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車外的黃昏格外迷人。

細碎的金色光芒鋪滿了薛霈的眼睫,他坐在副駕駛位,微垂着眼,雙手捧着老型號的手機,在打字回消息。

身側的陸萊恩手持方向盤,餘光偷看了兩眼,也僅是落在薛霈專注的表情上。

坐不住的家夥成了身後的兩人。

一直到了聚餐的餐廳。

薛霈沒再管消息湧出的手機,塞進口袋,地下車庫的燈光偏暗,他有些擔心哥哥待會兒要倒車,但沒想到憂慮是多餘的,陸萊恩單手就把車停得方方正正。

車載音樂沒了聲音。

薛霈解開安全帶,跟着哥哥們推門下車,少年們長大了,身形挺拔,個高腿長,走在前邊的戴丞和褚存熙不知在扯皮什麽。

陸萊恩稍後等着他,車鑰匙塞在黑色沖鋒衣的口袋裏按下鎖車鍵。

車子很輕又很悶的響了下。

薛霈跟在哥哥身後,有點黑,好在陸萊恩習慣慢下腳步,總是帶着濃烈的安全感:“今晚還去練琴嗎?”

“看情況。”

薛霈笑了笑,這時口袋裏的手機又亮了屏,說不完的話都來自于潘星辰。

那家夥改了名,從此叫做潘恺晟,說了些家中父母離異的事,在國外幾年不太愉快,好像不希望有人再叫他潘星辰。

放學路上的幾分鐘,輪到薛霈談及自己的事兒,也就三言兩語,足以讓潘恺晟震驚,他當真成了陸萊恩的弟弟。

或是骨子裏還對當初在演技學院的大哥哥感到畏懼。

潘恺晟當時只有一句:“別讓你哥知道我是潘星辰!”

薛霈果真沒有提及潘星辰的身份。

從車內到餐廳用餐,薛霈偶爾跟陸萊恩聊着練琴的事,多數時候,兩位世家哥哥的胡鬧更占時間,許久未見,看着他倆鬥嘴比德雲社唱戲還要有意思。

餐桌上的燭火随着說話一下下的晃動。

褚存熙吃飽擦嘴,忽然來了勁兒:“我覺得我挺man的啊,我就算剛吃完飯也是有腹肌的,不信露給你們看!”

戴丞嫌棄得不行,壓根沒正眼瞧他,筷子都擱下了:“你別影響我們吃飯行不行。”

褚存熙:“我是真的很糾結那件事啊。”

“你們也不跟我說。”

“我到底應該是1還是0?”

餐桌上的戴丞無語,陸萊恩投去警告的目光,只有薛霈滿臉疑惑:“什麽意思呢?”

這可有個一心撲在小提琴上的幹淨小孩兒呢。

陸萊恩忍無可忍,招手要結賬的陣勢,激得褚存熙怕到手的財神爺跑了,趕緊問他倆:“今晚就這麽回去了?打臺球去?”

戴丞打着哈欠拒絕:“我要回家睡覺。”

“佩佩要練琴,”陸萊恩搪塞回去,“你自個兒去吧。”

褚存熙抱怨道:“啊?!吃頓飯就撤了,哥幾個好不容易見面呢,不要這麽對我好不好啊。”

一群人裏總要有個賣慘的,況且這賣慘的花樣繁多,話術過人,最快心軟的薛霈見不得他存熙哥受委屈,改口說那就去打臺球吧,陸萊恩不得不跟着答應,戴丞也沒法背叛組織。

這棟大廈碰巧就有存熙少爺常來的輕奢場所。

那裏邊接待的都是正兒八點的人,褚存熙刷了卡,有人領着他們入座,其中薛霈最為生疏,落在陸萊恩眼中,還是沒忍住問:“平時不跟同學出來玩?”

薛霈陷在柔軟的座椅裏,歪過腦袋,像在抱怨:“我們班都特別卷,別說來這兒玩了,能聚在一起吃頓火鍋也不容易。”

可能是一路上趕得太急。

薛霈的發梢微亂,陸萊恩伸出手,擡着食指捋往一邊,薄唇動了動:“偶爾也勞逸結合一下。”

“好。”

薛霈忽然有些犯困,“哥不去跟存熙哥他們一起玩嗎?”

