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教訓周恒這件事,孟清維覺得對誰都沒必要解釋,為江蠻蠻出頭的這種隐情,也沒必要特意告訴她。知道她被徐眠和周恒聯手欺負,他覺得她受委屈了,所以要讨回來,所作所為出自真心,出自本心,沒想過讨功勞。
若說這件事唯一的麻煩,就是後續的請家長。
他這兩年表現良好,尤其課業進步很大,在孟父那裏已經基本消除了纨绔的印象,所以他很不想去觸黴頭,就只好找孟青蔥幫忙。
孟青蔥倒是也好說話,只是讓他周末幫着他們到社區做一天社工,孟清維別無選擇,只能同意。
孟青蔥算是富貴之家的異類,拉得下臉,放的低姿态,總之就是非常善于跟各種人打交道,不管是需要耍橫的還是讨巧賣乖的,她都能使出來。所以見校長的時候,孟清維只需要當個擺設,全程旁觀孟青蔥怎麽深刻檢讨外加拍馬屁,讓校長深刻認識了他們家對這種事的重視,以及孟清維本人忏悔的心。
出了校長辦公室,孟清維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的姐姐,所以臉色表情都很微妙。
仿佛知道他要吐槽,孟青蔥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直接揮揮手,“不用謝了。周末記得準時到就行了。”
憋了半天,孟清維說,“我總算知道平常你都是怎麽出去拉贊助的了。”
孟青蔥聞言,一愣之後随之捶胸,“對啊,剛剛沒跟你們校長說一下贊助的事,榕城這麽多富家子弟,随便拔根毛都比我在外邊求人來的多,哎呀呀,怎麽把這事忘了。”很是懊惱惋惜。
孟清維,“。。。”
兩個人走到校門口,孟清維送了她離開,自己獨自回教室。現在正是上課時間,走廊裏空無一人,夏季的陽光總是充沛的耀人的眼,他停在一棵樹下,擡頭眯了眯眼,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音樂教室隐隐傳來動聽的鋼琴聲,孟清維扭頭去看,能看到音樂室旁邊的小型圖書館頂,他慢慢走了過去。
算起來,他真的很長時間沒來過這裏了。
小圖書館空無一人,細碎的陽光穿插在書架間,有飄渺的灰塵,他擡手撫過書桌,想着江蠻蠻的幾年校園生活,是不是常常在這裏度過。他對她真的了解不多,所以想起以前都是空白。他擡腿上了臺階,慢慢走在書架間。江家的出資很有私心,整個圖書館內部烤漆溫馨,造型別致淡雅,大約是真的量身為江蠻蠻捐贈。
他莫名笑了一下。
然後慢慢踱步走過一排書架,又走過另一排,圖書館其實很小,他很快就走到了最後一排,拐過彎,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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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架的最尾端,江蠻蠻靠着書架坐着,膝頭放着書,正扭頭看着他。
她并不驚訝,臉上也看不出任何高興不高興,孟清維将手慢慢收了回來。
說不上意外或者驚喜。
外面的音樂聲還在繼續,隔壁的鋼琴換了曲調,歡快的調子似乎要燥熱外面的空氣,越發襯托此刻圖書館的靜。
半晌,江蠻蠻扶了扶眼鏡,收回了目光。孟清維擡腿走到了她對面,順勢坐了下來。
“怎麽沒在上課?”他問。
“你不是也一樣。”
孟清維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江蠻蠻看他一眼,又問了一句,“你為什麽沒上課?”
他歪着頭,不怎麽在意,“去見了校長。”
“因為打架?”
孟清維就為難的皺了眉,“你也聽說了,真不好。”
他并沒有将這次的事情當回事,甚至也不打算說細節,但是有某種困惑在心裏,讓她思慮了許久,江蠻蠻卻還是想問為什麽。
“你為什麽要打周恒?我聽說,是你先動的手。”
“為什麽啊?”他靠在牆壁,伸長了腿,随意的笑了笑,“我以為你知道。”
他一直以為她單純又遲鈍,後來發現自己錯了,實際上她敏感又固執。他的那些心思,她一開始不明白,這麽長的時間,他們都成熟了許多。回頭去看的話,他的心意□□裸,她應當早已猜到。
江蠻蠻聽罷許久沒說話。
“沒聽清嗎?”過了好大一會,孟清維開口打破沉默,“。。。還是不信?”
窗外的鋼琴曲是《夢中的婚禮》,曲調正到高潮,明亮又輕快,讓人産生無限的遐想。而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呢?她想不通。
她對他是如此熟悉,熟悉他人生的每個階段,她對他又如此陌生,陌生到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兩個人就走到了這裏。
孟清維如此安靜,仿佛無論自己如何回答,他都不會失望也不會問責。
安靜的,一點都不再像他。
喜歡嗎?
