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張弦月
張弦月
“醫生,我這腳傷得嚴不嚴重啊?”葉檸月架着腿問道。
給她看診的事一位中年女醫生,看起來挺溫和的,聞言只道“我先看看。”
程複暄就坐在一旁,也不說話,向前半傾着身子,皺眉看着她腳踝。
醫生問了她幾個問題,再在腳踝周圍左碰碰右碰碰,葉檸月疼了就“嘶”一聲。
程複暄眉頭皺得愈發深,但還有心思和她開玩笑:“你完了,這下真變成瘸子了。”
葉檸月沒空再去注意腳,和他嗆聲:“你才是瘸子。”
中年女醫生聽見二人對話倒笑起來:“你這沒多嚴重,也沒傷到韌帶,就只是輕微軟組織損傷而已。”
“但是她看上去挺痛的。”程複暄在一旁開口。
葉檸月弱弱補充:“我其實……也不是很痛。”
就一般般痛而已。
“那你剛剛叫什麽?”
“她按得我腳痛。”
中年女醫生:“……”
葉檸月讪笑一聲,開口致歉:“不好意思醫生,沒有說您不好的意思。”
中年女醫生視線在他們兩個人中間轉了一圈,最後了然笑笑,誠懇發問:“我在這兒礙着你們打情罵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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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沒有打情罵俏,他單方面追我而已。”葉檸月梗着個脖子回答。
程複暄:“……”
都說了沒有在追她。
“行。”中年女醫生順嘴接話,反正這也和她沒什麽關系,“你這個腳在24小時內可以冰敷,24小時以後就可以熱敷了,這個要噴的藥你叫你…朋友待會兒去拿,用法我寫上面了。”
“好的,謝謝醫生。不過我這個腳要多久才能好啊?”
“你這個3到5天就行。”
那最少還要請一天假。
兩人去個醫院,差不多折騰到了晚上十點多。
她家樓下此時也沒什麽人經過,葉檸月被程複暄帶着上了樓,穩穩放在沙發上。
程複暄上次進她家裏面,還是在十年前。
裏面什麽也沒變,還是老樣子,有一些老舊的家具還沒換,桌上永遠都擺着一束花,據說是她奶奶喜歡,瓶子好像是個古董,她奶奶去世後她爸爸回家了會往裏面裝束花。
離她老人家去世差不多十幾年了,現在往裏裝花的是葉檸月。
“你這什麽花?”
“冰激淩洋桔梗,看起來還行,我就買了。”
她這花差不多一個禮拜換一次,每次都挑順眼的買。
“這花該換了。”程複暄看着桌上的花突然道。
可花瓣依舊挺立,鮮豔如初。
“你送我呗。”
葉檸月視線往花上瞟了一眼,再淺笑擡眼看向他,自然接話。
“好。”
程複暄也看着她笑,坦然應下來。
葉檸月低頭在袋子裏找噴霧和藥油,程複暄倒挺自來熟,給她倒了杯水。
她擡手接過,直接喝起來。
手機響起來,葉檸月劃開一看,江沅的電話。
“回學校了沒?”她率先發問。
程複暄沒打擾他們姐妹兩個說話,幹脆起身幫她把窗簾拉了。
葉檸月看她一眼再繼續和江沅講話:“我沒事兒,我能有什麽事兒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拉了窗簾,看不見外面黑暗與燈光,程複暄回來回來坐她身旁,她旁邊沙發塌了一塊,她也沒太在意。
“我說你能不能換個男朋友?那個張加看上去不是個什麽好的,你看他周圍混的那些人就知道,一丘之貉。”
江沅當然不同意:“那三哥今天也和張加混在一起了,他也不是什麽好人嗎?”
葉檸月開了免提,程複暄坐得近,正在看醫生寫的醫囑,當然聽見了江沅的話。
她轉頭,就看見程複暄似笑非笑看着她。
葉檸月完全不在怕的:“你三哥是好人嗎?他也就在你面前裝裝樣子,你和他差了多少歲啊,他在外面浪得飛起的時候你還在小學和人扯頭花呢。”
江沅的話題不自覺偏了,繼續和她辯論:“你才扯頭花?我什麽時候和人扯過頭花?”
葉檸月架着腿和江沅打嘴炮,沒有半點形象可言。
這場小學雞之戰結果以葉檸月勝利告終,但是江沅也沒輸,至少她沒有半點和張加分手的想法。
程複暄看她打電話結束,此時也想好好和她讨論讨論,帶了點興師問罪的口氣:“你好好說說,我什麽時候在外面浪得飛起了?”
“你不記得了?”葉檸月反問,一副意外模樣。
程複暄面無表情搖頭。
“我幫你回憶回憶,你高中的時候和人打架,和人一起進了局子你記得嗎?”
