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夜幕沉沉,一道俊朗的男人輪廓驀然出現在未曾有人踏足過的山坡上。

容婵呼吸一窒,當即蓄力拔腿向上而去。

她垂首爬坡,山坡上被雨水浸襲數日的青草濕潤而瑩滑,每登一步,腳都好像溜蹭在令人站不穩的鵝卵石上,讓她爬得很是辛苦。

過程中,容婵不忘擡頭向她的目标望去。

黑影仍舊存在,似乎正在轉頭看向她,然而對方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若即若離。

容婵不禁揚起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輕松笑容。

近了,更近了。

容婵探手向前,試圖讓對方拽她一把。

摸索到的卻都是虛空。

沒有想象中握住她手臂的溫熱手掌。

雨後放晴,繁星滿天照映容婵的一身白衣,在墨黑的山崗上顯得格外醒目,就像天邊挂着的一輪皎月。

可是容婵的身邊再沒有半點人的蹤影,溫度,或者呼吸。

就像一種憑空出現的感覺,醞釀着逐漸堆起,又遺憾地乍然消失。

容婵愣愣地站在原地,耳畔徒有徐徐夜風聲與自己急促而緊張的呼吸奏鳴。直到天邊明月破雲,把她的影子長長的倒影在山崗上。

容婵垂首,看向山坡上她的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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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腦海中,剛剛那道攝去她全部注意力的高大側影與眼前地上的窈窕影子重疊又分開。

容婵很确定,前者曾在她腦海裏出現過。雖遠不如自己影子那樣熟悉,卻仿佛對她有着致命吸引力。

或許是,她寂寞瘋了?

容婵這樣給自己做着解釋。

就像是夢裏會閃過的一個由意念塑造出的完美人影,醒來後找不到其他的依據,甚至是替代。

容婵想,孤零零地流落荒島幾個月,如今是她過于思念誰了嗎?

否則,拿什麽解釋這只在她眼中出現的三十秒不到的人影。

瞧着還是個俊朗的男人。

想到這裏,容婵不由自嘲地笑出聲來。

松軟而浸潤着雨水的長滿青草的山坡上,只有容婵奮力爬上來時留下的深深淺淺的腳印,一直到她所站立的位置,随着步伐的停止而消失。

容婵沒留意到,她此刻雙腳所站的雨後泥土形成的軟坑,要比爬坡時的每一腳都更深些,更寬些。

唯獨這雙腳印,多了其他人的參與。

她仰起頭,呼吸高處的空氣,仰望頭頂繁星,打量周圍在夜色中墨翠的藤蔓和樹葉。沉浸在自己的感覺中,沉溺而悵然。

理智告訴她自己的揣測是對的,根本不存在什麽30秒內出現又消失的男人。然而情緒卻往往複複,想回到剛剛那一剎那。

像是不願醒來的一場邂逅之夢。

與容婵不同的是,山坡下更遠處的藤蔓正欣喜若狂。

穆生難以置信,他竟然可以變成人。

一瞬間,只是一瞬間的功夫,穆生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意志又重歸于島上的生靈。

他不知道剛剛自己是什麽模樣,能不能說話。穆生甚至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以人的姿态存在過。

原來人的視角是這樣神奇,在剛剛短暫的視野中,穆生瞧見了他的島,甚至注意到了遠方空中的星星,還有奮力爬坡向自己而來的容婵。

雖然,穆生只瞧見了她小巧的頭頂。

回歸島嶼冷漠的俯視視角,穆生清清楚楚地看見容婵仰望星空時鄭重冥思的神色。

是在為剛剛他的出現而苦惱嗎?

