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許輕舟聽到了另一個角度的故事。

最初寄生在施言靈魂裏的那只魔物,一開始并沒有奪取許輕舟氣運的野心。

它只是察覺到施言內心對許輕舟的嫉妒,還有熱切的想要成為她、替代她的願望,那灼熱的情緒是生命的燃燒,對它來說是最美味的食物。

于是它把自己僞裝成系統,欺騙了她,用最拙劣的僞裝術法,換取她最真心的渴望,讓她更熱切地燃燒自己。

它只是順着施言內心的想法發布任務,随随便便讓她去打擊許輕舟,然後假模假樣地發放任務獎勵,卻意外地發現,在施言行動奏效的時候,它能吸收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甘甜力量。

那力量讓它着迷,也讓它的修煉速度迅速了起來,幾乎一日千裏。

而後它嘚瑟了起來,在魔都酒館醉酒時,不小心便将這事說了出來。

它身上的變化,衆魔物都看在眼裏,對那股力量自然垂涎欲滴。

這是一個古老的傳說,上天的寵兒擁有聚集這個世界氣運的能力,所有的磨砺都是在為未來的美好鋪墊,所有好運都環繞着她,所有她想要的都會輕易得到,所有她憎惡的都自覺遠離她。

通常來說,這樣的人在出生之後很快就會被玄學界發現,而後精心栽培,很快便會長成一把鋒利無匹的劍,令諸魔退讓,不敢直視。

可許輕舟竟然只是個毫無反抗之力的普通人。

一開始還有魔物酸溜溜地語言附身施言的那只魔物很快就會被發現,很快就會不得好死。

許輕舟就算只是普通人,人間玄學界卻還在呢,怎麽可能放任魔族蠶食世界的氣運!

可那魔物的功力一日高過一日,打了整個魔族的臉。

所以那魔物在魔界也頗有名聲,大家都關注着它。

它死之後,迅速有魔物渾水摸魚,想要接替它的位置,以施言為媒介,奪取許輕舟身上的氣運。

聽完了故事,許輕舟閑散地看了一眼面前痛哭流涕自我反省的魔物:“很好,看在你這麽知無不言的份上,我可以讓你選擇自己的死法。”

魔物敢怒不敢言,哭唧唧地表示自己一定會改邪歸正,求許輕舟放它一命。

許輕舟沒手軟。

畢竟這魔物雖然沒來得及對她造成傷害,卻不知在之前殘害過多少人。

處理完,窗外的夜色已漸褪。

許輕舟索性沒往床上躺,而是下樓到了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她從前的廚藝是很好的,只是畢竟許多年沒用上這一項技能,到底有些生疏,于是她只是簡單做了個蔬菜沙拉、打了豆漿,又從冰箱裏拿出面包切片。

許家父母起床下來、看到餐桌上的早餐時有些不安。

許輕舟表現得越是冷靜,就越讓他們擔心。

比起看着她強顏歡笑,他們其實更希望她能将情緒發洩出來。

許輕舟覺得過多的解釋已經沒有必要,畢竟他們應該很快就沒有精力糾結她的感情生活了。

家中的風水局暫時被她壓制住,許家公司的困局也當很快能解除了。

許家父母都不是草包,只要給他們一線機會,他們便能夠闖出一條路來。

許輕舟提出自己想出去旅游散散心。

許家父母見許輕舟自己沒有封閉自己,幾乎是興高采烈地說要給她報旅行團。

許輕舟随便選了個山清水秀的道教聖地出發了,幾天後回來就告訴自家父母,自己與觀中道長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準備拜入師門。

許家父母有些錯愕,然而許輕舟和他們保證她不會去道觀修行,只是偶爾去聽一下課,他們就同意了。

——畢竟這種事情看起來實在無關緊要,就當是她給自己找了個消遣吧。

那時候,他們都沒覺得許輕舟有多認真,直到許輕舟公開宣布她承接降妖除魔的業務。

她發了個朋友圈,說自己已拜入XX教中修行,可解決風水、中邪等多項問題。

許輕舟朋友不少,加之之前許家瀕臨破産、又和連先生解除婚約,最近她幾乎是八卦的中心。

衆人都熱切地關注着她,結果她說她出家了?!還學會了捉鬼?!

那一則消息下,衆人的回複很快蓋起了高樓。

【我去,你這是什麽情況,看破紅塵了?】

【這玩的是什麽新花樣,我怎麽看不懂了呢?啥時候有空出來,和我好好解釋一下呗。】

【哇哇,這個道觀在什麽地方?感覺風景不錯呀,什麽時候一起去玩玩呀。】

【嗨呀,最近聽說你忙得很,我都沒敢打擾你,感情你就是忙着尋仙問道去了?啥時候飛升呀,能不能帶着我一起喲?】

無論是關心的、八卦的,還是諷刺的、找借口想要約她出門的,許輕舟都沒回複。

衆人都有些沮喪,于是很快把這事情抛在了腦後。

許輕舟接到那個私聊的時候有點意外。

雖然知道生意遲早會來,卻沒想到第一單生意來得如此快。

對方擔憂咖啡廳人多眼雜,于是許輕舟提議到她家中見面。

姑娘一頭利落的短發,素面朝天,身上穿着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是個還未出校園的學生。

