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朦胧

朦胧

軍訓基地的住宿條件當然好不了,這裏就是讓學生們來吃苦的,宿舍一間住八個人,床板一碰就出聲響,衛生間有點髒,熱水還燒得慢。最重要的是姜唐和邢年沒有分到一間,兩個人姓氏拼音的首字母差太遠了,連隔壁都沒住上。

邢年想和姜唐室友換床位,但是這事兒違規了,被教官發現估計要記過,姜唐沒讓。

啧。

又是乖寶對規則的莫名堅守。

所以邢年有點冷臉,晚上給姜唐擦床板鋪被褥的時候一直不理人。姜唐宿舍的其他人都有點害怕,全體自發去走廊上吹風,把空間留給他們小哥倆。

姜唐也知道邢年不高興了,過去抓住邢年手腕晃晃,叫了聲哥。

“嗯?”邢年再心裏有事也會給姜唐回應,這是他的原則。他低頭問姜唐:“怎麽了?”

“你別不開心了,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住呢。”姜唐過來趴床上,頂着剛洗完澡還潮呼呼的頭發,對邢年說:“六個晚上馬上就過去啦,周末你來我家住。”

邢年看了姜唐幾秒,說了句好。

“過來,”邢年坐床邊,“我看看哪被咬了,給你抹點風油精。”

姜唐一骨碌翻身過去,露出小腿放邢年膝蓋上,皮膚上紅了好幾片,胞腫得不小,都是被蚊子叮的。姜唐嫌癢老想撓,邢年一只手握住他的腳腕,不讓他碰。

姜唐雙手後撐,覺得今晚邢年給他抹風油精的手有點重。

腿上到處都是涼絲絲的感覺,姜唐把褲腿翻上去晾着。邢年又扯來毛巾給他擦了頭發,才回自己寝室收拾東西。

走的時候邢年說晚安豆豆兒,但是沒像其他晚上一樣摸摸或者捏捏姜唐的臉。

邢年走之後另外幾個男生才探頭進來,問:“你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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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姜唐問,“你們怎麽啦?”

同學說你哥有點兇,剛才瞪他們了。姜唐皺着眉沒有想了想,小聲抗議道:“他沒有兇......你們就是現在和他不熟,熟了就好了。”

“我對此深表懷疑......欸?”睡姜唐上鋪的同學爬梯子的時候沒留神,扶了把姜唐的床,當時就扭頭說,“你床怎麽這麽軟?”

宿舍裏的床就是一層木板,沒墊子也沒褥子。人性尚在的指揮員給每人發了一張毯子,但是鋪上之後也和家裏的床沒法比。

姜唐掀開被子,在邊沿摸着了兩張毯子。

屋外長廊上還人聲嘈雜,好多同學都在串宿舍聊天。姜唐下意識站起來往外走,又在門邊停住了。他原地躊躇了許久,舍友問了聲,姜唐說沒事,随後按滅了頂燈。

關上門就只剩黑暗,姜唐站在那兒揪揪袖口,在朦胧難名的感覺裏愈發費解。

晚上涼快,邢年站走廊拐角,靠着柱子不知道在想什麽。徐韬拎着的兩根棒冰從小賣部回來,分了邢年一個。

邢年說謝謝,一口一口吃得很快。

“什麽事讓你這麽挂臉。”徐韬趴欄杆上,“你老盯着你弟弟宿舍幹什麽?人家都關門熄燈了。你怎麽回事?眼珠也不動。擔心成這樣啊?他那屋幾個人都挺乖的,不會有事兒。”徐韬伸出棒冰在徐韬眼前晃了晃,“到底想什麽呢?”

邢年仍然沒有收回目光,他沉默地看下去,最終說:“想他頭發還有點沒幹就睡了。”

“我的天年哥,你這心操的,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徐韬忍着笑望天,直到吃完半根棒冰,才轉頭問:“因為下午那學姐?”

邢年沒接話,喉結滑動了一下。

“她就想找好看的人拍個宣傳照什麽挂校園網上,我看見她和不少男生女生都說話了。還有人主動請她拍,人家都沒同意。”徐韬說,“年哥你多慮了。”

邢年咽下嘴裏那一口,說:“是麽。”

“是、嗎?”徐韬笑了會兒,說,“沒想到你還要抓姜唐戀愛的事,這哥當的,趕上爸爸了。”

邢年挑了下眉。

徐韬吃完了最後一口,把小木棍準确地扔進隔了段距離的垃圾桶。

他對邢年說:“姜唐純得跟什麽似的,白紙一張,讓他高中戀愛絕對沒戲。而且他那麽聽你的話,就算是春心萌動也得第一個和你說。你放松一點,這叫什麽,這叫來自家長的信任。我發現你一個夏天過去怎麽還變得嚴格了呢?你看那麽多人給你寫情書姜唐也沒不高興,一樣的道理,你們感情深,你不綁着他他也不會離開你。”

走廊壁燈邊飛蟲缭繞,在光裏成為細小的飛舞的黑影。邢年把棒冰的小木棍咬在嘴裏,目光跟着飛蟲動了動。

“你是怕他談戀愛還是怕他談戀愛不告訴你?”徐韬問,“這麽多年貌似是你管着姜唐,其實我覺得是你很怕他。你算過你從小到大打過多少次架然後不敢跟他說嗎?就憑弟弟這長相,以後少不了人追,現在就流行小奶狗類型。到時候你打算怎麽斷他的桃花運?他知道了跟你不高興怎麽辦?”