想到自己在牽動容婵的情緒,穆生心裏浮現出無師自通的名為占有和自私的滿足感。對方越是在意,琢磨,他越是欣喜。

他真的,作為人曾存在過。哪怕只是一個瞬間。

穆生心想,他明天一定要再試試看。

他是真的,很想面對面地瞧一瞧容婵的樣子。

忽然,山坡上趕來一對和容婵穿着差不多的姐弟,打破黑夜中産生的沒有盡頭的思考。

“你們有看到什麽人嗎?”容婵仍舊懷揣着質疑,朗聲問道。

“有…啊。”

不只容婵聽得此言精神一振,就連穆生也更加高興振奮。

真好,原來還有人看見了他。

“姐姐你…嘛。”林東見怪不怪地回答。

穆生的情緒小小地回落,容婵則是輕舒一口氣,徹底打消萦繞在她的判斷和情緒之間的懷疑。

唯一的影響或許就是,那張容婵似乎只見過一兩次的側臉,自此在她的記憶裏愈發深刻。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在夢裏再次相見。

容婵心想。

“衣服怎麽樣?”她将目光落在眼前真真切切的夥伴上,明知故問地關心道。

對方滿意是肯定滿意,這不,姐弟倆還沒有走出山洞,就已經讓她瞧見這一大片山坡。

“太好了,太…好了!”林西擡起白色純棉布料的袖子,用手撚着,贊不絕口。

“對了,這裏也能照到太…陽?哦不,月…亮了?”林西興奮地左顧右盼,越瞧越覺得容婵所在的這座島嶼實在是很神奇。

“是啊,真有趣。”容婵嘴角微揚。

“明天白天有時間的話,我們再來仔細瞧瞧。”說着,容婵與姐弟倆結伴而返,将話題重又拉回到新衣服上。

夜色茫茫,容婵既沒有再提起今晚忽然出現的山坡,更沒有沉溺在剛剛與腦中魅影相見的情緒裏。

只有穆生仍舊不住地心想,對方到底是看見他了,還是沒看見?

他一會兒重溫初現人形的欣喜,一會兒又孤零零地不确定起來,始終沉醉在此,連什麽時候容婵把姐弟二人送走,又交代林東和林西許多事情都不知道。

島上又只有容婵一個人,夜已頗深,容婵努力睜大困忪的眼,試圖和島嶼對話,想知道這一番新的升級是否和她的判斷一致。

可惜的是,對方不知道在做什麽,一直沒理她。

沒挨住困意,容婵自顧去睡。

等穆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沉浸在一人,不一島的世界太久了,完全沒注意到這些。

他深感抱歉,極力調整島上的氣候,風聲,海浪聲,給山洞裏的容婵以極致舒适的環境。

做完這一切,穆生給自己做着計劃。

沒事。雖然他今晚沒有及時應答容婵,但之後還有機會。尤其是穆生想到,他明天還可以再和容婵見面。

雀躍自此而生。

穆生心想,明天自己就可以給她一個驚喜。

或許,他應該面對面地向她道歉,打招呼。

就像容婵最初對自己做的那樣。

清早,在人們的眼中,日光不僅灑到海岸邊的一塊田地上,照耀着幽林中的棉花田,還新又眷顧了從矮陂到山巅的一大片區域。

等待一整夜的穆生準備抓住這次的機會。

他選好地點,就在容婵所居住的山洞外。打算等對方一出門就和她見面,一秒鐘都不錯過。

穆生甚至規劃好了每一個流程,他要先擁抱,再試着說話……說什麽好呢?

穆生心裏有數,如今的他每天能化成人形的時間短得可憐,連海邊的一道海浪從湧起到落回都不到,他不能浪費。

雖然很短,但穆生仍舊懷揣希望。只要規劃好,他可以每天一點點地與容婵溝通。

就像他知道的,島嶼上經歷風霜雨雪過後只盛開一次的花朵那樣,他也願意為了這三十秒等待整整一天。

想着,穆生緊緊盯着洞口,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其上,緊張地期待着。

出來了!

穆生瞧見,容婵如同每天清晨那樣,打理好自己的面容和頭發,換上新衣服,慵慵懶懶地從山洞口處她自己做的一架蘆葦屏風旁悠悠地走出。

穆生醞釀着,預備在樹下的空地現身。他如今只有30秒的時間,當然要在雙方都準備好的時候。

容婵打着呵欠,一步一步向外走去;穆生閉上雙眼,預備在她的面前表演一個大變活人。

雙腳再次踏在地面上,雖未睜開眼,穆生也感受到有溫暖刺目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動動耳朵,穆生似乎從他還沒有習慣的方向聽到了人的聲音。

有些嘈雜,是容婵在叫他嗎?

