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四十一
暮春的晚上,天氣和暢,能看到璀璨耀眼的星鑲嵌在幽藍的天邊。
蘇靜溪晚飯之後沒有着急回去,好心情的陪在蘇靜言身邊。
二樓涼臺上郁郁蔥蔥的花架子,上面枝枝蔓蔓的攀延着藤蘿,此時恰逢開花時節,未見花時,已經嗅到空氣中淡淡的清香加雜着輕微的甜甜的味道。
蘇靜言倚在躺椅上,身上搭了塊輕便的毯子,放松了表情看她素手執壺,邊泡茶邊講述這兩年的游歷見聞。
“我在南非的時候,恰好碰上為了逃離津巴布韋的不穩局勢而非法越境的居民,他們非但不能獲得正式的身份,還會終日受到當地警察侵擾,無法獲得醫療護理,有的孕婦生完孩子就得了敗血症,拖不了多長時間人就沒了……那個時候我就會想,究竟他們冒着生命危險越過邊境是為了什麽,我們作為醫生又能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麽?”
蘇靜溪眼神悲憫,口氣感慨,成長良多。
蘇靜言眼底有毫不掩飾的心疼之色,早年從醫立誓,他也曾想過去世界各地缺醫少藥的地方援助,做醫療知識的普及,如今蘇靜溪走完這一段路,也算是替他了卻夙願,只是過程未免辛苦。
蘇靜溪見他這樣,又說:“其實也還好,見識了很多不同的風土人情,當時看陸霖出的那本游記,我就想什麽時候也能到處走走,只是放不下你……”
她低了低頭,又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沉默片刻,問他:“你會怪我嗎?”
她從未給他機會解釋,就在他病重時候負氣遠走他鄉,杳無音信。
蘇靜言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笑道:“只要你覺得開心,我怎麽樣都好。”
蘇靜溪突然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問:“你真的什麽都願意給我?”
他眼中有迷惑神色,低聲問:“你想要什麽?”
她站起來,從椅子後面俯身輕輕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耳垂,她口氣中有剛飲過的君山銀針的茶香味道,發梢掃過蘇靜言的脖頸處,有酥麻的觸感。他的眼神一緊,伸出手摁在她的手背上,制止了她的動作,啞聲問:“小溪,你真的想好了?”
蘇靜溪只覺得委屈至極,鼓起的勇氣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吧唧的垂頭喪氣道:“你好掃興……”
蘇靜言皺眉,低聲道:“我只是不想委屈了你……”
蘇靜溪轉身靠在涼臺的欄杆旁,抱臂迎風而立,她的頭發不長,淩亂在風中。
她口氣有些落寞,說道:“如果你永遠把我當成是你養大的小女孩,你永遠也過不了你自己這一關,那麽,我們永遠也沒有出路……”
蘇靜言那麽自诩聰敏,說到底竟然不如她看的透徹。
試問哪個男人在面對心愛女人的時候可以成為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蘇靜言撐着扶手站起來,走到她身後,背靠着木質的欄杆,面對着蘇靜溪扶了她的肩,道:“小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委屈你,想給你更多的時間讓你想清楚……”
他深沉的愛已經成了限制的枷鎖,或者說太多的牽纏糾葛讓他總是想理性的對待跟她之間的感情,而愛情不是學術,最經不得就是理智的推敲,一旦心中的天平傾斜,何去何從?
“不要找借口,我早就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別的女人能給的,我也能給……我只是不明白,我也是學醫,為什麽溫小姐可以照顧你的身體,我就不能?為什麽你什麽事情都不會隐瞞她,卻對我避諱良多?”
蘇靜言突然笑了,偏過頭邊咳嗽邊說:“還以為你在外面能有多大長進,你剛才喝的原來不是茶,是醋嗎?”
他口氣調侃,只是眉間已見疲憊之色,蘇靜溪也不敢繼續糾纏,思維跳躍着問了句:“你早上突然挂了電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嗎?”
她想起溫宛如走之前還特意囑咐,明日會繼續過來給他打點滴。
蘇靜言一愣,輕聲“嗯”了一下,算是默認了。
蘇靜溪立刻口氣拽橫強硬,學着他的語調調侃道:“還以為你能有多大長進,敢直接挂我電話,原來是另有隐情……”
蘇靜言看她眼梢眉角俱是得逞的笑容,只随她去,他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這樣古靈精怪的她,留戀眷念也是必然。但還是忍不住笑着低叱道:“你現在愈發了不得,拿哥哥來取笑就這麽開心?”
蘇靜溪突然僵住了笑容,強調重複了一遍:“你不是我哥……”
她認真的模樣讓蘇靜言莫名的心酸,陷入如今這樣的境地,他未必就沒有責任,他心底一直清楚蘇靜溪介意什麽,也知道她從回來之後就再不願意叫他哥哥的原因,只是這樣刻意甚至會讓他有點自欺欺人的錯覺,真正放下,應該不是一個稱呼能限制的吧?
