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淚目的他
淚目的他
翌日一早，威爾遜和老幹巴就來到了小屋裏。
桌上擺放着泰諾亞剛剛做好的早餐，直接在木炭火上烤熱的黑麥面包，還有果醬，煎蛋，一大壺速溶咖啡。
威爾遜大咧咧的坐下，一邊拿起一塊面包塞進嘴巴裏，一邊道：“老幹巴說你找我有事，什麽事啊？”
與顧少卿熟悉了之後，他也不裝出初見時那副紳士做派來了，壓根他就不是那種類型的蟲。
四只蟲一起坐下來，一邊吃飯，一邊聽顧少卿說起了關于尋找沸石的事情。
老幹巴很是興奮：“真的可以解決土地毒素的問題嗎？就因為這個，我們這裏的蟲一直都吃不上新鮮的食物，全靠走私飛船運進來的東西。非常昂貴不說，質量也很差。還有環境也是，一直是這樣的糟糕，全都是因為土地裏無法生長出植物來的緣故。如果真的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話，我們這裏就會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威爾遜也很是高興，而且他想得更加長遠一些：“少卿你能做出治療精神海的藥物？真的嗎，真的嗎？——肯定是真的，看看老幹巴就知道了。從前他那個樣子，蟲不蟲鬼不鬼的，結果現在，嘿，完全是另外一只蟲了！最開始我問他們，他們還死咬着不說，原來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啊！不信任我啊，不當我是自己蟲啊，我要生氣了！”
老幹巴斜睨着他：“也不看看一開始你見到顧少卿閣下的時候都幹了些什麽，我們能信任你才怪了。”
威爾遜的臉色漲紅起來：“別提那些事了，都過去了嘛！以後，以後我就是顧少卿閣下的下屬，他指哪兒我到哪兒，絕不含糊，這樣總行了吧？”
顧少卿笑道：“別說下屬什麽了，合作夥伴吧。很多事情，還得靠你呢！”
“對對對，你說得好，合作夥伴！”聞言威爾遜精神奕奕的說道：“如果解決了土地不能夠種植的問題，這樣的話，就可以大批量生産治療精神海的藥物了，是這樣嗎？”
顧少卿點點頭，謹慎的說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不過一些細節還有待商榷，而且第一步問題還沒有解決，現在就談那些，還太早了吧？”
“不早不早，我們得先有個長久的計劃啊！”威爾遜蒼蠅搓手，完全坐不住了，起身在屋子裏轉來轉去，興奮得滿面紅光：“先解決土壤毒素的問題，然後開始種植。最遲明年就可以開始制造藥物，然後賣出去，給那些被精神海問題苦苦折磨又找不到雄蟲的雌蟲亞雌們。這樣的蟲一抓一大把，完全不愁銷路問題！——蟲神啊，我們要發財啦，哈哈哈哈……”
威爾遜大笑起來，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簡直沒眼看。
顧少卿看着他的樣子，莫名想起了昨晚自己的蠢樣子，簡直想要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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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幹巴在一旁笑道：“威爾遜說得雖然有些誇張了，但，那确實是我們努力想要的前景啊！”
看着他們的笑容，顧少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情非常好。
一頓粗糙簡陋的早飯，也因為他們心情的愉悅，而變得美味起來了。
吃完了飯，就要開始幹正事了。
威爾遜叫了他的手下，跟着老幹巴一起去到岩石地帶，尋找并帶回沸石。
因為那裏居住着很多很多個頭跟雌蟲差不多大小的肉食性蝙蝠，所以尋找沸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顧少卿好奇的提出要跟去看看，就被嚴詞拒絕了。
泰諾亞也表示不同意，那裏是比較危險的。雖然雌蟲有信心可以照顧好顧少卿，但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還是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中為好。
顧少卿也不是恃寵而驕不知輕重的那種蟲，當即就打定主意自己絕不去那種地方了。
晚上，老幹巴風塵仆仆的趕回來，把大家收集起來的沸石帶給顧少卿。
因為岩石地帶生活着很多巨大蝙蝠，他們必須分出一部分蟲手去驅趕獵殺蝙蝠，剩下的一部分蟲手才能緊趕慢趕的去收集沸石，所以數量不算多。就兩個麻袋裝着，加起來大約一百公斤的樣子。
老幹巴的身上還帶着蝙蝠的血跡，抱歉的說道：“我們今天只收集到了這麽多，明天再去，争取多收集一些回來。”
“真的是多謝你們了，再辛苦你們幾天，我想第一次試驗的時候，有四五百公斤就差不多了。”顧少卿說道。
老幹巴咧嘴笑道：“這件事要是辦成了，對大家來說都是有益的事，談不上辛苦。”
顧少卿笑道：“是啊，但願……我們都能夠如願以償。”
幾天時間過去，他們收集了大約五百公斤的沸石。顧少卿就讓他們暫時別去了，等到他試驗結果出來再做打算。
