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酒莊風波

因為研究項目的原因,李芃最近和蘇青走得很近,放學後常叫上她一塊兒吃飯。

兩人年少時其實只是萍水相逢,不過遭遇相似,有時頗有種同是天下淪落人的感覺,很談得來。而且他這人性格随和,沒有攻擊性,蘇青并不排斥他。

晚上做完實驗,李芃換了衣服就叫住了她:“蘇青。”

蘇青抱着文件回頭:“有事嗎,李師兄?”

李芃笑了笑說:“我大伯在西城那邊有家菜館,剛翻新過,這兩天都免費,一塊兒去吃個飯吧,就當賞個臉,添個彩。”

“添什麽彩?我又不是吉祥物。”蘇青微笑。

兩人出了校區,坐李芃那輛車去的。

那是西城區的一家老字號酒莊。最近這兩年時興什麽農家樂,不僅僅要飯菜好吃,吃的環境也很重要。

這地方在景山山腳下,沿着一個人工湖建起來的。早些年,還因為違章圈地被警告過,這老板也是個能人,不知怎麽後來又給擺平了。

地方早訂好了,進門的時候登記了一下就有服務生帶着她們穿過大堂,沿着環形的走廊往前走,不刻就進了最東邊靠湖的一個八角亭。

“來,吃什麽随便點。”李芃遞給她菜單。

蘇青疑惑:“不是免費嗎?還能挑菜?”

李芃滞了一下,馬上道:“有三種套餐可以選。”

蘇青也沒多想,點了點頭。

菜确實不錯,很地道,吃着爽口。可沒吃兩口,前面就傳來喧嚣聲。李芃說出去看看,回來後,臉色就不大好了。

蘇青看出他的擔憂,也擱了筷子:“出什麽事兒了?”

“有人鬧事。”李芃讓她坐着別動,也沒說是什麽事兒,轉身就出了包間,往前面去了。

……

聞沖是上海本地一家核能電子公司的老總,手裏也算有幾個小錢,前些日子因為老城區改遷的問題,廠子被封了,好些業務也受了些影響,他本來想遷去廈門,一打聽,原來那地方因為環保問題也查得特別嚴,工廠選址很困難,不容易落戶。

一個公司,上千人都等着吃飯呢,他趕時間,沒那閑功夫耗,想來想去,決定往北邊發展。正好有個老同學在北京這邊,混得還不錯,說有門路,可以幫他搭線,選個證件齊全、已經審核過的空廠子,進去就可以直接工作。

老同學找的這人叫厲旸,年紀還很輕,但是下海已經很多年了,人脈很廣,天南海北遍地都是朋友。他手裏有幾塊地皮,在豐臺那邊,正好上面有幾個空廠子,以前是加工鞋履的,前兩年金融危機,老板卷了錢逃了,留下個破廠子抵押給他。

他本人對這方面的生意沒興趣,遣散工人後,這廠子就一直空着。

聞沖前幾天抽空和老同學去了趟豐臺,看了看那空廠子,果真不錯,地方大、四面通風,又遠離市中心,滿意地不能再滿意,當即讓老同學幫忙約一下厲旸,大家吃個飯,尋思着在酒桌上把這事兒給拍定。

桌上挺融洽,厲旸也表現地很随和,沒一點兒排斥他這個外來佬的架勢,聞沖心裏也松了口氣。

眼看事情就要搞定,這尼瑪,菜裏面吃出只蒼蠅!

聞沖的臉都綠了。

厲旸倒還算鎮定,挑着烙銀的筷子慢悠悠把這只黑蒼蠅給夾了起來,還朝左右笑了一下:“這加的料不錯啊,挺別出心裁的。”

肖望低頭點煙,不做聲。

桌上氣氛詭異。

聞沖知道再不表态,他這事兒就得吹了。你求着人家幫忙,吃頓飯還吃出只蒼蠅,這算什麽事兒啊?将心比心,要換了他他也覺得自己被人給涮了。

太不尊重人了!

于是,他站起來就叉起腰,吆五喝六嚷嚷起來。服務生見勢不妙,忙去前面叫來了老板。

李東來今年五十有餘,人挺和善,笑起來像個彌勒佛,站聞沖面前不住磕頭作揖,說這桌菜免費,再給他們補上兩個菜,怎麽樣?

聞沖直接掀了面前的盤子,說,你當爺是臭要飯的?

就這麽起了沖突。

李芃過去時,聞沖已經撸起袖子,和手下的保镖把這包間的屏風都給拆了。杯盤碗筷碎了一地,瓜果點心也散了一地,狼藉不堪。

倒是被請來的三位客人,施施然坐在一邊看戲,不制止,也不鼓舞。

李芃覺得中間那位有點眼熟,腳步頓了一下,可還沒細想,他大伯就踉跄一下從門內跌出來。李芃驚醒,忙雙手一撈給扶住了,回頭怒視聞沖。

“有話好好說,和老人家動手算什麽本事?”

