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陰雨綿綿的一天,莫恩陷在大床裏睡得舒适,他想肯定是因為窗外的昏暗太适合睡覺,所以他起晚了,絕不是因為糾結給休登泡茶一事。

但最終他還是要面對現實,當他走進後廚的時候早已經過了早餐的時間,安娜正在忙活收拾起使用過的瓷碗。

那些昂貴而華美的瓷器來自中國,從遙遠的東方,跨過變幻莫測的海洋,最終抵達地中海沿岸。它們精致而且花紋各不相同。

“玫瑰紅的這套一般用在宴會或者慶典,您可以從藍色或者綠色這兩套裏面選。”安娜向他展示那些精美的瓷杯。

莫恩選了淺綠色鍍着金邊的一套,一邊按照安娜的步驟操作,一邊閑聊似的問起:“安娜,你知道關于公爵殿下母親的事情嗎?”

“溫妮夫人?我知道的并不多,夫人在世的時候我還很小。”安娜忙着擦拭金銀制的餐具,回答得很随意,“不過她确實是一位善良并且值得尊敬的女性,我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偶爾來莊園看望瑪莉亞姨母,她看到我和那些莊園裏的童仆們,都會往我們手裏塞一把糖果。”

“她長什麽樣子?”

“金色的長發,像最華美的絲綢,柔嫩的肌膚,溫婉的眼睛,是貓兒一樣的綠色,她總愛穿着白色的裙子,在一個晴朗的午後去花園裏曬太陽。”安娜陷入了回憶,“哦,公爵殿下的模樣幾乎與她如出一轍,只不過溫妮夫人因為身體虛弱的原因,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聽說是生育殿下留下的後遺症。”

莫恩努力地在腦子裏構想這樣一位夫人的形象,他把她與城堡裏先人的畫像一一對應,然後驚疑道:“畫像廊裏沒有這樣一位夫人。”莫恩對于繪畫有着天生的敏感,他看過的繪畫就一定會印在腦海裏,他感肯定,畫像廊裏沒有哪位女士同安娜的描述接近。

安娜愣了一下,随即低下頭繼續手底下的工作,“那是因為上一任公爵後來續娶了另外一位夫人,聽說上一任公爵簡直被新的夫人迷得神魂颠倒,哦天,請原諒我吧,我不應該在背後說主人的不是。抱歉,蘭森大人,我只能說這麽多了。”

莫恩點了點頭,沒再問下去。他看着紅茶的茶葉由小樹枝一樣,漸漸伸展開來,又換了一遍水,用适宜的溫度重新沖泡,再過濾出去,留下茶水在白瓷的杯子裏顯得格外清新,棕紅的顏色剛好,他把它放在了小托盤裏,向樓上走去。

“來吧,我的紅茶,希望你們好喝到能讓挑剔的公爵大人無話可說。”

休登今天的心情很好,他當然記得和莫恩昨天的約定,他更加記得那張清隽的小臉上流露出的不滿和無可奈何,哦,休登承認,他看到莫恩那樣生動的表情,實在是愉悅極了。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天色還有些昏暗,可這都不能影響休登的輕松愉悅,他看那些開支賬單的速度甚至快了一倍。

書房的門被敲響。

“進來吧。”

“呃,是我。”莫恩看上去有些不情不願,他挪着步子将托盤放在了休登的桌子上,“公爵大人,這是我們昨天說好的紅茶。”

休登審視着他的表情,裝模作樣地端起茶杯(至少莫恩看來是這樣的),蓋子撇開水面,緩緩放在唇邊抿了一口,擡起頭看着莫恩。

莫恩覺得自己有些緊張,手心裏滲出一些汗,他問道:“怎,怎麽樣?”

噗嗤,休登笑了出來,他又喝一口茶,放在桌面上,說:“天吶小家夥,你至于這樣緊張嗎?看在上帝的份兒上,這只是我開得一個玩笑。”

他沒忍住,站起來揉了揉莫恩的頭發,然後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到書櫃前,檢閱着那些書籍。

“看看你那幾乎泛白的小臉吧,為什麽不放下那些可笑的貴族自尊呢?”

“公爵大人,首先,我認為您應該稱呼我的名字。”莫恩轉移着話題,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按理說他應該對休登放下戒心,因為他并沒有什麽實際傷害他的舉動,可那天地下室裏男人的吼叫,就像是一個警鐘,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自己與休登保持距離。

“名字代表什麽?我們所稱的玫瑰,換個名字還是一樣芳香。”休登像朗誦一樣,念出一句《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臺詞,“小家夥,你要知道,無論我怎樣稱呼你,你還是同樣的可愛……以及,天真。”

莫恩漲紅了臉,他結巴道:“那,那不一樣,那只是在抒發愛慕的情懷,劇本而已。”

休登凝視着他,靠近他,男性特有的低沉嗓音萦繞在莫恩的耳畔,他覺得自己陷進了一灘濃稠的潭水裏,灰綠的,就像休登的眼睛。

“又有什麽不同呢。”

莫恩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無法抑制自己的行動,下一秒将休登用力地推開,“抱,抱歉,殿下,我不是有意的。”

“哦,沒關系,是我玩笑開過火了。”休登後退了幾步,笑起來,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要出去幾天,議會即将在巴黎召開。希望你這幾天過得愉快,我的書房可以借給你,裏面有不少的書籍,可以打發時間。”

莫恩松了口氣,沒了休登的威壓,他感到輕松了一些,幾天?他想他會趕在休登回來之前就離開切特洛莊園。

一駕馬車在雨中駛離了城堡,馬蹄踏地的聲音在雨滴聲中變得模糊不清,莫恩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得到了一個無比恰當的機會,他可以沒有顧慮地進入地下室“探險”了。

他把一切都定在夜裏,他可不想讓城堡裏的下人們知道他的計劃,鬼知道他們會不會阻止他,或者向他們尊敬的公爵大人告狀呢。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莫恩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多麽嗜睡的人,但是接連幾天,他試圖熬夜等待的舉動都失敗了。每次當他頭挨到枕頭的時候,一股強烈的疲倦就像狂風一樣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上下眼皮就像被粘在一起,最後不得不進入夢鄉。

而無論他第二天如何後悔,并且堅定着自己的信念,到了晚上還是無法抵擋那突如其來的睡意。

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他漸漸發現,就連白天的時候,他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睡意,他感覺自己幾乎可以同那些冬眠的小獸媲美了。

安娜體貼地安撫他:“哦,一定是這接連幾日的雨天搞的鬼。你之前一直在南方,南方臨近地中海,夏天的雨水比較少,你大概是到了這裏不适應了,請別太在意。”

“是嗎。”莫恩含糊地回應了一句。

不對,哪裏不對,他的心中有一種預感,事情已經開始朝着他預料之外的地方發展,而且完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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