穆生連忙睜開眼,适應以人的視角觀察晴朗的島嶼這個新鮮的,對他來說第一次的體驗。

他高估了自己的适應能力,此時三十秒已過去一小半。

穆生急忙忙向前望去,只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好大一群人擋在他的面前。

什,什麽?

穆生整個人愣在原地。

這些人什麽時候出現的?

真是後悔,他從清早起整顆心都在容婵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島上的其他動态。

前方幾乎人山人海,又吵吵嚷嚷。

明顯察覺到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穆生稚懵地張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

時間過去一半。

穆生來不及在心裏生起遺憾的情緒,他憑借着高大的身軀,目光越過衆人,遙望前方似乎有些無措卻又井井有條處理事務的容婵。

頻頻失望的挫敗感瞬時煙消雲散。穆生不錯眼地望着容婵,哪怕一整個晚上加清晨等待的絕非眼前這樣的時刻,他仍舊嘴角微揚。

真好啊,可以這樣看着她。

穆生視線中最後的畫面是容婵偏過頭,似乎察覺了什麽,目光穿過一大群人看向自己落腳的位置。

幾乎同一瞬間,穆生的視角又變了。

回到他熟悉的,仰望衆生的島嶼視角。

熙熙攘攘間,一大群經由林東林西帶話,告知今天起可以來找容婵學做衣服的原住民們也不再争先恐後。

他們好奇地随着容婵的目光回頭,有點疑惑。

怎麽了,難道是自己的身後有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姐姐你…在看什麽?”林西也随着衆人的目光望去,卻只見空空。

“沒什麽。”容婵搖搖頭。

她也說不上來。

一大早的,她飯還沒來得及做就被一大群人簇擁。原本只是機械似的應付這些人和事。忽然一瞬間,心中不知道怎麽傳來一種牽引,好像有誰在那裏等她良久。

她又在期盼什麽?

再度搖頭,容婵把剛剛心中被莫名鄭重對待的感覺放在一旁,只專心打理眼前的事。

從隔壁來了許多人。

“容婵姐姐,我有棉…線。”有原住民驕傲地介紹着。

這些都是他們前幾日下雨時,在家裏用手一朵一朵棉花搓出來的。

“我沒有棉線,但我的棉花都去…了籽,可以借你的紡線機用嗎?”

進度不一,七嘴八舌,但相同的是都上趕着想來跟容婵做交易。

原住民們後悔啊,當時容婵找上門來,希望能和他們合作做機器和做衣服,自己怎麽就沒有積極響應呢?

現在,別說林東和林西穿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就連島上其他人也個個拾掇得人模人樣。

仍舊穿着破爛麻葉子衣服的原住民們越看,越覺得自己就像那竄來竄去的猴子。

“我能幫…你做活!”有人主動提出交換的報酬。

容婵撓撓頭,眼見着遠超出她預期數量的原住民們,有些不知所措。

她真不缺什麽,或者說,缺的也不是他們能給的。

絞盡腦汁一番,容婵提議道:“要不,你們幫我編些蘆葦?”

編蘆葦費功夫,技術含量不高,但是在島上的用處頗多。

“行…啊!”原住民們連連答應。

他們萬萬沒想到錯過頭一批,今時今日還能有這樣良心的交易,真叫他們撿到寶了。

“這樣——”容婵很長時間都是一日三餐的作息,這會兒餓得不行,緊忙交代着,“每天這個時間,不,再晚個一頓飯的功夫,你們到我這裏來。”

“我統一教大家機器怎麽用,手把手教。經過我點頭後,會用的人就可以自己拿材料去做衣服,不會用的學到會用為止。”