他不願意勉強她,只好順着她的話講:“只要你高興,稱呼我什麽都可以。”
蘇靜溪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蘇城回來了。
他回國度假,攜之前蘇靜溪見過的那個畫家女伴,如今她身份變化,已經是蘇城的妻子,她為蘇城生了一個女兒,才不過兩歲年紀,粉雕玉琢的可人兒,胖嘟嘟的招人喜歡。
蘇靜溪尴尬異常,這樣的會面是她應該避諱的,可是如果她要繼續留在蘇靜言身邊,就不可能跟過去的生活劃清界限,那麽之前所在乎的人或事也不會憑空消失。
蘇城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蘇靜溪,吃驚問道:“小溪,你這兩年去哪裏?”
蘇靜溪只好回答:“我在南非做無國界醫生,後輾轉南美,也是才剛回來。”
蘇城似乎感慨良多,他身邊的璧人也一邊誇獎蘇靜溪志存高遠,一邊低聲勸哄懷中小女兒,笑道:“小澤以後要向姐姐看齊喲……”
蘇城連忙向蘇靜溪介紹道:“這是你妹妹,蘇靜澤……她出生的時候,為她選名字,這水字旁除了‘溪’便是‘澤’最合我心意……”他邊逗弄懷中嬌怯的小姑娘,邊向蘇靜溪細數名字的來歷,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蘇靜溪突然心酸至極,記憶中蘇城似乎從未與她這般親近過,她有些受不了。
蘇靜言笑着插嘴道:“當時叔叔還感慨,小溪湖澤,都是他命中的甘霖。”
蘇城笑道:“還是靜言記得清楚……”
蘇靜溪有再多委屈,也不便發作,什麽也說不得,只好陪笑落座。
所有人都自動過濾掉有關老爺子遺囑的問題,絕口不提,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
蘇靜溪有些心不在焉,就聽到蘇靜言溫和沉涼的聲音,道:“叔叔,小澤好像困了,嬸嬸坐了那麽長時間的飛機,估計也累了,不如上去休息吧?”
蘇城才恍然道:“是我太久沒見到小溪……好了,改日有的是時間。”
他攜妻女上樓,廳內只剩蘇靜言和蘇靜溪。
她心中不忿,問道:“你為什麽不讓我跟他說,我現在是邊佐?”
蘇靜言有意隔斷她想說的話,才會插嘴,自然是不想蘇靜溪說出有失體面的負氣話。
“你轉身就改了名字換了身份,還要當着這麽多的人的面說給叔叔聽,不覺得太任性了嗎?”
蘇靜言口氣疲憊,他什麽都能容忍,只是不能允許蘇靜溪随意踐踏長輩的感情。
蘇靜溪心中悲涼,口氣蕭瑟的問:“我為什麽換了身份,你不懂嗎?”
如果說你在乎的是遺囑,是你辛苦經營的事業,我不願剝奪,不願你為了我放棄,甚至我可以不做蘇靜溪……
若然她換了身份,卻不能昭告天下,那麽意義又何在呢?
蘇靜言心疼萬分,搭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指都有些無力,他低聲道:“我從來不想你委曲求全,你又何必……”
他已經不願意再說下去,其實他隐約猜到蘇靜溪改換身份的目的,并不全是為了避開他的尋找,或許更多的是想給他選擇的餘地。
只是這樣的委曲求全,才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他心口泛起綿綿密密的痛楚,久未發作的心口痛一發便來勢洶洶,叫嚣着要将他整個人淹沒在亘古洪荒的混沌中。
次日,蘇靜言繼續留在家中休息,甚至缺席了季度股東大會,秦方忍不住提醒他,集團內部頗有微詞,表面上關懷備至,背後卻議論紛紛,這是人類的通病。
蘇靜言也不甚在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并不理會許多。
蘇靜溪不放心,下班之後給他打電話,因為蘇城也在,她有點避諱,沒有直接過去。
接電話的竟然是溫宛如,蘇靜溪怔愣片刻,慢悠悠諷刺道:“你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懂,你接他的電話,有征得他的同意嗎?”
溫宛如口氣淡漠,道:“他睡着了,我一直想約你,懶得查電話了,所以順手接了,放心,他醒了我會告訴他你來過電話,靜言……并不會介意這個,去年他剛做完手術,有很多電話都是我替他接的……”
蘇靜溪無言以對,口氣強硬道:“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這件事,我懂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說我太任性,根本沒有資格回來?”
那邊嗤笑一聲,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蘇靜溪完敗,不欲與她糾纏下去,調整了情緒道:“你要是想約我一逞口舌之快,那就算了,我沒那個閑工夫跟你扯。”
她說着就想挂電話,就聽電話那頭說:“如果你真的對靜言這兩年的生活一點都不好奇,就挂電話吧,我也沒有那個閑情逸致求着你聽……”
于是,蘇靜溪妥協了,如果在蘇靜言那裏,她永遠也不可能得到事情的來龍去脈,而她心底,确實存着許多疑問。
于是,我三天不更新,乃們就紛紛删除收藏,另投他人懷抱了咩?
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