“那是因為你和外校的人結下梁子了,約架,把我拉去充場子,我是無辜被牽連的。”
“是嗎?”葉檸月腦子裏過了一下他的話,而後震驚,
“可是我都沒去啊。”
她當時就是耍個嘴皮子圖個嘴上痛快而已啊。
“但是我去了,我還以為你臨陣脫逃。”
程複暄默默道,那個時候年少輕狂,還暗暗唾棄了她好久。
至于嗎?這麽慫。
扔下他一個人跑了,一點兒情誼和擔當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我說那幾天你怎麽看我的眼神這麽怨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跟你說話都不怎麽愛搭理我,我還以為你犯病了,也懶得搭理你了。”葉檸月恍然大悟。
程複暄:“……”
“所以現在?”他反問,站在道德制高點。
“對不起嘛。”她沒了氣勢。
程複暄嘴角輕彎,高傲道:“接受你的道歉。”
“謝謝你的大度。”
“不客氣。”
葉檸月聽完笑着推了他一下。
“好了好了,不貧了,把腿放好,給你上藥。”程複暄作勢往後一倒,又笑着從袋子裏拿藥。
葉檸月聽他話,把腳乖乖放好。
程複暄把藥酒和噴霧拿出來,半蹲在她身前。
“你會噴嗎?”葉檸月質疑他的技術。
“那上面不是有說明嗎?”
“那你識字嗎?”她認真問道。
“不認識,我文盲。”他順着她回答。
她又開始笑。
先是噴霧,這個還比較簡單,打開蓋子噴兩下就行。
“疼嗎?”
“不疼,感覺涼涼的。”
再是藥酒,這個要擦一下,程複暄也不敢用太大力。
“痛了就和我說。”他不忘叮囑。
“好。”
程複暄塗藥的時候不忘認真檢查她的腳踝,粉紅粉紅的,還腫了一大塊。
和旁邊的細膩皮膚相比突兀不少,他眉頭又皺起來,忍不住出聲數落:“以後別逞強,沒把握就不要上。”
“我沒逞強,這不是穿了高跟鞋嗎?”
不然她肯定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面上表情還是不怎麽好看,葉檸月瞧了眼,忽然一個有了個想法,試探着放軟聲音說道:“這不是有你嘛。”
果然果然,下一秒,程複暄臉上冰雪消去不少。
“別想着我會給你撐腰。”他強撐着道。
“哦。”她淡定應聲。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快得意死了,臉笑開了花。
客廳裏只開了一盞白燈,葉檸月低頭看他認真眉眼,突然蹦出來一句,
“程複暄,你好好哦。”
她沒意識到自己也成了個夾子。
“你能正常點兒說話嗎?”
但是他意識到了。
葉檸月:“……哦。”
藥上得差不多,程複暄起身坐她身旁,這醫生寫得字龍飛鳳舞的,他又出聲跟她說一遍這藥該怎麽用。
屋內安靜得很,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他聲音好聽,像秋雨落進水裏,沉又清脆。
那些字帶着調子一個一個從他嘴裏出來,她視線又往下移,還是很好看,緋紅的。那幹淨的線條,在他說話時,也跟着變動。
“你嘴巴看起來很好親。”
那句話還是說了出來。
程複暄話語聲陡然停住,那張嘴閉上,他望向她的粉紅小臉,然後是她毫不掩飾的視線。
他眼神一暗,喉結滾動:“你想親?”
微啞嗓音裏帶了點兒蠱惑的意思。
她不說話,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巴瞧,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他長得真的是很好看,哪裏都好看。
沒了對他的偏見,色蟲上腦的時候,她好像真的抵擋不住。
她非常沒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而後她擡眸,就對上一雙熟悉又暗流湧動的眼睛。
兩個人看着彼此都不說話,不是沒親過的,那晚他扣着她腦袋肆意沉淪的時候,他有一下沒一下頂着不說話的的時候,都喜歡肆無忌憚地親她。
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感受到她的視線,于是他也低頭打量她的,那眼神裏帶了點兒情欲,他低頭,慢慢靠近。
他呼吸的溫度漸漸蔓延上她的臉。
她卻突然驚醒過來。
他們在幹什麽?
她開始閃躲,手也比腦子快,直接打上了他的臉。
“啪”地一聲,其實不重,但是聲音很響就是了。
于是乎,一室旖旎全被打散了。
程複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鮮少地呆住,這輩子沒人打過他的臉。
“葉檸月,你有病吧?!”
随之而來的就是一句罵聲,還連名帶姓的。
葉檸月自己也呆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個事情,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
但是但是,她和程複暄,他們怎麽能親到一起去呢?
這根本就不應該啊。
還是在沒醉的情況下。
她愧疚擡手,想安撫一下他的臉以及他受傷的心靈:“對不起,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這個道歉太蒼白,明顯不管用,她手剛碰上去他就躲開了。
完蛋,他不會真生氣了吧?
葉檸月看着他打算出門的背影,想着說些什麽,但是她又不知道說什麽。
要不說:“我就是單純誇一下你嘴巴好親,你不用向我特地證實的。”
太奇怪了吧?
“哎,那個,等等。”她嘴也比腦子快,先叫住他。
“幹什麽?”他還是停了腳。
“那個,沒什麽?”她還沒想到要說什麽。
他作勢要走。
“其實是有的。”她腦袋飛速運轉,眼珠子也跟着轉。
他看着她,感覺到他的愠怒情緒,她的聲音不禁越來越小:“就是,能幫忙丢個垃圾嗎?我丢不了。”
他深吸口氣,怒極反笑。
“砰”地一聲,好大的關門聲。
葉檸月捂了捂心肝,嘆口氣。
還好,垃圾被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