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專訪

第6章 專訪

洛曦特地調了鬧鐘,早晨初陽透過窗臺落在房間一隅,她抓緊時間很快起身,洗漱穿衣,等到了樓下時, 卻沒見到談淩聲。

“Anson還沒起床嗎?”

正在擺放筷子的菲傭聞聲轉過來,對她笑笑,“他已經走了。”

洛曦愣住。

菲傭端了杯檸檬水, 遞給她,“談生和太太很快下來,你先喝杯水,腳好些了嗎?”

洛曦木木地回答:“有一點點疼,可以走路了。”

“不愧是鄧醫生,真歷害。”

菲傭沏上兩杯斯裏蘭卡紅茶,時間卡得正好,身後,鞋跟踩在樓梯間的聲音。

洛曦一回頭, 陳明悅已經來到她身側,擡手搭上她肩膀,細眉擰起,“昨晚扭到腳都不告訴我,你這孩子。”

她拉開面前的椅子,“過來坐這裏,讓我看看你的傷。”

洛曦在她身邊坐下,“鄧醫生檢查過了,沒傷到骨。”

“ 找個時間讓Anson請人上來吃頓便飯,多謝他。” 渾厚的聲音在離他們不到一米的地方,是談震琛。

洛曦禮貌叫一聲姨丈。

談震琛淺笑,點頭,坐到了餐桌主位。

藍翡翠奢石餐桌擺放着英式,七分熟的炒蛋帶着奶酪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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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悅端杯,抿上一口斯裏蘭卡紅茶,“還好有Anson在,鄧醫生又住在附近。”停了會,她接着道:“那塊臺階還是拆了吧。”

談震琛點着頭,阖上一份晨間早報,“我同意。”

洛曦舀了勺茄汁焗豆,面前推來一杯牛奶,她擡起頭,面帶笑容的婉拒,“可以給我一杯齋啡嗎?”

菲傭有些訝然,提醒她,“好苦澀的。”

“你不需要減重,喝點甜的。”陳明悅以為她是為了身材。

“十點線上有節公開課,怕睡着。”

談震琛露出贊賞的目光,“放假了都那麽用功,難得。”

話落間,牛奶被撤走,換上了一杯苦香的齋啡。

用餐過半,聽他們聊起了談淩聲,講他明天又要去澳門參加比賽,談震琛希望他能将更多精力放到管理上。

庭院草木郁郁蔥蔥,窗臺闖進來一只黃眉柳莺,小身影懸停跳躍。

洛曦眯着眼,目光追随着那只鳥兒,腦子裏卻記住了兩個字,赤柱。

原來他搬到了那裏。

下午,在躁動的蟬鳴聲中,洛曦窩在房間地毯,聽完了一節新聞學與人權,一通電話打過來。

梁小悅的聲音在那頭略顯頽廢,“你的新聞稿寫好了嗎?我弄了一個小時,才寫了五百。”

一句話,洛曦驀地清醒,随後揉揉眉心,“我...忘了。”

梁小悅驚呼:“啊,下周一就要交,你慘了。”

洛曦往後一靠,撈了個抱枕悶住臉,煩悶嘆氣,聽見梁小悅又說:“要是采訪對象可以是至親,我覺得你父親是絕佳人選。”

從昔日的街頭魚蛋仔到知名餐飲大亨,這種勵志人士,簡直就是優秀範文。

他?算了吧。

洛曦将電腦擱到床櫃上,“我爸一直在內地,已經很久沒見了。”

兩人又聊了會,結束通話前,梁小悅得知她姨丈竟然是談震琛,驚訝之餘又誇張道:“十大華商耶,小曦我真羨慕你,還沒畢業就有大人物給你練筆。”

洛曦不置可否,一位手表都要調快半小時的資本家,時間對他無比重要,已經寄人籬下,她不想再增添麻煩。

透過玻璃眺望陽臺外的光線,突然想到了什麽,她低下眸滑開手機。

找他幫個忙,應該不會拒絕吧。

-

三日後的下午。

港澳實時新聞:臺風海高斯于今晚深夜登陸香港。

城市漫天詭谲的陰雲沉積,風聲刮過樹梢鬼哭狼嚎。談淩聲的WhatsApp收到信息時,已經到達室內網球館。

對方用了一張特工邦德的照片做為頭像,簡短一句:HI,系我,洛曦。

靠着椅背,談淩聲默了會,不習慣發信息,于是直接撥了電話過去,“藥吃完了?腳傷怎麽樣?”

洛曦捏着竹簽的手微微一頓,她沒想到談淩聲會直接打來,“無大礙,能走能跳。”

她叉一顆魚蛋到嘴裏,又說:“我想請你幫個忙?”

