上的碟子,皺眉道,“甘藍煮粥、芝麻湯圓、和檸檬榨汁?”

她捂着臉,搖頭道,“周儀,我現在确信,何先生病情的好轉,跟你确實沒什麽幹系。你的廚藝,太差了。”

兩人都笑起來。

周儀給威士忌裏加入冰塊,“何家公子似乎很久不見?”

葉晚卿接過來,抿下一口,“外面風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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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并不擔心?”

見她不回應,周儀舉杯,“管它洪水滔天,躲進小樓,成一統。”

才喝了三杯,葉晚卿一頭趴倒在桌上,念念有詞,“……混蛋,你把我,當什麽,找,找刺激的……繼母,還是……送上門的……玩物?警告你,不要惹我……”

“不會喝,還喝。” 周儀搖頭,眼神晦暗不明。

翌日,葉晚卿宿醉醒來,頭痛欲裂。

走到花園裏透氣,卻見一輛摩托車停到眼前,周儀扔過來一個頭盔:

“頭痛的話,要去呼吸更新鮮的空氣才行。”

葉晚卿第一次知道,原來滑翔在盤山公路上,可以像飛翔一樣。

到了山頂,吹着風,更有擺脫地心引力的感覺。她呼吸着自由的風,是久違的擺脫了牢籠的感覺。

“是杏樹!”她驚喜地看到一片梨白的花海。

仰頭望去,溫柔的湛藍下,正是梵高的“杏花”。

周儀大刺刺地躺下,以手搭起畫框:“果然,跟夫人畫得一模一樣。”

“是不是,看到天空如此藍,煩惱都消失了?” 葉晚卿屈膝坐在草地上,也望向那繁花滿枝桠的畫卷,突然低低道,“如果我希望淩深毀滅,是不是太壞了。”

“如果一件東西是你痛苦的來源,那麽它原本就該毀滅。” 周儀平靜地道,“你絲毫不必為此內疚。”

葉晚卿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鼻子一酸,捂住了臉。

周儀遞過去一張紙巾,小心而溫柔地道,“我喜歡你,葉晚卿,你不要難過。”

“你喜歡我?你都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你聽到何焰浵在婚禮上罵我的話嗎,她說的是真的,我就是個出軌□□的女人。”

周儀輕聲道,“我知道。但我仍然堅信,你是我見過的最純潔的女人。”

他摸摸鼻子,“告訴你個秘密,我根本就不是廚子,我原本馬路上擺攤畫畫的。” 他燦然一笑,“畫畫教會我一件事,要畫得好,必須學會透過外表,看到內核。”

葉晚卿驚訝地看着他,忽然就覺得自己被聽到了。

“謝謝你……”

淩深原本可以輕而易舉地從A國處獲得無息借貸,但意外還是出現了。

淩深的一項技術産權,突然被一家不知名的小公司投訴為竊取了她們的專利。這種官司淩深遇到過多次,結局是必勝的,所以董事會也沒當回事,直接選擇與之對簿公堂。

可突然間,各路媒體對此大肆報道,瞬間,全球所有大銀行都知道了這件事。

經過帶有預設立場的報道,淩深的風評一邊倒地變得極差。

最終,銀行經過風險評估,為保萬一,全部決定不向其提供無息貸款。

“有息貸款也不行?提到0.03%,淩深還是要完蛋呀!”

“再幫我轉一下英彙銀行秘書……不在?”

會議室內,董事們全部焦頭爛額,用手上所有的資源打着一通通電話,然後無一不絕望地對着董事長何荼白道,“恐怕,沒有希望了……”

何荼白的臉隐在百葉窗的陰影中,不發一言。

大廈将傾。

現在,淩深唯一的出路,就是宣布破産。

消息傳來,何萬枭氣到中風,連夜送進了醫院。而他的女兒何焰浵,卻始終未露面。

屠龍騎士回到了城堡,去見他的公主。

三個月來,何荼白第一次回到了何家豪宅。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感到勝利的喜悅,不知為何,內心竟是難以平靜。

當初,何萬枭逼死了他的父母,是為罪惡。可他如今為複仇所做的種種,難道不也是罪惡?

直到見到睡夢中的葉晚卿,他才停止了可惡的思考。

俯身,吻上她玫瑰般的紅唇。她不知道,他淌過了怎樣兇險的湍流,她只恬靜地安睡,真好。

唔……葉晚卿醒來,“何荼白,你做什麽!” 上次的陰影還未褪去,她驚恐地往後退去。

何荼白愣住,他思念了她三個月,她見到他,居然是這種反應?

“發生什麽事?” 門外傳來周儀的聲音,“沒事吧,晚卿?”

“晚卿?”何荼白只覺得一股火騰地從心底燒起,“才三個月,這個廚子就敢叫你晚卿?”