當天他們三個就一起動手，把這些沸石埋在了小樹林的中心地帶。再然後，在附近撒下一把威爾遜設法弄來的草籽。
這裏幾乎是寸草不生的，就是因為土壤帶毒。如果沸石有用的話，不多久，就會有青青小草生長出來。
沒有儀器沒有必要的檢測設備，就只能用這種笨辦法來做試驗了。
如果可以解除這塊土地的毒素的話，過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明顯看出不一樣來。
威爾遜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上一次萬裏奔赴去救顧少卿，他把能動用的資源都動用了，現在其實也窮得很。
他長期打交道的是一群幹走私的星盜，據他說，也是一群心黑的家夥，土泥巴裏也要榨出三兩油的那種。
可以說，其實這個聚居地裏，都是一群窮光蛋。
想來也是，真的有很大的能力的話，還能留在這種地方嗎？
這段時間，聚居地最中心地帶，屬于威爾遜的那些商鋪，連燈光都不亮了。只能跟大家一起，點蠟燭或是油燈。
看着這樣的場景，顧少卿迫切的希望自己的試驗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因為，現在這已經不是他與泰諾亞兩只蟲的事了。他的肩膀上，承載着大家的希望。
然而有的時候，真的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晨風吹來遠處垃圾山焦糊的味道，吹進狹小的房間裏，吹得躺在地上的雌蟲睜開了雙眼。
睜眼一看，外面天色微明了。
泰諾亞起身穿好衣服，收拾好地鋪，輕輕一躍，從閣樓上跳了下去。
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下面房間裏的床上已經沒有蟲了，房門開着，顧少卿出去了。
泰諾亞沒有去打攪他，轉身到後面的洗漱間裏去清洗自己，然後回到屋子裏去做早飯。
他拿了兩個黑麥面包放在炭爐上烤着，然後打開櫥櫃，愣了一下。
裏面新鮮雞蛋只剩下寥寥三顆，可憐巴巴的杵在那兒。
只好節約着吃了……給少卿早上吃一顆，晚上吃一顆，補充營養。然後明早吃一顆，他趕着去遠一些的垃圾山，希望可以找到值錢一點的零件。
昨天他已經拜托威爾遜無論如何想法搞點雞蛋和牛奶回來，不知道這家夥有沒有放在心上。
做好了早飯，他走出房門去叫顧少卿回來吃飯。腳步一邁出去就感到臉頰幾點涼意襲來，原來是下雨了。
回去取了傘又複出門，來到小樹林裏。他看到顧少卿蹲在地上，低着頭，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把傘撐在他的頭頂，雌蟲輕聲開口道：“少卿，回去吃早飯了。”
顧少卿低頭不語，泰諾亞這才覺得不對勁。
顧少卿在默默的哭泣。
雨在這個時候好像在呼應他的哭泣一樣，越發大了起來。
淅淅瀝瀝，落在雌蟲的肩膀和頭發上，很快就變得潮濕了。
雌蟲很快就知道顧少卿為什麽在哭泣了。
地面上，還是那貧瘠的黃黑色土地，一絲絲的綠意都看不到。
顧少卿的手抓住一把泥土，用力握緊，指縫裏鑽出沒有生機的泥土。
“我真沒用……大家這麽久的努力，完全……白費了。都是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一點希望都看不到……我，我就是個廢物……就跟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一樣。我……完全無能為力，根本掌控不住任何東西……就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住，還想着要改變世界……我太自大了。我……就跟這些泥土一樣，都是沒有用處的東西……”
從前的遭遇，毀掉的不止是他的平穩蟲生，還有他對愛情，對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信心。
徹底打碎的東西，要想重建起來，必須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行。
沒有誰能夠拯救自己，只有你自己，可以救自己。抓住自己的頭發，把自己一點點的從髒污的淤泥裏拔出來。然後，重新看到藍天和白雲。
顯然，在這個時候，顧少卿迷茫了，感到了極致的挫敗。
要麽一蹶不振，要麽，重新站起來。
泰諾亞蹲下來，幹燥穩定的大手蓋住顧少卿蒼白冰冷的手。平和溫柔的聲音，輕輕撫摸着他受傷的心：“沒有用處的東西嗎？可要不是這些泥土的存在，我們現在又會在哪裏呢？你就是照在這片山坡上的陽光，陽光絕對不是沒有用處的東西，不是嗎？”
顧少卿擡眼看向他，眼尾暈紅一片，墨色眼瞳裏水光盈盈。
大概是在外面待得久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的顏色也很淺淡，看得雌蟲的一顆心都仿佛淋了雨一樣。
泰諾亞擡起手輕輕擦拭掉他臉頰上的淚水，道：“我們先進屋去吃飯好不好？肚子不餓嗎？”
話音落地，顧少卿的肚子就叽裏咕嚕的叫喚起來。
半晌，才道：“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