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消失的搭檔
消失的搭檔
容婵迫不及待地與沈茗連接上,對方虛拟的影像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
“怎麽一回事?”她焦急問道。
沈茗的聲音和往常一般無二,是精心設計過的最适合游戲系統的聲線和語氣。而此時聽在容婵的耳中,卻顯得格外不緊不慢。
“正如容婵你所看到的那樣,你、我、玩家和原住民NPC們,現在都處在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裏。”
容婵不由得皺眉:“這是你作為游戲技術該說的話嗎?游戲發生了錯誤,我們需要解決。”
沈茗雙手背後,擺出和他在宣傳gg裏一樣的姿勢:“我是當世最傑出的程序,你們人類智慧與技術的結晶,不可能有問題。”
按照最美弧度和力道設計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像是在為他喝彩。
容婵邁向前一步:“我不要聽你這些自吹自擂的廢話。”
沈茗像是驚訝于容婵的焦急,露出對合作夥伴信任無比的神色:“你不要慌,沒有人比你更熟悉《神與島》裏的世界,連我都不行。”
這一點不用沈茗提醒,容婵自小就決定繼承父親的衣缽,致力于在30世紀複刻出20世紀的技術和生活,打造一款原汁原味的複古游戲。
為此,從自選志願入學,到畢業深入研究,容婵前半生都只在忙這一件事。
所以游戲的崩潰才顯得更加荒謬。
沈茗的姿态仍舊可親可靠,語氣卻好像在掰着手指數一樣:“從種地開荒,工業商業,到電子網絡,前二十個世紀每一階段的生活進程你都親自試驗過,确保能在游戲裏真實地還原歷史。”
“游戲系統還在,沒有受到幹擾,你在這裏如魚得水。”
倘若容婵只是一個單純的高玩,或許就信了他的邪,躊躇滿志地打算在游戲世界裏大幹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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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矛頭重新轉向沈茗:“你知道自己是誰,這裏是哪裏嗎?這塊礁石,這片海域,整個世界都是游戲,你我都是游戲的制作人。”
“剛剛開服第一天,哦不,幾分鐘,全服玩家都莫名其妙地穿越了,作為技術的你告訴我,你管不了?”
晚霞散去,海面不再波光粼粼,徒餘暗潮翻湧。
“我确實退出不了。”沈茗無力地說,“我現在就是個普通的游戲內的程序,充當解答玩家的問題AI客服,按照早就設定好的程序走升級,解鎖資源。”
對方語無錯漏,容婵一時不知說什麽。
礁石走廊的那一頭,隔壁島上燃起了篝火。
“有名玩家被原住民扔進海裏了,他沒有問你什麽?”容婵換了個話題。
沈茗的權限廣,就算是作為AI客服答疑解惑,也比她此時此刻的作用大。
沈茗沉默了一瞬,如同每次容婵問他什麽不知道的,他現去翻查數據一樣:“抱歉,我一直在處理別的事情。”
鬓邊的發絲被海風吹得肆意飛揚,容婵偏過頭,久久未語,低垂的羽睫下盛滿了驚詫。
她記得很清楚,在沈茗投入使用前,自己給他添加了一條優先級最高的命令:
【對每一位玩家負責。】
白天徹底隐匿于夜幕之中,星月的微光無法照亮容婵和沈茗的臉。
黑夜與黑色的島嶼融為一體。
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響起:“那座島是什麽?”
