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Chapter 22

“黎黎。”

蔣孝柔敲門走進來,一邊往耳朵上戴着耳環,一邊說道:“我們該走了。”話音落下,她打量的目光中露出滿意,“嗯,我就說你穿起來肯定好看,這件我沒買錯。”

任海黎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粉色羊毛連身裙,默默嘆了口氣。

她用了四天的時間才終于接受了自己被留在2009年的現實。

不明原因。

也不知道2023年是不是又會在某個下一秒和某個拐角等着。

她只知道眼下的自己必須重新适應和當年的日日夜夜面對面。

而首先,大概就得從自己那與實際不符的年齡開始。

任海黎不禁感慨,自家老媽果然十年如一日的喜歡把她捯饬的青春明媚。

圍上圍巾,再套上毛絨絨的靴子和大衣,她像小時候那樣安安分分跟在父母身後出門,當起了他們的尾巴。

任偉在開着車,蔣孝柔坐在副駕和他聊起全家人待會将要去赴的飯局,任海黎坐在後排,看得專注,也聽得認真。

“要不你跟闫老師說下,我們就在大堂裏吃就行了,”蔣孝柔說,“魁星樓本來就貴,何必再去花個包間費,人家本來養孩子也不容易。”

任偉笑了笑:“這是別人的心意,她覺得承了我們這麽大的人情,你要不讓人家還了,指不定她心裏還挂着呢,免得推來推去的,就這樣吧。”

這個飯局的消息其實來得頗為臨時,恰好是在任海黎被留在這裏的第二天經由下班回家的任偉之口傳達出來的,她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之前那位名叫闫靜的老師有段時間在到處幫兒子求醫,說是去看了好幾家醫院都找不出孩子皮膚疼痛的病因,最後還是任偉幫她問到了蔣孝柔這裏,才多虧身為兒童雜志編輯的蔣孝柔介紹了一個在工作中認識的醫生,治好了孩子的病。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感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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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海黎不确定當年自己有沒有來參加過這個飯局,只覺得現在聽見魁星樓這三個字多少有些恍若隔世,這家酒樓在今天還是全城知名的高端飯店,但在2023年的時候卻早已經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

她懷着幾分考古的心情走進了魁星樓的大門。

飯店裏是略帶古樸的中式裝修風格,每個包間的名字都是從詩詞裏撈出來的,闫靜訂的那間叫作紫煙閣,雙開木門,一推,坐在裏面的一大一小就映入了他們的視線。

“任叔叔!”小孩兒哧溜一下就跑過來拉住了任偉的手,仰着頭,小瓜子臉上眼睛發亮。

任偉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坐在桌前的清秀女人随後站立起身,含笑蹙眉地喚道:“元元,別鬧騰,叫蔣阿姨和姐姐。”

元元看了看任海黎和蔣孝柔,然後低低喊了聲:“蔣阿姨,姐姐。”

任海黎不是那種天然喜歡小孩兒的人,面對對方的拘謹和客氣,她只是微微笑了笑以示友好。

而蔣孝柔就不太一樣了,她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毛絨小兔公仔,俯身遞給了元元,然後平視着他,笑容溫柔:“這是阿姨雜志社的周年紀念品,是限量的,外面沒有賣哦,送給你玩兒,要好好養身體,以後長得又高又壯。”

任海黎看着這個白身橙肚,懷裏抱了個月亮的小兔子,頓感眼熟。

她記得自己以前也有一個,但後來好像是找不到了,也不知塞去了哪裏。

元元的目光随之落在公仔身上。

“這個我也有。”他辯解似地說。

蔣孝柔還沒開口,闫靜已接過了話:“不一樣的。”她走了過來,站在孩子身邊,笑着解釋道,“我給他買的那個沒這個可愛,顏色也不同。”

元元仰着頭,神色認真,語速飛快:“就是一樣的!”

闫靜從蔣孝柔手裏接過公仔,伸手扯了把兒子:“快說謝謝,別人送你東西,要懂禮貌。”

元元咬着嘴唇,眼圈兒紅了。

蔣孝柔連忙打起了圓場,任偉也把孩子往身邊攬了攬,勸道:“這點小事,和小孩子較什麽真呢。”

元元靠在他身上擦眼角。

闫靜沒再說什麽。

小小的插曲過後,幾個人才算是正式入了桌。

蔣孝柔和闫靜是初次見面,自然少不了要你來我往地感謝和客套一番,任海黎清楚自己的定位,只安靜地面帶微笑,一邊聽,一邊看着闫靜的兒子坐在旁邊面帶不甘地繼續對着她爸念叨着兔子什麽的。

任偉很有耐心地應和着他。

任海黎看着,突然也覺得小孩子的好勝心可愛起來。

飯吃到最後,闫靜離開去了洗手間,元元則拽着任偉的袖子說想吃橙子,任海黎看了看自己剛剛從自家老爹那裏接過來的最後一塊橙肉,把湊到嘴邊的手又伸了過去:“給,不用謝。”

蔣孝柔笑看了她一眼。

“海黎,”闫靜從包間外走了進來,手裏拿着現金,“剛剛服務員說你的朋友已經把我們這桌結過賬了,要不麻煩你幫我帶一下錢給他?說好的我請客嘛,怎麽能讓你的朋友破費呢。”

任海黎愣了愣:“可是我不知道是誰付的。”

衆人面面相觑。

“那……”闫靜明顯有些為難。

任偉接過話說道:“要不就先這樣吧,等黎黎回頭問問再說,其實我們誰請都一樣,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蔣孝柔也笑着附和:“是啊,就當是我們給孩子慶祝一下。”

闫靜沒有再堅持,只說改天有機會再一起聚聚。

回家的路上,任海黎左思右想之後給賀征發了條短信:“你在哪裏?”