原住民們點頭點得更開心了,就像是在聽高人大師親傳獨家秘籍的小弟子。

額,容婵看他們這麽熱情又聽話,更不好推辭。她撩下一句“等我一下”,讓林東和林西先帶他們去放機器的地方瞧一瞧。

容婵匆匆回到山洞,跟趕着打卡的上班族似的,掀開籃子把之前做好的面包往自己嘴巴裏塞,随便就水果腹,連口熱乎的都來不及做。

她胡塞一頓早餐,匆匆趕到時,衆人正環繞着幾架機器瞪大眼睛仔細瞧。

原住民們聽人說過,這些機器東西大,材料多,又精細。因此不少人都想着,今天一定要仔細看,仔細瞧,回去自己也打出來個差不多的。

等到真見到的時候就傻眼了。

還照模樣也打出來一個,他們現在在機器面前,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容婵還不曉得原住民們此時的想法,若要知道,得先慚愧兩番。

真正好用的工具和機器都是簡單,好操作的。不是她非要做出一副唬人的樣子,實在是材料有限,技術有限,不然輕輕摁一個按鈕,轟轟隆隆、咯咯吱吱地運轉起來豈不是更妙。

她上前教學,從去籽機開始,邊操作邊講解,一直到最後的織布機。

衆人似懂非懂,卻躍躍欲試。

容婵不緊不慢地重複講解,又連連提問,等得他們抓心撓肝,手心都癢癢起來。

終于輪到實驗的時候。頭一個原住民在萬衆矚目之下伸手扶上機器的木頭,卻立即慌張地縮回。

“萬一…搞壞了怎麽辦?”他弱弱問道。

他也不想搞壞東西,可他不會用啊。

“沒事。”容婵輕描淡寫地回道。

原住民瞬時勇氣大漲,手上立即有了大把力氣。

“弄壞就賠我一個,我不介意。”容婵說的好像賠她一個果子,一條魚似的輕巧。

她反正不虧,機器這種東西,越新越好,多多益善。

聽了這話,操作去籽機的原住民更加謹慎,恨不得把剛剛容婵教的每一個步驟都刻在腦子裏。

衆人也更加認真起來。

白日漫長,島上迎來比之前更多的一幫人辛勤勞作。

雖然機器看着複雜,容婵又用最輕松的語氣說出了最吓人的話;但随着衆人勞動時間的增長,也逐漸從小心翼翼到熟練掌握。

來來回回待在機器上的總是那麽些好手,織出的布,做出的衣服有他們自己的,有家人的,有不知和誰交易過的,還有連交易都沒有白給人家做的。

比如那幾件被人仔仔細細疊好,說要送給單無虎的純棉外衣。

容婵不管這些,她仁至義盡,只要隔壁島的原住民們不把她的機器弄壞,別的随便。

趁沒有別人找她的時候,容婵就在島上新出現的坡地上環游散步,由林東林西幫她盯着。

這邊容婵又溜達一圈,心裏對新資源有了大概的數。她一邊沉思琢磨,一邊生火準備做飯。

只見忽然之間,從對面島嶼上沖過來一個瘦小子,手裏端着一個淺淺的蘆葦筐。

“怎麽辦怎麽辦?”來人急得語無倫次,慌慌張張地越過衆人就往容婵面前沖。

他跑得快,手上又颠得厲害,衆人看不太清,只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他手裏的淺筐飛出去似的。

像是只醜一些的蝴蝶。

不能吧,衆人心裏琢磨着,他們都記得清清楚楚,阿強這些日子照料的都是當時被他們吃到肚子裏的味道很差的蠶。

怎麽?這蠶也跟毛毛蟲似的,還能變成蝴蝶?

阿強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兒,一雙小眼睛直看着容婵,無聲地向她請教。

容婵輕挑眉,臉上沒什麽表情,手裏動作卻迅捷。

她三下五除二捏起好幾個蠶繭,穩穩地擱在剛搭在火焰上方的石板面上,高溫灼烤。

“哎,幹什麽?”阿強急得不行,下意識就要制止。

他眼看着這麽些日子蠶繭外面結成了好多絲,寶貝似的在眼裏盯着;怕多了怕少了,怕熱了怕冷了。

這會兒阿強見到,搞得他幾日來魂不守舍的蠶繭就這麽讓容婵給放在火上烤,吓得魂都要出竅。

他冷不丁想到,容婵不會是還記得從前自己想要燒她的棉花田的過節,想要報複回來吧。

猶豫之間,圍觀群衆倒是火上澆油起來,紛紛道:“起先我當蠶…是吃的,後面還以為這東西能用來做布,原來搞了半天,還是…吃的?”