容婵向右轉頭,凝視黑的神秘。
她聽見自己語氣輕松地回答:“一座顯示失誤的島嶼,就像別的游戲裏會有的畫面粒子卡住的小bug一樣。”
“是嗎?”沈茗甚少會用這樣的語氣。
他強調道:“可當你身處在那座顯示失誤的島上的時候,我就聯系不到你。”
“哦。”
容婵回答得敷衍,卻迅速給出解決方案:“我需要找你的話,可以站在礁石上。”
“這真是一個好主意。”沈茗道。
“是啊。”容婵贊同。
說着,她轉過身,回頭朝石灘上燃燒着的篝火方向而邁去。
二人的距離立時拉得遙遠。
直到沈茗再次消失在容婵的聯系列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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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堅實的陸地,少了腳下海浪不斷地拍打,容婵心緒稍穩。
她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東西。
和沈茗不歡而散,容婵一時不想出去再到礁石上尋覓。
她舉着火把,剛想在島上随便撿幾個山藥和果子充饑時,卻發現原先石灘上缤紛的貝殼旁,又多了好些海物。
牡蛎,鱿魚,甚至還有在海裏迷了路似的胖肚子魚,淺淺地撲騰在潮水間。
“真好。”她欣慰地揚起唇角。
烤熟了食物,飽餐一頓的容婵這才覺得疲憊上湧,把白日裏種種百思不解的問題抛到了一旁,借着東方的月光摸回山洞,躺在稻草上沉沉睡去。
黑島上刮的風雖然冷飕飕的,夜裏卻一點都不涼;海浪的聲音輕緩而有規律,伴她入眠。
清早,海鳥的鳴叫喚醒了容婵,洞口已有陽光傾瀉而來,曬得人暖洋洋的。
“做工具,翻地,少量移苗。”容婵活動了一圈脖子,為自己新的一天做出計劃。
不管沈茗怎麽說,都不妨礙她先把日子過起來。
簡單洗漱,吃過早餐。容婵從昨日挑出的一堆石頭裏選出一塊刃口最薄最鋒利的,當作石刀。
海上風浪大,常有樹枝被刮下。容婵在島嶼留給她活動的小樹林裏繞來繞去,最終看中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枝。
石島很鈍,但磨木頭還是綽綽有餘。
仔仔細細檢查過了木棍,沒有倒刺和大的豁口。
容婵再割下一把長勢粗壯的藺草,這東西又叫石草、席草、燈芯草,抗拉性極好。
“正午太陽光強的時候,拿一些到日頭下曬,幹燥後可以用來編席子睡。”容婵欣慰地計劃着。
這裏的環境不起眼,能用的東西卻屬實不少。
石頭鋤頭與木杆緊緊綁在一起,容婵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它牢牢固固。
“磨刀不誤砍柴工。”她揉了揉紅紅的手心。
有了基本符合人體工學的農具,翻地也不再像昨天那麽艱難。
現成的野麥苗已經有了,容婵只要能把它們移栽到不小于10x10米的耕地上,讓其順利成熟,就能檢驗這座島嶼是否适應她所制定的游戲升級規則。
移栽不是件容易事,麥子的土壤非得深翻不可,連土塊都是越少越好。
“運氣不夠好,找不到足夠肥沃又碎平的土地。”容婵邊幹活邊遺憾道。
海島的土壤中鳥糞成分極高,氮、磷等元素含量充沛,是上好的農林金土地。
可惜世事難兩全,她不得不從另一塊斜坡地上搬運養分高的土壤,與這裏的摻合在一起才行。
“這樣看,還得編一支蘆葦筐,方便搬運東西。”
容婵有些想念昨天碰到的姐弟倆了,若是有他們在,還能分工勞動。
一個人雖然自由自在,可悶聲不吭地勞動久了,也有些無聊。
她一面揮舞鋤頭翻動着土地,一面低語:“無聊啊。”
話音落地,忽然一陣勁風掃過樹林,陰森森的,好像是鄭重開場的音樂會的前奏,熱鬧,卻容易把人吓一跳。
容婵無聊到對着黑乎乎的林子深處講道理:“哎,你不是吧,又裝神弄鬼,我可沒說你壞話。”
甚至昨天在同事面前,還替他包圓來着。
風止,樹卻未靜,諾諾地往回縮了一分。像是一下子恹恹了起來,還帶着點兒無措的委屈。
容婵雙臂掐腰,還欲與之理論,忽聞身後傳來熟悉熱情的招呼聲。
“姐……姐!”
霎時間,容婵喜笑顏開,連忙撂下手裏的鋤頭,轉身迎上去。
她沒注意到,身後的樹林瞧起來更加垂頭喪氣了。
“你們來啦?我正想你們呢!”容婵開心地拉過少女的手。
姐弟倆仍舊是跑跳着來的,此時一個兩個都大喘氣不停。
“姐…姐,你…快……”少年越緊張話說得越慢,手不住地指向黑色的島嶼裏。
“快…躲起來。”少女牽着她就往裏面走。
容婵被她的大力拽着,一臉懵逼地向深處走去,快要邁過陽光的界線時,才堪堪停下。
“你們的島上發生什麽事了?”她問道。
少年追過來,激動着比劃着,解釋道:“單…無虎,要…搶劫!”
姐弟二人同心協力,說了好一會兒,容婵才明白,那個單無虎就是當日領頭把青年推下海的人。
島上吃的不夠,單無虎體格壯,力氣大,今兒起決定要帶着弟兄們四處搶掠為生。
這頭一站,就是遠親不如近鄰的隔壁島嶼,容婵剛住了一宿的小小地盤。
有多小呢,容婵站在溪邊,就能看到礁石上誇張地跳躍而來的六七個大漢。
她幽幽開口:“好像,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