他幾乎是秒回:“剛回錦城,正往家走。”

他又問:“明天你有空來見個面嗎?”

任海黎一看,立馬打字回去:“剛才的錢是你付的對不對?”

賀征:“不是,什麽錢?”

她眯了眯眼睛。

“那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沒空?”她說。

過了會兒,他回複:“因為我待會兒還有點事,而你又不能待太久。”

任海黎沉吟了兩秒:“行,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先忙。”

賀征又秒回:“現在不忙的,打電話?”

她不緊不慢地打字:“不打了,我剛吃完飯,準備待會去電影院看個電影。”

消息發過去,過了片刻才又收到來信。

“這個點他約你看完電影已經很晚了吧,你回家要注意安全,最好讓他送你。”他說。

任海黎彎了彎唇角:“不用,電影院離我家挺近的,要不是我爸媽都不感興趣,我就把他們一起給帶上了。”

這次消息發過去之後安靜了許久。

她盯着手機屏幕。

車子轉過紅綠燈路口,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任海黎按下消息查看。

“你在哪兒?”他問。

***

任海黎在夜晚九點半的電影院裏見到了賀征。

他也沒有做什麽特別的喬裝掩飾,只是戴了頂鴨舌帽,壓得很低,從頭到腳簡簡單單一身黑。

任海黎看着他走過來的時候,心裏只閃過了一個念頭:帥哥,果然還是天然無油的好。

賀征的目光遙遙已落在她身上,然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任海黎故意等了一下才接起來:“差不多該檢票了,你看準了排在我後面,我把票給你。”

冬天就是有這好處,寬松的外套能把一些小動作藏起來。

她看見他彎起了唇角,聽筒裏随即傳來他的聲音:“這電影真的好看嗎?你沒騙我吧?”

“當然好看了,我不知道多後悔那會兒沒來看首映。”任海黎一邊說,一邊看準他的步幅,找了個時機排到了檢票隊伍後面。

不多時,她感覺到了身後有人站定,一縷熟悉的暖香萦繞于鼻前,她笑了笑,沒有回頭,只把拿着票的右手背到了身後。

指間的票随即被人輕輕抽走。

人越來越多。

“你留在這裏怎麽也沒有告訴我?”他的聲音低了一些。

任海黎也像說悄悄話似地:“我當時也不知道這個情況是不是暫時的,而且你又有出遠門的行程,我本來就是打算這幾天看看情況然後等你回來再說——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家店吃飯?”

賀征語氣無奈:“說了不是我。”

“哦,不是你,那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飯錢?”她覺得這人在負隅頑抗。

身後的人忽然逸出一聲低笑。

“是Andy看見你了。”他說。

Andy就是曾經幫賀征在錄音室樓下接過她的那個人,難怪。

任海黎嘆氣:“你以後不用那麽客氣,今天本來是別人請我爸媽吃飯道謝的,剛我爸媽還跟我說呢,讓我問問是哪個朋友幫忙給的錢,他們好補上。”

賀征說的理直氣壯:“那你回去就跟他們說是我請的,下次等二老有空的時候我們再見個面正式認識一下。”

“你是想吓人吧?”她剛帶笑地說完,忽然眼角餘光一閃,接着面前就多出來了個人。

任海黎擡眸望着眼前這個陡然插隊進來的男人,怔了怔。

這人用後背對着她,姿态極其自若,仿佛他來的理所當然。

她用了一秒鐘克制情緒。

就在這一秒裏,有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帶着她整個人往後一撥。

任海黎目睹賀征就這麽果斷而輕巧地和她換了個位置。

接着她看見他又伸出手,拍了拍插隊男人的肩膀。

男人沒有理會。

“先生,”賀征直接開口,“請你到後面排隊。”

對方依然無動于衷。

任海黎有點按捺不住了,剛想接話開怼,賀征已經又橫手搭住了男人的胳膊。

然後,他突地往外一推。

利落,勁道。

男人猝不及防地打了個趔趄,險些是跌着出去的,勉強站定後他便立馬回過了頭望來。

賀征也看着他。

兩秒鐘後,男人低下頭繞到了隊伍後面。

賀征也把位置重新和任海黎換了回來。

“其實你不用出頭。”她給他發短信,“萬一弄出新聞來就麻煩了。”

“那也錯不在我。”賀征又是秒回。

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硬脾氣……

任海黎還想再說什麽,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清淺的聲音:“你來了,就該我站在前面了。”

她倏然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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