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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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壽衣派對的邀約, 崔絕欣然應允,還專門打了個電話給秦廣王致謝,慢聲細語, 語笑嫣然。
挂完電話, 秦廣王就把陰天子給拉黑了。
千紅一窟是幽都最大的夜店, 據白無常測評,裏面工作人員專業素質過硬, 審美高級,好評率很高。
崔絕此刻坐在店中,親身感受, 認為他說得不錯。
臺上一個蛇精在大跳蛻皮舞, 露出的粗大蛇尾上, 藍色花紋豔麗飽滿, 在昏暗的燈影下妖冶扭動,讓人見之奪魂。
光束搖晃,蛇精看向這邊, 性感的嘴唇撅起,飛了個吻過來。
崔絕輕笑,下意識端起酒杯, 輕抿一口,笑容僵了僵, 低頭看向自己的杯裏,酸梅汁?
“哼。”陰天子冷哼一聲。
他已經後悔帶崔絕來參加這個什麽鬼派對了, 一個個壽衣都不好好穿, 誰家下葬還露大腿, 還勾三搭四的, 走兩步路能被搭讪三次。
最讨厭的是……
崔絕被搭讪時, 自己幫他瞪對方,而自己被搭讪時,崔絕在旁邊笑!
???有什麽好笑的?
崔絕看向他:“我的酒呢?”
“沒有。”
“嗯?”
陰天子板着臉道:“等下喝醉了我不會抱你回去。”
崔絕:“用背的也可以。”
“喝醉時背着會壓迫胃部,不舒……”陰天子話說一半停住,冷冷地改口,“我也不會背你。”
“那你把我拖回去……”
“崔子珏!”陰天子提高聲音。
崔絕笑起來,端起酸梅汁喝了一口,笑着妥協:“好啦,我不喝酒,也不用你抱,好不好?”
陰天子哼了一聲,心裏覺得不喝酒的話,當然可以抱……喝酒其實也可以,就是……沒想到他竟然會看蛇精跳舞看得這麽開心。
“你審美不行。”陰天子斷言。
崔絕:“……”
“你們有沒有看到……”白無常帶着一臉醉醺醺的迷幻笑容從卡座後方翻了過來,騎在崔絕身邊的扶手上,興高采烈道:“哎,你倆吵架了?”
陰天子+崔絕:“沒有。”
“呃……”
崔絕看着他七彩斑斓的眼睛:“你中毒了?”
“放你娘的屁,這是最新款彩虹色美瞳,魔界代購的,”白無常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魔力十足。”
崔絕指着他的眼睛對陰天子道:“看,這才叫審美不行。”
“再這樣我要翻臉了!”白無常按着崔絕一通揉搓,然後拉着那兩人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剛才看見秦廣王了。”
“?”
大家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就是秦廣王邀請的,看見他不是很正常嘛?
“看見他跟一個少年。”
“???”
“在接吻。”
“!!!”
白無常對他們兩個的反應很滿意,抖了抖眉,落下結論:“我們秦廣王可能要三婚了。”
崔絕怔了怔:“那也不一定吧,畢竟這是夜店,大家都喝了點酒,行為出格一點也很正常,就算……也不排除一夜情的可能。”
“不不不,你不懂,”白無常道,“秦廣王是正經冥王,在夜店從來只是喝酒看表演,從來不亂吃的,遇到有人搭讪就說自己是鳏夫,要守節。”
崔絕心算了一下:“倚樓公主去世已經二十三年了,還要守節?”
“人家感情好啊。”
崔絕抿唇一笑:“冥王一向專情。”
陰天子:“嗯。”
夜店上方鬼火球轉動,光影缭亂,映得兩人眉眼都有種迷離的俊美,陰天子擡手搭在崔絕的脖頸,拇指輕輕拂過他的唇角的梨渦,感覺自己似乎醉了。
“你……”崔絕出聲。
“在那裏,”白無常突然指着一個方向道,“就是他。”
崔絕和陰天子回過神來,齊齊轉頭看去,舞池裏光線微弱,崔絕看不分清,只覺得一片群鬼亂舞。
卻察覺到陰天子驀地繃緊了。
“怎麽了?”崔絕小聲問。
陰天子盯着光影背後——秦廣王跟一個少年往舞池外圍走去,少年青春活潑,小動作不停,不是撩他的頭發就是去攬他的腰,走到拐角處,少年恍若不經意地回頭,對着他嫣然一笑。
陌生的面容,卻莫名熟悉。
“那個少年什麽來頭?”
白無常拎着酒瓶融進舞池,不一會兒,就帶着一身嗆人香氣回來了:“不知道,沒人認識,好像第一次來,請秦廣王在吧臺那邊喝了杯酒,就這樣了。”
“……”崔絕和陰天子面面相觑。
崔絕問:“這裏人都知道秦廣王的真實身份?”
