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緣
無緣
續随子沒有将那孩子是魔尊之子的事告訴司朝臣，并非是不信任他，只是不願連累他，若他真的找到了那個孩子，日後待那個孩子成長起來必定是要返回魔域的，那時候他的身份一旦暴露，連累的怕是整個淩玄派，若是自己一人知曉，日後退出門派便是，還不至于連累整個門派。
顧及續随子的傷口，司朝臣刻意放緩了腳步，走到那口古井旁時，續随子叫住了司朝臣。
“師兄可曾派人清理過古井？”
司朝臣朝他點點頭：“那日查到古井裏含有大量的魔氣，便祛了魔氣又設了陣法來保護水源，師弟放心便是。”
續随子點點頭，先帶他朝那個婆婆家去。
門沒鎖，續随子敲了敲門，見無人回應便上手推開了門，老舊木門“吱呀”一聲，發出刺耳的聲響，裏面有個婆婆正呆呆的望着桌子上的泥人。
那日趕走了魔族後，司朝臣派門下弟子來收拾殘局，可那些被吸走精氣的人卻無能無力，這個原本三十幾歲的女子如今還是老人模樣。
續随子走到桌旁，忍着背後的傷口蹲下身輕聲喊了一句：“婆婆……”
老人聽見聲音，将目光從泥人移到續随子身上，朝他咧咧已經幹裂出血的嘴巴說到：“多謝……”聲音沙啞，哪裏像三十幾歲般清亮。
司朝臣朝續随子搖搖頭，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
“那女子怕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等續随子關上門，司朝臣輕聲說到。
“思慮過重，加上被魔氣浸染，怕是五師弟來了也只能吊着她的性命。”
續随子搖搖頭說到：“不必了，讓她去吧，她的孩子應當在那三十二個孩子之中，失夫丟子，就算有靈草吊着也保不住她的命，心已死，已然沒有活下去的念頭了。”
兩人看完了老人家，這才出發去了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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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陽光穿透樹林，打在續随子身上，暖洋洋的，哪裏還有之前的腥風血浪。淩玄派的人辦事向來利索，将這裏收拾的看不出曾經有場大戰的痕跡，若非是親眼見到之前的慘案，誰會想到之前這裏還都是一汪汪的血水。
續随子依照記憶，走到與漢宮秋對戰的地方，那裏青草漫步，到處都是白色的梨花瓣。他走到梨花樹下，伸手覆上梨花樹，樹幹粗糙，手掌拂過能感受到輕微的疼痛，續随子記得，當日，魔後就是靠在這個樹下抱着那個孩子。
續随子沉默了一會，腦海中不自覺的便回想到那個孩子在他要離開時緊緊抓着他衣擺的樣子，那眼神裏盡是不安，擔憂和怕被抛棄……可他，終究還是弄丢了那個孩子。
想到這，續随子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向梨花樹，樹幹随着他的力道猛的一顫，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了他一身，有一片輕輕的落到他微翹的睫毛上顫了一下，這才慢悠悠落到了地面。
續随子深吸一口氣，無視手上的血跡，轉頭問到：“師兄，門下弟子來收拾殘局時可有覺得不對的地方？”
司朝臣知他一心想找到那個孩子，嘆口氣說到：“是有一處，不過那痕跡已經被清理了，我看過了，是業火灼燒的痕跡。”
續随子一怔，接着說到：“帶我去。”
司朝臣帶他繼續深入，續随子觀察着位置，認出這是當日他破了地脈抽取的陣法時，紅光大現的地方。
“當日我來查探時，業火早已燃盡，應該是燒了什麽東西，我曾試過重現場景，但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撓了。”
續随子蹲下身看着面前那光禿禿的地面，伸手想彙聚靈力查探一下，突然覺得後面有些冷。
續随子不明所以，轉過頭看着司朝臣死死的盯着他。
續随子：“……師兄你有什麽事嗎……”
司朝臣三步兩步跑到他身邊将他拽起來說到：“五師弟可是囑咐過你不可妄動靈力？”
續随子一愣，說到：“我就是查探一下，不至于……”
後面的話續随子沒有說下去，實在是，司朝臣第一次露出如此嚴肅的眼神。
“這次你受傷，本尊本就無法同師尊交待，師弟你身上擔的不光是整個淩玄派，更是柳師叔的傳承，往後若再有一次，本尊就禁你的足。”
司朝臣在他們面前向來沒有掌門的架子，如今竟讓他以“本尊”相稱，怕是早就憋着一口氣了。