和打開門的許輕舟對視的時候,姑娘下意識抿了抿唇,身子緊繃了一瞬。

許輕舟拉開鞋櫃,給她遞了一雙一次性拖鞋。

“進來吧。”

姑娘跟着許輕舟進了門、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有些拘謹。

許輕舟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放輕松,仔細和我說說你朋友的事吧。”

姑娘端起那杯溫水喝了一口,又幾次深呼吸後,才整理好心情開口訴說。

姑娘自我介紹名叫趙悅,她是為她得堂妹趙言而來。

趙言從小就算不上是什麽大美人,卻很愛打扮,還有着明星夢。

家人送她們一起去舞蹈培訓班,趙悅去了兩次就沒了興趣,覺得又苦又累又不好玩,趙言卻一直堅持了下來。

趙悅自小活潑開朗,每次學校裏有什麽文娛晚會之類的,她總是争着參加。

她從小就對化妝品感興趣,早早便習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妝術。

臨到高考的時候,她堅持要去電影學院,也如願進入了心儀的學校。

趙悅說話時有些沒有重點,絮絮叨叨把所有的細節都講述了一遍。

許輕舟沒有催促,安安靜靜地聽着。

趙悅說到趙言去上大學的那一天,臉上露出些悲切:“她去的時候很高興,卻很快就被打擊得沒了信心。”

趙言本就不怎麽出彩的長相在她自己的精心維護之下有了好轉,卻也只是和普通人比起來。

到了美女如雲的電影學院,她的長相就拿不出手了。

更糟糕的是,在真正上了表演類專業課之後,她發現自己的天賦實在不足。

随着訴說,趙悅的雙眼漸漸失去了焦距,已徹底沉浸在回憶裏。

“她越來越不高興,再沒有當初眉飛色舞的樣子了。後來有一天她突然很興奮地告訴我,她要去參加某個選秀。”

趙悅的眉緊緊擰在一起,似乎在努力回想着:“……那個時候,我本來想勸她放棄的,因為怕她再受到刺激,你知道的,那些選秀節目的觀衆很苛刻的。可她好像中邪了一樣,十分篤定地跟我說,她一定能出道。”

許輕舟輕輕挑了一下眉。

她知道,趙悅的敘說到了關鍵節點。

“後來我才知道,她那個時候就已經決定好,要去整容了。”

趙悅的聲音輕輕的,帶着嘆息。

“整容的效果很好,她變得很漂亮,特別特別漂亮,漂亮到……我看着她得時候,不敢直視她的雙眼。她成功出道了,有了很多粉絲。”

娓娓道來的聲音很低,像是有些茫然無措:“可她的脾氣卻變得很古怪,我每次去找她,說不了幾句話,她就會開始發脾氣,然後把我趕出來。再後來……她不願意再見我,也不願意聯系她的父母,自己租了房子搬出去。我只能在電視上看見她,每次看到,都覺得那是個陌生人,不是我妹妹。”

趙悅呆呆地看着許輕舟:“可他們沒有人相信我,說我是嫉妒她……可我沒有!我只是覺得,這一切明明都不對勁呀……”

許輕舟低聲嗯了一聲:“是不對,你能帶我去見見她嗎?”

聽到許輕舟開口,趙悅第一反應是驚喜。

“你相信我說的?!”

她下意識站了起來,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來找許輕舟的目的。

趙悅心裏湧過一陣失望。

這些日子,她偷偷找過不少所謂的“大師”,也花出去不少錢,卻都沒有效果。

每個“大師”在聽她講述完趙言身上發生的事情後,都言之鑿鑿趙言是被髒東西纏上了,然後就開始給她推銷各種符咒……

大概是因為許輕舟的外貌太過年輕,實在不像是神神秘秘的大師,而像是身邊親密的朋友,所以她一時忘記了許輕舟的身份。

可之前那些“大師”好歹還先看一下趙言的照片或者視頻,裝模作樣地端詳一下才開始推銷,許輕舟竟然連這一步都省了?

果然是連騙人的業務都不熟練吧……她也是病急亂投醫了,竟然聽了傳言就找來了,連最基本的分辨都忘記了。

趙悅面無表情地坐了回去,失望幾乎挂在臉上。

許輕舟察覺到了眼前人的情緒變化,一時有些迷茫。

“你現在是已經見不到她了嗎?那也沒關系,我們可以……”

趙悅的耐心迅速退散,覺得自己特意走這一趟簡直像個笑話。

她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話的時候語速變得很快:“嗯,是我見不到她了,所以不是你的錯,你随便給我準備點符咒驅魔砂之類的東西吧,我自己去試試,不成功也不會找你的。”

趙悅不願意和許輕舟繼續交流下去,面無表情地把“我是個人傻錢多的傻X,現在送上門來給你騙錢了,你随便拿點東西糊弄一下我,我絕對反應不過來”這個意思表達清楚了之後,就等着許輕舟開始表演。

按照她的經驗,騙子只要看到她願意給錢,應該會很迅速地拿出一堆東西讓她買,然後她就可以快點離開,結束這個可笑的行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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