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Chapter 17
任海黎和喬越并沒有在派出所裏待的太久,情況比他們想象的要簡單一些,因為李若琪那邊給出的陳述,事情最終被定性為了治安案件。
警方只讓喬越提供了和章悅音的私信聊天頁面的截圖,并勸他删除了關于章回的那條評論,還叮囑了兩句以後在網上跟人對話要保持心态平和。
喬越站在派出所大門外,拍了拍任海黎的肩:“也算當了回戰友,好歹有驚無險,咱倆誰都不用惹麻煩,走,我請你吃飯。”
她收起手機,說了句:“這事兒熱搜應該是被人壓了。”
“肯定李若琪那邊壓的呗。”喬越想也不想地說道,“你看她流了一胳膊血都沒打算追究,不然就章悅音這死不肯賠錢的架勢,哪能這麽容易就脫身。”
任海黎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幽幽說道:“就是她那邊壓的才奇怪,這明明是個炒熱度的好機會,關鍵是江航也同意她這麽以德報怨。”
喬越過了會兒才開口:“你別管她們了,我也不會再說你什麽,這選題你就悶頭做,做完再不牽扯她們就是。”
任海黎沉默了片刻,說道:“拐一下送我去濟慈醫院吧。”
喬越一怔,皺眉拔高了語調:“你沒看見自己差點卷進刑事案啊?還折騰呢!李若琪要出書你就讓她出呗,你只要記得最後讓她定稿,自己把證據留好能自保就行了。”
不等她說話,他又繼續道:“我那天說你的語氣是重了點,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覺得你還是很好的……”
任海黎聽不下去了:“說就說,你能不能別總捎帶着自己?”她努下巴示意,“開車,濟慈。”
喬越神色不悅,順口吐槽:“你當我網約車呢。”
“走嗎?”她問。
他一邊嘆氣點頭,發動汽車,一邊語重心長地又道:“我說真的,你別再管那陳年往事裏頭有沒有什麽疑點了,你就是個做書的編輯而已,最多只能壓着李若琪不去弄那些似是而非的指向蹭熱度,這已經算很有良心了。本來賀征人都不在了,你跟我也不是幹狗仔的料,外人又能追究個什麽出來?你不是也說過嗎,那是賀征自己都承認的事。我們都不知道掀起波瀾後看見的會是什麽,又何必讓故去的人身後再鬧騰。”
任海黎一直沒有吭聲,直到他叨完了,她才淡淡說了句:“我只是想知道章回是不是在那家醫院,打算去探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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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應了賀征。
喬越沒有再說什麽,陪着她去了濟慈醫院。
***
任海黎抱着從路邊店裏買來的花,走進了心外科的VIP病房。
章回正捂着嘴坐在床上咳嗽。
她轉身把花塞給喬越,然後上前幫着倒了杯水遞過去。
章回接過去喝了一大口,順了順氣,才沙啞着開口說了聲“謝謝”,然後又看了看他們兩個,眉目間露出疑惑:“你們是……”
“章老師,我們之前在濱海見過。”任海黎說。
喬越把花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說道:“知道您在錦城住院治療,我和Hailey特意來探望您。”
“哦,你們是Elvis的歌迷。”章回了然,又有些意外,“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住院?”
任海黎看出他的疑心,于是直截了當地說道:“算是個有些抱歉的意外,之前喬越和網友吵架,不小心提到了您去過濱海悼念賀征,這件事被Cindy知道了,她就找到了喬越交涉,我們這才知道原來您回國住院了。”
喬越在章回看不見的地方沖她比了個大拇指。
“Cindy?”章回愣了愣,随即面露歉意地看着他們說道,“不好意思,我女兒太敏感了,這只是小事,你們不必專程過來解釋。”
“應該的。”任海黎客氣地接了過去,“您是賀征敬重的老師,我和喬越都不希望因為我們的過失而讓您承受不必要的壓力。您現在身體感覺怎麽樣?錦城這邊如果你們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就說一聲,喬越他也認識一些醫學界的朋友。”
章回擺擺手婉拒了,說道:“我只想麻煩你們兩位,不要告訴別人我在這裏住院,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經不起應酬。”
喬越聽了就給任海黎使眼色,示意識相離開。
她卻又徑自帶着笑意說道:“我明白,昨天我做夢還夢見賀征了,他也讓我見了您少說幾句,說您以前忙着趕制作的時候經常十天半個月的熬夜,沒少被轟炸耳膜。”
章回卻好像愣住了。
任海黎看見他有些疲态的臉上漸漸浮現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眼角泛出淚光。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帶着怒氣的女人聲音忽然從門口方向傳來。
任海黎轉頭,看見了後他們一步從派出所出來的章悅音。
她衣服的袖口處還沾着血跡。
原本站在床頭櫃旁邊的喬越見狀,立刻退到了床尾。
章悅音的視線随即直直地落到了站在另一邊床櫃前的任海黎身上,她眉頭一皺便道:“你是剛才和李若琪在一起那個編輯。”然後冷笑,“怎麽,找噱頭都找到我爸的醫院來了?立刻給我滾,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喬越接過話說了句:“你冷靜一點,我們只是來探病而已,和李若琪沒什麽關系。”
“用不着你們假惺惺!”她陡然拔高了聲音,喝道,“這是私人地方,立刻給我滾聽見沒有?!”