這番話直指“界限”二字,邢年罕見地找不到回答。他摘了木棍,在欄杆上毫無章法地敲了敲。

“從初中開始每個老師給你的評價就是漫不經心,”徐韬最後說,“其實是因為你的注意力都在姜唐身上。”

木棍無意識地折斷在指尖,邢年扔了垃圾,活動開肩頸。風撩起黑發,露出他眉眼暗沉帶冷意。

“沒錯,”他說,“我的注意力的确都放在姜唐身上。”

最後一天晚上基地給弄了個聯歡晚會,觀衆席人頭攢動,舞臺上正有武術表演。然而平時在家再忙也九點準時關燈睡覺的姜唐挨着邢年,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也昏昏欲睡。

小豆豆兒平時被養得可精可細了,這幾天太累了,沒經歷過這麽大強度的體能訓練,到最後有點流鼻涕。

姜唐在邊上腦袋一點,邢年的手就托過去,捧着他臉讓他舒服。

等人真睡過去了邢年才調整了位置,讓姜唐枕到自己肩上來。

他給姜唐披了外套,面前就有人輕輕地叫了聲同學。邢年擡頭看,是那個負責拍照的女生。

她這個幾天每天都到,拿着單反給每個班拍了集體照,然後又選了些人單獨拍。

女生蹲身和邢年打招呼,她不參加軍訓,此時依舊神清氣爽,臉上還化了淡妝。她看了看姜唐,壓低了聲音,問:“你是姜唐的哥哥吧?”

邢年擡手蓋在姜唐耳朵上,問:“你哪位?”

“......”女生尴尬幾秒,說,“我是給你們照相的,是這會兒沒帶相機認不出來了是吧?”

“學姐好。”邢年稍微點頭,問:“有事?”

“想加一下姜唐微信,”學姐笑起來的時候帶點羞澀,“好把照片發給他。”

邢年說:“他睡着了。”

“啊,我知道。”學姐點點頭,問:“那你能把他的微信給我嗎?”

“不能,”邢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我不知道他微信是什麽。”

“......這......”學姐說,“真的嗎?”

“但是你可以加我的微信,”邢年平靜地說,“麻煩把有我和姜唐的照片都發給我吧,謝謝學姐。”

他背出自己的微信號,學姐申請加了好友。邢年單手操作手機,說:“以後學姐要是找姜唐就給我發消息。”

他這樣嚣張又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很帶感,很難相信是一個高中生的神情。學姐有點木,納納道:“好的。”

“那麽好的,”邢年抿抿嘴唇算作微笑,“學姐再見。”

學姐還在發呆,舞臺上已經換了節目,周圍掌聲響動她才回神。邢年沒再看她,把外套往姜唐肩上提了提。

學姐彎腰跑出隊伍,到旁邊和閨蜜挂語音,壓低聲音說不好意思失敗了。拜托她去要那個“照片裏都特別白特別乖特別好看的男生”的微信號的閨蜜失望透頂,學姐極力安慰,然後說:“他哥不讓,我看着他哥特別兇,但是真的很帥啊啊啊啊啊啊。”

她轉手發過去一張邢年站軍姿的照片,擡着下巴低着眼皮,确實太帥了。閨蜜看了照片,倆人一起啊啊啊。

主持人這會兒扯着嗓子報幕,姜唐本來就沒睡實,蹭蹭邢年肩膀就清醒了。邢年讓他繼續睡,姜唐搖搖頭帶着鼻音說睡不着了。

臺上有個男生在彈吉他,唱的是《情非得已》。姜唐哇了一聲,對邢年說:“好酷。”

邢年問:“你喜歡嗎?”

“喜歡啊!”姜唐眼裏有月光,“咱們年級好幾個男生都去學吉他了,特別酷。”

他側臉專注,邢年擡手撥撥他睫毛,嗯了一聲。

晚上徐韬來串宿舍,正好姜唐在洗澡,結果一扭頭就看見邢年面無表情地坐在姜唐床上。徐韬吓了一跳,咣一聲撞床幫上,邢年才給了個眼神。

“一臉嚴肅,外套也不脫,”徐韬問,“裝酷呢?”

反正姜唐不在,邢年看向徐韬,微笑着緩聲說:“去他媽的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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