他們早就知道,容婵因為蠶的事情沒少與單無虎做交易。原來,竟然不是因為此刻阿強拿來的那種裹在外面的白花花的絲,而是因為這東西能吃?

林西見勢不妙,走上前來,在容婵耳邊的說道:“島上就剩這些…蠶了,阿強這些天跟神經似的,眼紅大家手裏的棉花,又看祖宗似的把希望…都放在這些蠶上。”

“要不……咱們還是別摻和了。”林西勸道。

幾番或明白或糊塗的阻攔之間,容婵倒是放緩把筐裏的衆多蠶寶寶丢到火上的動作,只看着一面焦急一面惶恐的苦主阿強。

眼神仿佛在說:大哥,你到底想怎麽樣?

阿強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麽樣,他想要更多的蠶絲,還想要蠶和蠶蛹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哇!”衆人輕嘆。

僵持之間,又有一只蛾子破繭飛出。

這下大家都眼睜睜地看着,紛紛驚訝,原來蛾子還真是從纏滿白色絲線的繭中飛出來的。

衆人的目光追随撲棱個不停的蛾子,逐漸遠去,很快又注視到阿強的臉上。

唔,這小子搞了半天東西,全島的桑葉都叫他挑挑揀揀地摘走,不會就想放飛這幾只蛾子吧?

話說,那個蠶絲不會都斷掉嗎,好可惜啊。

“想看蛾子嗎?”容婵又撚起幾個看起來蠢蠢欲動的蠶繭,冷冷問向阿強。

“不不不,你弄吧。”阿強擺手連連。他就是因為這些蠶繭有的開始破蛹,才慌張地來找容婵求助。

他阿強也不想看到蛾子了,管它是煎是烤,容婵想怎麽弄就怎麽弄,他再也不阻攔了。

筐裏的蠶繭數量多的讓人數都數不清,容婵忙中有序,面無表情地把富有生機的蠶繭紛紛放在爐火之上,人為地終止蠶蛾的生命進程。

林西雖然不懂,也在一旁搭手幫忙。

“這樣做是為了殺死鮮繭繭腔中的活蛹,并除去适量水分。”容婵适當解釋。

爐火本是要做飯用的,沒一會兒,竟然真有香味傳到衆人的鼻子中。

容婵撤下頭一爐,複又架上第二波。

林西幫她看着火候,幾番過後,連慌張無措的阿強也冷靜下來,乖覺地默默做事。

容婵生疏卻自信十足地擺弄着手上的蠶蛹,一揉,一剔,一剝,一大團蠶絲就這樣躺在容婵大半個手掌心裏,整整齊齊地被分離出來。

蠶絲看起來亂糟糟的一團,然而在容婵的巧手中,好像理一理就順順當當。

這一下,看得衆人躍躍欲試。有的不免想到白日裏工作時,他們紡線、整理棉線的過程。

“哇…哦。”

不只是驚訝的贊嘆,衆人絲毫不去掩飾感嘆聲中的懊悔。

早知道多喂一些日子,蠶就可以吐出現成的絲來,他們幹嘛要早早地把那些幼小的蠶都吃到肚子裏!

就連當時烤熟那些蠶的味道,都沒有容婵現在簡單地加熱一下這些纏滿絲線的蠶蛹聞起來香。

有人甚至在背後默默拍自己的手背,企圖告誡自己:爪子以後還欠嗎?還看到個東西就想要烤熟去吃嗎?

等一等又不會怎麽樣!

仍舊在翻弄第二批蠶蛹的林東和林西努力把臉上的笑容克制住。

他們心中環繞的都是容婵在山洞裏精心飼養的那一大筐蠶寶寶。

姐弟倆真是慶幸自己的選擇。

他們現在不但有棉花做的衣服穿,說不定還能再穿上一套蠶絲的衣服?

衆人各有各的心思,唯獨阿強整個人都傻掉,目不轉睛地看着容婵手上的動作。

他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現在就指望這些蠶繭了。

阿強心想,得虧他特地厚着臉皮找容婵幫忙。不然要是讓他自己來處理這些蠶蛹和蠶絲,哪裏能做出這麽完美的繭絲離解。

不說搞出一山洞的蛾子就是萬幸!