章悅音瞪着眼,臉頰泛紅,大約是怒氣上頭的緣故,她身上有些發抖。
喬越大概也被氣到了,盯着章悅音,大聲道:“海黎,有人狗咬呂洞賓,我們趕緊走吧,免得也像李若琪那樣被人家在身上開個窟窿。”
章悅音神色一變。
“你們滾!滾!不準來找我爸,滾!”她突然沖上來拉扯着他。
“你給我住手!”章回猛地暴喊了一聲。
他漲紅了臉,伸出手,有些顫巍地指着章悅音的袖口。
“那血怎麽回事?”他氣息不穩地開了口,“他剛才說的什麽意思?你跑去哪兒了?!”
病房裏鴉雀無聲。
“你……”章回話沒說完,又停下來深呼吸。
章悅音連忙回身走過來,剛喊了聲“爸”,就突地被章回一巴掌扇在了臉上。
任海黎和喬越都愣住了。
章悅音更是呆呆地沒有反應。
“混賬,混賬……”章回瞬間淚流滿面,“你是小混賬,我,我是個老混賬……混賬透頂,我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媽……”他近乎嘶吼地說,“我對不起賀征啊!”
話音落下,他捂住胸口,呼吸忽然越發艱難。
“爸,爸!”章悅音近乎驚慌失措地撲上去抱着他,一邊按着床頭的按鈕,一邊回頭更加歇斯底裏地喊道,“滾開,我爸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殺了你們!”
喬越拉着任海黎就跑了出去。
“你看我說什麽來着?我讓你別理他們、別理他們,是不是?”他腳下不停地走着,嘴裏也不停地說道,“章悅音一看就是心理有問題,他爸要是真有什麽事,她絕不會怪她自己,她會把這筆賬算在我們頭上。”
任海黎反拽住他停下了腳步。
“我得等一等章回的情況。”她說。
喬越瞪大了眼睛:“你還沒惹夠這一身腥啊?”
“我不會再和章悅音有正面交集,但我們畢竟在場。”任海黎頓了頓,說道,“何況他是賀征的老師。”
喬越聽笑了:“賀征的老師,好像現在你才是他的鐵粉一樣,你也不看看他們怎麽對賀征的,用得着咱們在這兒愛屋及烏嗎?剛章回親口說的,他對不起賀征,還不明白嗎?當初他就是為了他女兒背刺了他這個好徒弟呗。”
“你不能這麽片面地去理解一個人說的話,”她平靜地說,“就像我也不能片面地就去給別人交代。”
她該怎麽對賀征說?說了他會信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章回那句話背後到底意味着怎麽樣的“背刺”過程,或許他只是單純地在多年後認為不應該為了兒女感情問題而選擇斷絕與賀征的往來,甚至沒有在對方最困難的時候給予支持。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完成對賀征的承諾而已,至少她能告訴他章回還好。
喬越氣地在原地走來走去:“你要給誰交代?你是不是當編輯當魔怔了,這還用得着你這麽嚴謹嗎?任海黎,你不是說你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女孩兒了嗎?你能不能別傻乎乎地對什麽人都心軟?”
任海黎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盯着章回病房的方向,兩分鐘過去,那裏一直沒有動靜。
有幾個保安突然上了樓來。
“嚯,這下好了,肯定是來趕我們的,你不走也得走了。”喬越松了口氣的樣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結果那幾個保安徑直從他們面前跑了過去,直接拐進了章回的病房裏。
任海黎愣了愣。
“什麽情況?”喬越左右看了看,“醫生治病還帶保安?難道章悅音又發瘋了?”
任海黎不明所以。
病房裏并沒有傳出與這種陣仗相應的動靜,但醫院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動用安保。
不多時,電梯門又開了,這次從裏面走出來了兩個警察。
她看見他們在找護士帶路去章回的病房。
任海黎和喬越對視一眼,然後心照不宣地跟了上去。
病房外已經圍觀了不少人。
任海黎看見章悅音臉色發白,神情有些呆滞地被保安看着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而警察走到了章回面前。
“是你要自首嗎?”她聽見警察問。
章回輕輕點了下頭,微頓,又重重點了點頭。
“對,我要自首。”他擡起頭,面色憔悴,目光仰望。
“交通肇事逃逸,”章回說,“兩死一傷。”
任海黎定定站在門口,腦子裏瞬間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