何荼白拽回想要逃跑的葉晚卿,将她強行帶到門邊抵在牆上,咬住她的耳垂低聲道,“叫他滾。”

葉晚卿只覺得今晚的何荼白,非常可怕,她只得沖門外聲音顫抖着道,“我沒事,你走吧。”

“真的嗎?晚卿?”

閉嘴……何荼白咬牙,用力掐住葉晚卿細軟的腰肢,吮吸那雪白的脖頸。

“沒,沒事。” 葉晚卿忍着痛,“你快走吧,我睡了。”

終于,腳步聲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葉晚卿被推倒在地毯上,狂風暴雨般的吻砸下來,耳邊是何荼白疼痛般的呢喃,“想我了沒有?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我們的那些快樂?”

“沒有!我說了,我不想!” 她掙紮着想逃,卻被拽了回去,狠狠地扔到床上。

看着何荼白眼底的熊熊火焰,她知道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我現在讓你想起來!” 何荼白粗魯地撕開她的睡裙,壓住她,她痛呼出聲。

“不要讓我恨你……” 她屈辱地哭起來,他終于停住動作,抹去她臉頰的淚珠,“晚卿……”

門被撞開,周儀沖進來,手上舉着兩把古董盔甲上的長劍,“放開她!”

“拿這種破東西,你是不是太落伍了。” 何荼白冷哼,下了床走到周儀面前。

擡手,将手中的左輪□□上了膛,對着他的腦門,冷冷道,“她是我的,滾。”

“是男人,就公平地比試一場!” 周儀将一把劍扔過來。

何荼白接住,随意地扔掉槍,“希望你不會後悔。還有,我不喜歡你叫她的名字。”

周儀一劍刺去,堪堪擦過何荼白的左臉。

“小看你了。”

銳利兇猛的劍花閃過,周儀的肩膀劃出一道血痕。

虎口一麻,如雷霆萬鈞般的力道,将周儀的劍瞬間擊飛,深深插入他身後的牆壁中。

“夠了!”葉晚卿沖上前,站在他們中間,“你們都滾出去!我不是什麽戰利品!”

她屈辱地流下眼淚,“我是,我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何荼白飛去了A國,随着最後一絲努力的失敗,電視裏開始不停播放着淩深即将宣布破産的消息。

聖心醫院的特護病床上。

在多重打擊下,何萬枭的生命已經快走到盡頭。

盡管葉晚卿多次給何滟浵發送何萬枭的情況,但她仍未露面。

應何先生的要求,葉晚卿捧着聖經,讀得有些吃力,“……一切有形質的……都将銷毀在索多瑪的地獄之火中……”

在她輕柔的聲音中,何萬枭慢慢閉上了眼,他蒼老的嘴角還念叨着,“……天國的父啊,請饒恕我的罪孽,我不想去地獄,因為她不在那裏……”

葉晚卿掩上手中的章節,準備悄悄起身,卻被一只手拉住。

何萬枭睜開渾濁的眼睛,指着病房裏的櫃子道,“遺囑,我修改過了,你去交給,何荼白。”

“還有,你自由了。”

再次回到何宅,葉晚卿終于脫下華服。

她綁起頭發,穿上她上學時的牛仔褲和連帽衫,背上畫夾去山崖寫生。

還是畫杏花,最溫柔的荼白色調。

那種躺在草地上看天空,心中無憂無慮的感覺。真好。

這一次,沒有周儀陪伴,她的內心也不惦記任何人。真好。

随風起伏的長草中,隐藏着危機。

一架直升機突然出現,兩個戴墨鏡的男人,擄走了葉晚卿。

何荼白握住綁匪寄來的淡綠色的發帶,接到電話,雖經過變音,但他還是辨認了出來,“何焰浵?”

“不許報警,贖金一千億,三日內到賬。” 電話挂斷。

淩深的資産已經被凍結,這時候怎麽可能拿得出一千億?

何荼白沒有一絲猶豫,給歐洲的銀行發出了緊急取款要求,吩咐按綁匪的要求進行轉賬。

“……一千億,他真的是一秒都沒有猶豫,掏光了身上的每一分錢。” 何焰浵走過來,匕首在葉晚卿臉上比劃,“他說他不愛錢,他愛你,我倒要看看,他愛的到底是什麽?如果是這張臉,就割下來給他送去……”

何焰浵讓她看到了她的臉,她從一開始就打算殺了她。

閉上眼忍住劇痛,血滴下來的時候,葉晚卿聽到一陣爆破聲,接着身後的随從發出驚叫:“是警察!”

何焰浵的臉上露出驚詫,接着憤怒地舉起匕首,向葉晚卿的心髒刺來。

倉庫大門被踹開,一聲槍響,何焰浵的手掌被打穿。不顧她的掙紮,身後的随從立即上來将她駕走。

周儀沖了進來,身後是魚貫而入的重裝武警。

“放下武器,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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