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處

他故意做出這副冷淡态度,青右卻不會再輕易被他蒙蔽了。兩人相處了如許時日,青右對穆铮的性子亦摸透大半,知道此人口是心非得緊——心裏頭不知有多想他,直至見了面,倒又這般拿腔作勢起來。

青右于是緊緊巴着他的脖子,似是怕他撒手似的,在他懷裏扭來扭去拱了一會兒,方才擡頭道:“怎麽這麽晚才來?”

這便是得寸進尺了。

恃寵生嬌,也該是知道對方對自己的好,否則如何能有這般底氣?穆铮笑了笑,凝視着他道:“有點事耽擱了。”

并沒有心虛,因為是事實——來的匆忙,衣上的汗都被夜風吹幹,服服帖帖的沾着身體,像一層薄紙。他是大房的長子,每常除去攻書,尚需應付商埠經營諸多瑣事,餘暇自然無多,那會子應付一個西域來的胡商,因言語不通,很是費了一番周折,原想着時候頗晚,大概就不必來了,不知怎的兩只腳還是跨上馬镫,許是想着青右見不到他,心底會如何牽絆——當然也可能先行睡着了。

小妖怪緊緊貼着他的衣裳,往他頸窩裏蹭了蹭,又道:“以後可不許這麽敷衍。”

瞧他那副鄭重其事的模樣,簡直像誰家的新媳婦盼着郎君歸來,不,大約比新媳婦還要黏人。

穆铮再如何矜持,心裏也不禁有些陶陶然,愉快得唇角微微勾起,他悄悄将那抹笑意捺下去,正色點頭,“我盡量。”

做不到的事,便不要輕易許下承諾,穆铮也不能太把話說死了,不過瞧見青右臉上歡欣鼓舞的樣子,他便覺得多受些辛苦也值得。

兩人依依不舍的磨蹭了一會兒,青右的肚子便咕嚕叫起來,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分明。

借着月光,穆铮很清楚的看到懷中人臉上的微紅,卻故意問道:“什麽聲音?”

青右将頭埋在寝衣的領子裏,悶不做聲。

穆铮于是郎然笑道:“怎麽這會子又餓了?你的胃口真是可以。”

本是一句玩笑話,并不帶譏刺意味,況且他想着青右懷着身子,縱多吃些也沒什麽。可是青右聽了這句話,恍然如臨大敵,慌忙掩着肚子,郁郁的道:“怎麽,你也覺得我變胖了?”

看那樣子,恨不得立刻從穆铮懷裏爬下來照一照鏡子。

穆铮牢牢攥着他的胳膊,杜絕他所有的動彈,咦道:“何至于如此多心?”

青右扳着他的臉,固執的提問。本來白日裏碧雲的一句無心之言就令他耿耿于懷,要是明顯到穆铮都覺得他變醜了,青右覺得自己真可以去死一死了——臉面就是妖精的資本,倘若連這張臉皮都沒有了,他憑什麽來吸引穆铮?

穆铮低着頭,下巴擱在他額頭,仔仔細細瞅了半日,青右閉着眼睛靜候他的凝視,只待穆铮給出一個恰如其分的評價,無論是好的或是壞的。

不知多久,總算聽到頭頂傳來聲音,“嗯,是比從前圓潤了不少。”

青右一時間灰心喪氣,難過得幾乎快哭出來,這會子他倒寧願穆铮哄一哄他了。當着自己的心上人聽到這種評語,這叫他如何承受的住?

小妖怪的兩只胳膊軟軟的從他脖頸上滑落,眼看就要垂到地上,穆铮及時将抽幹了力道的手臂撈起,在他臉頰用力親了一下,低低說道,“沒事,我就喜歡有肉的。”

順手在青右脊背摸了一把,“滿身的骨頭,豈不硌得慌?”

青右于是又驚又喜,仿佛添了燈油的燭臺,才灰敗少許的心情又被重新點燃,他更是不拘禮法,吧唧朝着穆铮嘴角便親了下去,恨不得兩個人黏糊糊的融在一起。

可是幹癟的胃囊卻不能給他提供更多力氣了。直至緊挨着的肚腹又傳來一陣饑餓的抗議,青右這才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誠實的道:“我餓了。”

早就該說實話,東扯西拉一大堆,倒把正經事給忘了。穆铮看着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正好碧雲端着碗碟欲過來問問,瞥見兩人你侬我侬的勁兒,腳不沾地掉頭就走。

穆铮忙喝住她。

碧雲依言将東西放下,蠍蠍螫螫的道:“我還以為少爺已經歇下了。”

青右這小子本事也是不濟,這半天的功夫也沒将人哄上床去,到底不是這方面的人才,真虧他怎麽找上穆家的。

穆铮無暇理會小婢的胡思亂想,淡淡的囑咐道:“時候不早了,你且回去睡吧,東西明早收拾亦可。”

碧雲道一聲諾,知趣的替他們将房門鎖上,似乎篤定了裏頭會有多大動靜似的。

穆铮無可奈何,伸手将青右放下,扶他坐到椅上。青右望着滿桌熱騰騰的佳肴,眼睛裏早放出了光——這位碧雲姑娘真是好大的本事,深更半夜的還能整治出這麽一頓菜蔬,留她在這別苑是屈才。

青右狼吞虎咽了兩個四喜丸子,才想起自己不曾問穆铮餓不餓,因高高端起盤盞,殷切的向他道:“你吃。”

穆铮唯有微笑,“我吃飽了。”

到底卻不過小妖怪的盛情,胡亂敷衍了幾箸了事。末了杯盤狼藉,青右也滿足的打了幾個飽嗝,兩人方才淨了手上床就寝。

時序漸已入夏,隐約可聽見庭中樹梢上的蟲鳴。這樣的響動平素并不足以打亂青右的睡眠,但今夜他卻清醒的厲害,兩只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如月下秋水一般閃着叵測的光。

他甚至不斷窸窸窣窣在穆铮耳邊吹氣,那意思是不言而喻的,迎來的卻只有穆铮輕微的一聲呵斥,“別鬧。”

青右腦子裏可沒有安分守己這回事,很不服氣的提出質疑,“可我聽人說,他們都很喜歡做這種事呢。”

穆铮警覺地支起耳朵,“誰?”

青右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一不留神把周家那些秘聞也給洩露出來了,不過青葉透露他的正是如此——他聽說那兩人興致來了可是不分晝夜,比起他與穆铮這種冷冷淡淡的狀态何止狂浪數倍。

青右還算講義氣,自然不可能拿好友做例子,只得胡亂支吾過去,“我也是聽人随口提起的,記不得了。”

穆铮狐疑的瞅他一眼,覺得自己有必要理一理府中的下人,免得将這天真未鑿的小妖怪給教壞了——他哪知青右天真雖天真,有些事卻無師自通,哪用得着人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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