耳邊是車門關上的聲音,伴着呼哧呼哧的風聲,他爽快回道:“可以。”

“ 不問我什麽事?”

他笑,“總不會是要我去淋紅漆縱火。”

跨進球館自動門,談淩聲從褲兜裏摸出煙盒,聽着她那邊有點吵,問:“你在哪?”

洛曦坐在便利店靠窗位,望着路口一棵被風折斷的小樹,“在九龍。”

“就快刮八號風球。”他停步,望向樓外。

洛曦應一聲,她今日出來,是跟着義工團到石硖尾慰問獨居長者,中醫專業的師生為老人免費診療,她則負責拍肖像。

“快回去。”他催促。

扔掉一盒被捏扁的維他檸檬荼,背起攝影包,她開門見山,“我想跟你做個專訪,聊聊前兩天的格蘭披治大Sg賽。”

不等他說,她馬上又道:“因為時間有點趕,如果你有空的話,就現在可以嗎?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我忘記.....”

談淩聲低頭,“啪”的一聲點了根煙,空氣裏浮着煙草氣息,他安靜的聽着電話裏的女孩,用誠懇的語氣說了将近十分鐘的話。

和那日安靜的她截然不同。

迎面走來位公子哥兒,見到談淩聲在打電話,朝他揚了揚手。

談淩聲點頭,轉身卻走出門口,留下對方怔在原地。

不是約好了打球嗎?

*

明芸酒店。

談淩聲坐在大堂靠窗位置,水幕牆流水聲涓涓,順着望向街道,看見不遠處一抹娉婷身影從出租車裏走下來。

上次見她在雨霧中,今日見她是臺風天。

行行駛車輛光影刷過她的臉,一邊的垃圾桶被風掀翻,哐的聲倒地。

洛曦将長發捋到耳後,回過頭看了眼,緊跟着臉上有濕意,擡頭一望,下雨了。

路上行人稀少,她加快步伐,暴風驟雨傾盆襲來時,擡步進了酒店旋轉門,環視一圈,視線望進咖啡廳內的男人。

談淩聲側對着她,坐在餐椅上,腕上的手表反射着形似花朵頂燈的光,他低着眸,正在翻閱一本雜志。

不知是哪位前臺話務員,應時播放了一首粵語老歌。

當洛曦步至談淩聲面前,林憶蓮空靈缱绻的嗓音正好唱到了:“仍然情深我未淡忘 ,看見雨點假想她在旁。”

雜志合上,擱置在旁,他慵散地往後一靠,“就在你下車的地點,環衛工人剛移除了一顆約五米高的樹。”

洛曦在他對面坐下,“作業都沒完成,我沒那麽容易死。”

談淩聲一笑,侍者走來的動靜,斷了兩人的對話。

“談生,請問您需要點什麽?”

談淩聲目光轉向她,“這裏的提拉米蘇不會很膩,幫你叫一個?”

洛曦說好,她抿了抿嘴,想要跟他聊點什麽,他開口:“可以開始了嗎?”

她一怔,方才想起自己約他見面的正事,不是要采訪嗎,怎麽光盯着人看了?

坐正身子,她清咳兩聲,往攝影包裏拿出錄音筆,記事本,檢查了一遍細綱,鄭重道:“開始吧。”

八歲參加各種小型賽事,十一歲起開始奪得佳績,再到錦标賽十場冠軍,八次排頭位的封王。

她從未試過如此認真去收集一個人的資料。

“談生,據我了解,此次是你第四次到澳門參賽,你在亞州參加過多場賽事,可以談談GT杯對你的意義嗎?”

一雙清澈的眼睛,煞有其事的訪問,讓談淩聲有種錯覺,此時面對着的是一名正式新聞工作者,而不是在幫人趕作業。

黑色萬寶路在他手中旋轉着,他認真回道:“父母帶我看的第一場比賽正是在澳門,你應該了解過,東望洋賽道是一條非常具挑戰性的賽道,全世界車手幾乎都希望征服它,在這裏比賽,每次我都很享受。”

洛曦緩慢點了頭,在筆尖細微觸紙的聲音中,很是認真的記錄着他的一字一句。

她的字跡絹秀,本子封面左上角貼了束幹花,似是自制的,能聞到清幽的紫丁香味道,腕上的四葉草手鏈襯得皮膚跟白瓷似的。

談淩聲打量着她,稍有些出神,直到她擡起頭來,他不着痕跡的別開目光,對侍者招了招手。

“談生,請問需要什麽?”

他默了下,只回答:“沒事了。”

“……”侍者一臉莫名奇妙走開了。

就着提綱問了幾個問題後,洛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還有什麽想知道的?”談淩聲看她。

她轉着手裏的筆脫口而出:“你搬到赤柱的家,一個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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