續随子沒想到司朝臣會如此，他這才明白，自己這次受傷是把司朝臣吓出陰影來了，也難怪他會如此緊張自己來巨峰村。這麽想來，之前自己吵着要來巨峰村查看情況，司朝臣真的是很努力的在忍了。
“我明白了師兄，我不看就是了。”續随子急忙認錯，他急着擔心那個孩子，卻唯獨把師兄妹們給忘了，那些人見自己受傷時怕也是吓壞了吧。
司朝臣聽他那麽說，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出事後，我讓門下弟子已經細細查看過了，确實沒有那孩子的蹤跡，當日現場如此混亂，那個孩子怕是早就已經離開了。”
續随子沉默着沒有回話，他清楚司朝臣說的話都是真的，可自己就是不甘心，明明答應過要保護那個孩子，到頭來自己還是食言了。
“回去吧，師弟。”
續随子這傷一養就是大半年，傷一好，他就接了任務馬不停蹄的下了山，其他人不明所以，唯有司朝臣知道，他是借着任務，去找那個孩子去了。那個孩子是續随子一輩子的牽挂。
顧及他的白發太顯眼，續随子還是用靈力遮掩住了自己原本的面容，換上了青衫，去了目的地，那是一個離淩玄派不遠的小鎮子，一位富商委托他們，說他的女兒最近像是變了個人，經常呆呆的自言自語。
續随子趕到小鎮說明來意後，富商急忙熱烈将他迎了進去，原本是想好好招待他一番的，但是續随子不願耽擱，他想快點解決這件事，好空出時間來去找人，半年已過，不知道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富商見此也沒有多堅持，立馬帶他去了他女兒的房間，續随子看了眼房子，處在極陰的方位，旁邊偏偏又栽了棵槐樹，那富商的女兒怕是被邪祟上了身，續随子三下兩下除掉了邪祟，囑咐富商調整院子，讓她靜養，不顧富商挽留，便離開了。
續随子離開大宅院時，正是傍晚，餘光拉長了他的影子在青石小道上，他擡頭遮擋了下耀陽夕陽，又被街巷那群吵鬧的孩子吸引。
“打死你，打死你，沒爹沒娘的小傻子！”
一群孩子圍着一個衣衫褴褛的孩子拳打腳踢，被圍在中間的孩子懷裏不知抱着什麽東西低聲說道：“我才不是沒爹沒娘！他們只是不在了，我還有哥哥呢！”
回答他的又是一陣謾罵。
“你們在做什麽！”續随子沉着臉走近他們。
一幫小孩子看着續随子臉上能凍死個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其中一個年齡稍大的壯着膽子說到：“他偷我們東西！”
“我沒偷！”爬在地上的那個小孩子立馬反駁到：“這是那個伯伯不要的。”
“呸，那也是偷！”年紀大的那個揚起了巴掌。
續随子眼疾手快在那個巴掌要落到地上那個孩子身上手擋住了。
許是富家公子，旁邊的小厮見自己公子被鉗制，急忙挽着袖子上手，卻被續随子一腳踢到了牆角邊“哎呦”了半天沒有爬起來。
“小小年紀，就學會拉幫結夥，仗勢欺人了？”續随子努力朝他們擺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可那幫孩子看到他笑，接着齊齊往後退了一步，轉頭哭着就跑了。
續随子：“……”
“多謝哥哥。”地上那孩子艱難地爬起來，朝他笑着說到。
續随子看他膝蓋處沾染了泥土，蹲下身伸手輕輕幫他拍打着，這才看清那個孩子手裏捏着的，是半塊發黴的饅頭。
小孩子看續随子衣裳整潔，手指修長宛如白玉，在自己髒兮兮的衣服襯托下更顯白皙，不自覺的，小孩子後退了一步。
“謝謝哥哥，我沒事。”
這個大哥哥是他見過做好看的人，看着不茍言笑，可骨子裏散發的，都是溫暖純淨，身上還有股好聞的冷香。
這麽想着，他的肚子卻不合時宜的發出一串咕叫，小孩子頓時羞紅了臉。
續随子看他越發緊張不安，站起身，拍拍他的頭頂，又彎腰牽你他的小手說到：“走吧，哥哥也餓了，若是不耽誤你的話，能不能陪陪哥哥？”
小孩子看着眼前那溫暖白皙的大手，輕輕的朝他點點頭。
馄饨小攤上，續随子點了三碗馄饨，托腮看着小孩子狼吞虎咽吃着。
“唔哥哥，我好久沒吃過熱飯了！”小孩子邊吃邊絮叨，“以前能有塊饅頭吃我就很開心了，沒想到也能吃上熱乎飯的一天！”
續随子看了眼被小孩子包裹着放在長凳上的饅頭沒有回話。
“哥哥你是住這的嗎？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續随子将自己面前那碗馄饨端到他面前說到：“我是來找人的。”
“啊，是親戚嗎？”小孩子揚起半邊臉問道。
續随子嘴角微揚，掏出手帕替他擦幹淨嘴角的油漬說到：“不是，是一個被我弄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