聞沖不樂意了,還覺得自己被碰瓷了呢:“你看到我推他了?是他自己不小心,跌的。”

他也就是想砸點兒東西出出氣,順便在厲旸幾人面前撐撐場面,表表決心,偏偏這老家夥還要上來攔,他一時沒收住手,就給他絆了一下。

李芃說:“那你們想怎麽樣?”

聞沖皮笑肉不笑:“簡單,你給跪下磕個頭就得了。”

李芃臉都漲紅了。知識分子,骨子裏有點清高,本來就看這一夥人裝腔作勢的不順眼,這會兒心裏的怒意也忍不住了。

李東來拉住他,不讓他過去。

氣氛僵得很,也無聊德很。

沈澤帆百無聊賴地站起來,低頭吹了吹帽子,攜臂彎裏,頭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肖望随後跟上。

到了外面,肖望把手搭他肩上,無奈笑笑:“不好意思,叫你來看了這麽一出。”本來是覺得他最近心情挺陰郁,想帶他出來散散心。

結果演了這麽一場。

“不會啊,挺有意思的。”沈澤帆眼角的餘光往門內瞥了眼,扯了一下嘴角。

肖望覺得他表情有異,也循着往裏面望去。

可看老半晌也沒看出什麽名堂:“怎麽?”

“沒什麽。”沈澤帆把他手抖開,迎風靠到圍廊上,随手抓了把箱裏的魚飼料,一顆一顆往池子裏投,意興闌珊。

肖望覺得納罕,靠到他身邊:“這天氣,這魚還沒凍死啊?”

沈澤帆說:“早晚的事兒。”

他心情不大好的時候,對誰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兒,不冷不熱,鼻孔朝天,誰要這時候往槍口上撞,那是吃力不讨好。

肖望不吃這套,搡了他一把:“擰什麽啊?這像是在跟誰置氣呢?”

“跟誰置氣?我能跟誰置氣?”他狠抓一把魚飼,甩手就扔池裏。“嘩啦啦”一群魚圍上來,浮在水面上争搶,打亂這一池子的寧靜。

沈澤帆把剩下的魚飼都扔了進去,略整了整衣衫就直起身來,唇角的弧度有點諷刺。

轉身的剎那,蘇青從八角亭裏出來。

兩個人,目光正好交接一處。

……

沈澤帆拎着瓶酒出了酒莊。

他約莫是喝多了,腳步有點踉跄,差點就從臺階上跌下去。蘇青在不遠處見了,猶豫了會兒,好心過去攙了他一把。

沈澤帆側頭看着她,臉頰有些微醺。

他一直這麽看着蘇青,看得她臉色都不自然起來:“你喝醉了。”

“我沒醉。”他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但是臉頰暈紅,神态慵懶,看着沒平時發火時那麽可怖。

蘇青踯躅一下:“肖望呢?他不跟你一塊兒來的?”

“裏面。”他一指酒莊,“處理事兒呢。”

蘇青攙着他要往裏面去,沈澤帆腳步沒動:“嘛呢?”

蘇青沒拖動,人自然也停下來:“帶你去找肖望啊。”

“找他幹嘛?”沈澤帆逼視她,像是要她給個說法。

蘇青有點莫名其妙。不找肖望誰送他回去?都喝成這德行了。

他這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叫人摸不透,弄不清。

這麽僵着也不是辦法,蘇青掏出手機,想給肖望打個電話,好扔了這燙手山芋。

誰知,他伸手就奪走了她的手機,在掌心旋着玩。

蘇青怕他給她摔了,忙伸手去拿:“還給我!”

他直接揣回了兜裏。

蘇青這麽好脾氣的人,心頭也冒了簇火:“你發什麽瘋?我欠你的啊?”

沈澤帆推開她,趔趄着站穩了:“我發瘋?”他一扯嘴角,頗為諷刺,手指點自己胸膛上,“是啊,你巴不得我發瘋,你還巴不得我去死呢。”

蘇青無言以對。

——簡直是不可理喻。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後來,他揉了揉眉心,可能是被冷風一吹,酒醒了些,神色有些自哂,也不找茬了。半晌,對她說:“走,我送你回去。”

“可別,酒駕罰三年呢。”蘇青輕哼一聲。

沈澤帆笑了,挨過來搭住她肩膀,滿嘴酒氣往她臉上撲:“怕什麽,要罰也罰我啊。”

蘇青嫌惡地推開他,打手機給他叫代駕。

沈澤帆也不鬧了,雙手插兜裏,望着對面的大馬路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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