“當然不知道啊,哪有爆真名的。”白無常擔憂道,“他該不會被下藥了吧?據我所知,還挺多人喜歡他的,長得帥又有錢。”
陰天子擰眉,顯然這超出了他的理解:“用這種下作手段,不叫喜歡,喜歡是應該堂堂正正告白的。”
白無常喝多了,本能地擡杠:“啧,說起別人,小嘴叭叭的……”
陰天子臉色霎時陰沉下來。
白無常平白一個激靈,瞬間醒酒:“呃,我不是嘲笑你,我還是……有些事……那個……”
“你真看到秦廣王和那個少年接吻了?”崔絕岔開話題,把白無常從陰天子的死亡凝視中解救出來。
“千真萬确。”
崔絕喝完杯中酸梅汁:“我們去看看,秦廣王不是輕浮的性子,就算沒有被下藥,這事也太奇怪了。”
“好。”
陰天子大步走在前方,滿臉不高興,白無常恨不得穿越回兩分鐘前,給自己貼一張禁言符。
崔絕刻意落後一步,對白無常低聲道:“我們有過告白的,一千年前,我先告白了,但……你知道陛下的體質問題,所以他當時拒絕了我。”
他的聲音低柔綿軟,還含着溫潤的笑意,卻像個驚雷一樣在白無常耳朵裏炸開。
“卧槽!”白無常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捅了一個怎樣的馬蜂窩,登時頭皮發麻,汗涔涔道:“所以陛下心存愧疚?覺得辜負你了?你倆到底什麽情況?”
崔絕:“就這情況啊。”
“這情況是什麽情況?”
“這情況就是這情況啊。”
“……”白無常深吸一口氣,七彩斑斓的彩虹眼睛都直了。
崔絕不再逗他,笑着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只是我們這本經格外難念,但這麽多年也念下來了,沒有把經書撕了,說明這經雖然難念,卻也不是不能念,把裏面的生僻字眼都掃蕩開,就可以念得通順了,不是嗎?”
“……”
多麽賢惠而又樸素的觀點啊,通情達理、逆來順受,仿佛沐浴着佛光,但白無常卻沒來由地感覺到一絲殺氣。
——你要掃蕩開的,是哪些生僻字眼?
陰天子突然停住腳。
崔絕一時沒來得及反應,重重撞在了他的背上,踉跄兩下,往旁邊倒下去,陰天子轉過身一把摟住他。
白無常狐疑地看他們一眼,以他高強的武藝,根本想不明白走路怎麽還能摔跤。
他剛要說話,陰天子淡淡地看過來,白無常立即閉嘴,看向前方。
這是千紅一窟的樓頂天臺,冥界沒有星月,頭頂籠罩着濃厚的黑雲,秦廣王和少年在地上糾纏。
乍一看似乎在親熱,但定睛看去,卻發現是在沉默地鬥毆。
這樓太高了,高到樓下的熱鬧仿佛都隔了十八層地獄,這裏安靜得一片荒蕪。
兩個人搏鬥的聲音在這片靜夜裏分外清晰,彼此都沒有叫罵,甚至連個語氣詞都沒有,就是專心致志地撕打,打得十分有默契。
崔絕被陰天子摟在懷裏,一起躲在門後,探出頭去觀察了一會兒,覺得看不懂。
白無常躲在另一邊門後,打手勢比劃:我認為是友誼賽。
崔絕也認為是友誼賽。
可兩人打得實在太真了,彼此都是想置對方于萬劫不複的氣勢,但又誰都沒有亮武器,也沒有催動內力,否則以秦廣王的冥王威壓,怎麽可能打這麽久還不分勝負。
等等。
夜風帶來一聲布料撕開的聲音。
白無常的臉色有些變了,錯愕地表示:好像……好像……走向奇怪起來了。
崔絕感覺摟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緊,意識到給兩歲寶寶看這樣的場景不太好,于是當機立斷:撤。
三人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背後忽然傳來一聲痛極的嘶吼。
陰天子驀地轉身,一刻未停地沖上天臺,二話沒說,一掌揮去,掌風淩厲,悍然擊向那個少年。
劍影如幕,在雙方之間陡然閃現。
“住手。”秦廣王啞聲說。
他狼狽地單膝跪地,痛得一時難以起身,卻手持長劍,擋住陰天子的掌風。
崔絕目光掃去,頓時一沉,只見他渾身狼藉,上衣幾乎成了碎片,露出飽滿結實的胸肌,在他心口的位置,有一大片黑色的傷痕,是被硬生生撕開的樣子。
這個位置……
秦廣王迎娶過活死靈公主,大婚時會以靈魂締結契約,約定彼此結為一體,采取雙修,共享靈能,是為婚契。
那個少年撕開了秦廣王和冥後的婚契。
崔絕擡頭看向那個少年,電光石火之間發生這樣的沖突,少年卻沒有逃離,而是悠閑地坐在天臺欄杆上,纖細修長的指尖,幾根沾染着濃郁死氣的靈絲在暗夜中若隐若現。
他擡起手,像只慵懶的貓一樣舔了舔指尖的死氣,笑道:“冥王的滋味,真是讓人難以忘懷呀,你說是吧,判官大人。”
陰天子霎時明白為什麽剛剛自己會覺得他熟悉,就算換了張臉,這種令人厭惡的氣息依然不會改變。
崔絕淡淡道:“林幽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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