陸萊恩抱臂道:“不去。”

薛霈:“他們也好久沒和你見面了,你去玩吧,我想在這兒眯一會兒。”

這話落在耳根好比是不想跟自己獨處的意思。

陸萊恩蹭了蹭高挺的鼻梁,問要不要提前回去,薛霈卻執意要留下來,像兒時那樣當他們的跟屁蟲,安安靜靜的,怎麽勸都說不想離開這兒。

柔軟的沙發椅夠寬敞,陸萊恩把上衣折成枕頭狀,墊在腿上,輕拍了拍:“過來。”

薛霈收到邀請,微微彎起眼眸,枕來上邊也能感覺到肌肉感,但招架不住太困,安靜地側躺入睡了。

漂亮的少年從小到大都這麽乖。

那邊的褚存熙玩着桌球,興致上頭,壓根沒管玩了兩盤就往回走的戴丞,後者悄然靠近,不自覺放低嗓音:“那個有點黑的小同學是個演員。”

陸萊恩擡起慵懶的眼皮,像是在勸說戴丞別吵到佩佩,這種事留着晚點兒再說也行。

戴丞識趣地坐下,握着手機打字,遞來陸萊恩面前,那上邊落着一行字:“你現在也太像個家長了吧。”

陸萊恩拿起自己的手機,敲字給他回:“不然呢。”

戴丞:“既然回來是為了佩佩和他外公的事,你選擇gap一年推遲給牛津遞材料的事,是不是應該讓佩佩有知情權?”

陸萊恩頓時陷入沉默。

他不可能會告知這件事,畢竟當初陸家奶奶病危,陸萊恩頂着壓力兩頭跑,忙碌不休,每天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家中繼續着學業,也沒選擇停下腳步。

如果說了只會讓佩佩想太多。

陸萊恩端坐在這兒,像堵密不透風的牆,帶着重重的心事,暴露的不足冰山一角,可冰牆也會融化,截止的節點在今年冬天的十一月底。

也就是薛霈正式滿十八歲生日的那天。

這麽些年來,佩佩的外公裴成濟所做出的退讓和付出,都是瞞着小外孫的,可陸萊恩一概全知,領養條例進行到成年,到了那會兒必然不好再隐瞞下去了。

時過境遷。

如若長大了的薛霈知道,整個國內的各大小提琴賽事,背後都有着裴家為之做出的貢獻,他為之驕傲的成就和獎金與外公有關,又是否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樣的結局,選擇繼續走藝術這條道路。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

薛霈迷迷糊糊地醒來,身上多了一條毛毯,枕在腿根的位置卻分毫不偏倚,唰地坐起,不覺吓到了彼此。

陸萊恩戴着半框眼鏡,修長手指緊握着手機,緊張地望過去:“做噩夢了?”

“沒呢,”薛霈呼吸過速,“哥,你的腿沒被我壓麻吧?”

陸萊恩感到好笑,摘下眼鏡,接着抄起車鑰匙起了身:“再睡下去可能就麻了,回去吧。”

薛霈泛着迷糊,半睡半醒地起了身,總感覺睡夢中聽到了對話,但又不記得具體內容,醒來就見着沉默的哥哥要帶他回家了。

一路上沒再看到褚存熙和戴丞,那倆比較愛玩兒,這會兒不知上哪去了。

褚存熙就是個黏糊的卷毛小狗,要靠哄的,薛霈心裏這般想着,哪怕當真要練琴,他也會順着對方的想法,來這麽一趟陪對方,再去練琴室也不遲。

但上了陸萊恩的車,薛霈系着安全帶,側臉看向認真起步開車的哥哥嗎,頓時只想偷懶一天,哪怕只是在房子裏說說話也好。

後者在昏暗的環境下擋不住那視線的熱忱。

“怎麽了。”

陸萊恩沒開導航,踩油門往出口方向走,輕車熟路地瞥來一眼,“有話要說?”

薛霈抱着柔軟的抱枕,暗示道:“哥,你今晚住我那兒吧。”

陸萊恩輕笑道:“現在一個人住還害怕嗎。”

薛霈的臉龐被忽明忽暗的燈映照着,有些發燙,當初剛搬出來有多高興,一天三回電話跟哥哥報喜,說自己長大了。

沒過多久,當晚撥出了第四通電話,他說自己害怕,外邊有玫瑰媽媽陪着也怕,一抽一抽地藏着啜泣聲兒。

那會兒的陸萊恩在倫敦,一大家子吃着晚宴,借口去上洗手間,找個處樓梯間哄人、等他入睡,還收獲了一句取悅似的“我好像離不開哥哥”。

陸萊恩當時心跳得很快:“那佩佩要不要來倫敦?我回去接你過來,好嗎?”

“可我還要繼續在國內學小提琴,”薛霈總惦記着夢想,解釋道,“我只是一下子适應不了。”

“原來住的房間,隔壁就是哥哥以前睡的房間……”

“……我太想你了。”

不過兩年。

薛霈自個兒也記得那些話,想來害臊,更覺着方才的對話中,他是被陸萊恩調戲了,好在車後座沒人聽了去。

他捏着小動物抱枕,揉來揉去,發洩似的說:“你今晚肯定不住存熙哥那兒。”

陸萊恩一邊開車,一邊給出肯定:“嗯。”

薛霈:“那要回別墅區嗎?”

陸萊恩:“不回。”

不去朋友家也不回以前住的宅子,那總不能上酒店湊活住着吧?