沒幾分鐘,容婵便不耐煩地蹙起眉頭。

她早上就是草草吃飯,這會兒快餓死了。

容婵只剝離出一個蠶繭,大概把那些蠶蛹給加熱個遍,就沒好氣地送客。

“行了,我要做飯,你自己帶回去琢磨吧。”

阿強複又捧起那個淺筐,心中是又驚又喜。

容婵竟然連“學費”都不找他要的,這麽一大筐蠶啊,他能理出多少絲來。

想着,阿強隐約感受到身邊同在島上居住的小夥伴們羨慕嫉妒的眼神,連忙不吭聲地碰着筐,低頭哈腰地回到自己的老窩去,努力降低存在感。

你們有棉花,還盯着我的蠶幹嘛!

衆人也只是看着,他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處理棉花,紡線,織布,來來往往勞作不斷,直到傍晚才在容婵和林東林西的送客招呼中紛紛回島。

原住民們依依不舍,恨不得明天一早馬上來臨,這樣他們就又可以操縱機器幹活,又快又好地給自己,給親朋做出一身衣服來。

林東林西送走最後一個人離島,迫不及待地回到他們吃飯的火堆旁。

容婵姐姐這裏哪哪兒都好,尤其是吃的東西,那是最最好的。

如此想着,姐弟倆齊齊聞到什麽東西香噴噴的,竟然是這麽多年從沒有見識過的味道。

走近一看,林東和林西唬了一大跳!

“這就是姐姐的蠶…嗎?!”

他們看容婵的眼神,就像是看大富豪。

姐姐呀我的好姐姐,雖說咱們不缺衣服穿,也不缺棉花用,可蠶現在是多麽稀罕的東西!容婵姐姐你怎麽不省着點兒,這就給它做了吃呢!

容婵适當地把它們翻個個兒,腦子裏全是美食,沒領悟到姐弟倆的言外之意:“對呀,這就是我們的蠶。”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蠶蛹嗎,看着有點惡心吧啦的,其實香得不得了,吃一口比吃什麽魚肉蝦都有好處。”

蠶蛹的蛋白質含量,真不是容婵吹,營養價值高得不要不要的。

“那……蠶絲呢?”姐弟倆皇帝不急太監急,容婵越誇蠶蛹多麽好,他們越覺得容婵一定是把蠶絲也給做成吃的了。

不然的話,蠶蛹怎麽會這麽厲害?

林東和林西吃過從前那個瘦弱白白的蠶,比現在的差遠了。

“先留着。”容婵好容易吃一頓沒有外人打擾的穩穩當當的飯,言簡意赅地回答道。

阿強的突然造訪也是提醒容婵,不然最近事情多,容婵都沒有注意到,原來她的蠶也快要破繭成蝶。

蠶絲她給按照下午的法子,簡單處理了一下。

萬一萬一,那個廢物阿強要還是做不出東西來,為了隔壁島嶼的可持續發展,容婵還得幫着奶一口。

唉,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容婵一邊大嚼着美味到流油的蠶蛹,一邊頗為老道地想着。

好在這日子還不算賴。

瞧,姐弟倆吃得多香。

回想白天她在島上尋摸到的種種新資源,容婵提議道:“你們總跑來跑去的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先蓋幾個新房子吧?”

容婵現在的庫存豐富,麥子,棉花,好多機器,山洞是絕妙的天然倉庫。

她也想給自己蓋個新家。

“好啊好…啊。”姐弟倆嘴巴裏塞滿好吃的,連忙應答。

他們就等着容婵這句話了。

這座島上照到太陽的地方特別少,看着只有一個山洞的樣子,沒有其他落腳地。

林東和林西早就想搬來和容婵同吃同住,但他們對蓋房子一知半解,此刻應答後,也只是呆呆地看向容婵。

小小的眼睛裏寫滿大大的疑惑——

怎麽蓋呢?

容婵一面胡吃,一面微揚起下巴,目光落在堆成小山的編成的蘆葦框架上。

現下當然是,怎麽快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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