薛霈想着自己的住處确實有點小,不自覺将抱枕摟得更用力,戳着棉花,恍然了一路,在心裏嘀咕了聲:“以後能開小提琴巡演了就把錢攢起來買大房子。”

私家車到了樓下。

陸萊恩停好車,從後備箱拾掇出了行李,看得薛霈格外納悶,上了樓,比自己更像主人的哥哥刷卡開了門。

薛霈一進門就把陸萊恩堵在玄關,稍微仰臉,戳中了他的腹黑心思,“分明早就打算住進來,又不說實話,你怎麽這麽喜歡逗我玩。”

陸萊恩好笑不語,裝成大尾巴狼,任憑纖細的身軀擋着,行李還是薛霈心甘情願給他推往裏的。

小小鬧了這麽一出。

薛霈幫忙收拾行李,嘴上嘟囔餓了,擱好入門卡和鑰匙的陸萊恩彎起袖口,将那少年的偏瘦身軀落入眼中,走往了廚房區域。

那邊的薛霈聽聞動靜趕忙回頭。

他踱着拖鞋往裏走,正好趕上陸萊恩從冰箱拿出食材,雞蛋、混裝的大小番茄,一包沒開封過的意大利面,在英國端莊優雅的大少爺,擠在這小公寓裏給他下面條。

薛霈示好般靠過去,想打下手,偏偏陸萊恩總用身子見招拆招地擋着他。

“哥。”

薛霈笑得格外地乖,不執着于幹活兒了,就在旁邊糯糯地喚着,“你最好了。”

正在打雞蛋的陸萊恩手上一頓,偏過眸,對上那張漂亮似琢玉的無暇臉頰。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不吭聲,接着又轉過身繼續去忙活別的,激得薛霈那麽內斂安靜一小孩成了話痨。

“怎麽不理我?”

“你到底回來幾天啊。”

“哥,你行行好吧,我忙完考試去找你要等暑假呢。”

嘩啦——

水龍頭被打開了,陸萊恩撚了顆裹糖的小聖女果,擡手塞到薛霈的唇前,被後者一口咬進嘴巴裏。

陸萊恩淡淡地說:“至少待幾個月吧。”

薛霈嚼到白砂糖,甜味蔓延,驚喜萬分道,“真的嗎?”

陸萊恩賣起關子,只讓薛霈去廳上等面條做好,該忙什麽就忙什麽。

而薛霈也以為他不明說,八成都是陸家集團裏的事兒,自然也不好往下追問,只顧着心裏滿足。

沒過多久,大瓷碗盛着番茄雞蛋面,新鮮出爐,撒上了萬能的黑胡椒,騰騰地冒出熱氣,薛霈找了個小風扇吹風,一邊吃一邊冒出暖汗。

陸萊恩坐在沙發上,用自己的平板發消息,處理些複雜的英文文件,沉默的樣子泛着蘇感,像那種倫敦街頭咖啡店裏坐着的帥哥,每隔一會兒就有漂亮白人搭讪的那種。

薛霈邊吃面邊胡思亂想,感覺自己傻不愣登的,發燙的嘴唇格外殷紅,說話像噘着嘴撒嬌一樣:“哥。”

“你今天好像也有點奇怪。”

陸萊恩從平板上挪開視線,揪着字眼,輕輕地擡了下眉尾:“還有誰也奇怪?”

“存熙哥和戴丞哥,”薛霈小口地咬面條,慢條斯理地咀嚼着,“他們倆在車上就像在密謀什麽壞事。”

陸萊恩:“……”

薛霈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你們是一夥的嗎?”

陸萊恩慣會僞裝,故意露出不解的表情,瞬間把自己摘了出去,薛霈鼓着腮幫子,只覺自己誤會哥哥了,不好意思地輕笑道:“要不要先去洗澡?”

“衣服扔在髒衣簍裏就好。”

“我待會洗完澡一塊兒塞洗衣機裏。”

說得那麽谄媚。

陸萊恩确實想去洗澡了,路過薛霈身邊,薅一把烏黑的頭發,比其他男孩子的頭發稍長些,軟綿綿的手感:“今晚幫你吹頭發?”

薛霈朝後仰起臉,瞧着那張英氣逼人的臉龐,看得入神,嗓音忽然變得黏糊糊的,“哥。”

“你在倫敦談對象了嗎?”

陸萊恩垂着眼睫,像漆黑懾人的羽翼,大概是沒想到被反将了一軍,整晚藏在肚子裏的話,怎麽成了薛霈搶先對他的質問?

嗓子像卡着魚刺了一樣。

陸萊恩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在作祟,俯下身,滾燙的氣息噴薄在瓷白漂亮的小臉上:“為什麽問這個。”

薛霈一怔。

緊接着,陸萊恩的眼前閃過黑皮男孩子的身影,語氣更危險深沉,帶着侵蝕的意味:“佩佩有想要交往的小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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