“。。。我不明白。。。為什麽。。。”
經歷了這麽多,她自然知道他的喜歡是認真的,原來徐眠說過的話也是真的,可是她仍舊不明白。
他們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老虎愛吃肉,永遠不會去吃草一樣。
“。。。沒有道理。。。”她喃喃的說,涵蓋了她對這個告白最全面的一句感想。
是啊,多麽沒有道理。
孟清維對此是笑了笑,他從未覺得自己離她這麽近,可以不用一句話,就能猜到她所有的困惑和感想。
他覺得自己真的開始了解她。
“是啊,為什麽呢,沒有道理啊。”他嘆息似的笑了,還是那麽随意的姿态,語氣也是如此心平氣和,“為什麽偏偏是你呢,你那麽抗拒我,又固執又冷漠,絲毫不曾相信我,為什麽是你呢,我也想不通。”他的表情是知足的,語氣是緩慢的,說出的每個字都帶着斬釘截鐵,“可是喜歡本身就是一件沒道理的事情,江蠻蠻。。。我想不出世界上哪種喜歡是有道理的,你對衛臨的喜歡或者我對你的,都這麽不合邏輯。所以,這就是常态吧。”
他眼如墨漆,嘴角慢慢拉出一個溫柔的弧度,“我一直在想,以後。。。大概只有你,是我娶了之後會不讨厭不厭倦的人。。。所以,明知道你對我沒感覺,我還是厚着臉皮一次又一次的跟在你後面。。。我從未對哪一個女生有如此耐心,這句話,你該知道是真話。”
江蠻蠻自然知道是真話。
她不可謂不怔然,她也曾一腔熱情的喜歡過別人,所以知道說出自己的心意如何的不易,人心只此一顆,誰也不敢輕易交付。
更何況,這是孟清維啊。
“所以,你打周恒。。。真的是為了我?”
孟清維笑了笑,算是默認。看她因此不說話了,便又說,“別擔心,不會趁機讓你補償我的。”
他的嘴角還有傷,隔了一天,露出淤紫的顏色,江蠻蠻垂下目光,指甲輕輕劃着膝頭的書。她要如何回應呢,她從來沒想過。
“我。。。其實不好,不值得你這麽做。”
“這個我自己會看會衡量。”孟清維說,“我并沒有讓你回應什麽,所以不用貶低自己來讓我好過,江蠻蠻,我并不難過。”
“可。。。”
可是喜歡如此沉重,她真的就能假裝沒聽過,不回應嗎?
她覺得自己做不到。
他要是嚣張跋扈,她竟可以無視就好,可他如此體貼,她就如此兩難,她将臉埋在書裏,恨不能将自己卷縮成一團消失,這樣就不用應對眼前的局面。
孟清維看她将自己藏起來,不禁覺得可笑,禁不住挪動膝蓋單跪在她對面,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蠻蠻,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他叫她的名字,像喊了無數遍,自然又熟撚。
江蠻蠻擡起頭,眼鏡耷拉在鼻梁上,劉海亂成了一團,“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孟清維看她發愣,禁不住伸出手去,他的手掌寬敞細長,江蠻蠻猶豫了片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軟也很小,帶着嬰兒肥,孟清維輕輕合掌握住了她的手,湊在唇邊吻了吻,不帶一絲□□。
“你很好,在我心裏,你最好。”孟清維輕輕說,“所以,真的不用特意說那些話,蠻蠻,我沒騙你,我真的不難過。”
所以不用覺得愧疚或者虧欠。
孟清維很心滿意足的過了這一天。
夜裏入夢,夢到自己臨死前的景象,被人一腳踹到後腰,緊接着背上就挨了一鐵棍。時隔日久,他依然能記起骨頭嘎巴的疼痛感,腹腔裏好像五髒六腑挪了位。
那幫人罵罵咧咧走了,而他像一灘爛泥一樣攤在了地上,找人教訓他的人大概并不想殺他,是他自己太沒用。骨頭戳中了肺,大出血,他死的有些不可置信。
他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醒來,心跳失衡,捂着臉半天都沒起來。
☆、第三十四段
這場風波看似就這樣過去。
他們已經是高三生,雖然不用應對高考的壓力,但未來的方向也要開始決定。周末的時候,江淺抽空喊了江蠻蠻喝下午茶,就出國還是留下做商量。
江蠻蠻對此的回答是沒想好,這讓江淺稍稍意外。只是他并沒有多問,江蠻蠻畢竟也開始長大,她應該擁有獨立思考的想法。
他們是在雲頂餐廳的包廂,江淺約了生意夥伴談事情,江蠻蠻只是順便。所以周斂帶着周恒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江蠻蠻正在一邊做作業。這是繼周恒和孟清維打架之後,他們第一次見面,周恒的半張臉都是腫的,眼皮淤青,壞了皮相。江蠻蠻輕輕撇了一眼就移開目光,神色不見半分動容。
周斂和江淺坐下談事,周恒坐在了她對面,擋住了江淺他們的視線。
“徐眠跟我說,孟清維是為你出頭。”
江蠻蠻不說話。
“看來他倒是真喜歡你,宴會那次也是為了你潑我一身酒,這次還是為了你。江蠻蠻,你倒是挺招人疼。”
江蠻蠻正襟危坐,毫無懼色地看着他,周恒勾唇,露出陰狠一抹笑,“這筆帳,沒那麽簡單就算了。”
周家的行事作風一向不光彩,江蠻蠻一點也不意外他說出這種話。
“你想做什麽?”
“喲,說話啦,我還以為你要繼續當啞巴呢。”
江蠻蠻說,“周恒,技不如人要輸得起,你推我入水,我也沒跟你計較,今天你挨了打,說白了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一報還一報?”周恒勾唇,“看來你跟孟清維是一夥的了。”他身體前傾,壓低聲音說,“可是我怎麽聽說,你以前跟街頭一個小流氓糾纏不清,怎麽,這麽快就喜新厭舊了,只不過你的眼光實在不怎麽好,選來選去都是這些不入流的貨色。”
江蠻蠻抿唇瞪着他,周恒好整以暇,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下一刻,突然悶哼一聲。
“你-”
江蠻蠻收回腳站起來,椅子劃過地面刺拉一聲,引得江淺和周斂都看過來,周恒站直了身體,江蠻蠻收拾好書本走過去。
“大哥,你有事要談,我先走了。”
“不跟我一起吃飯?”
江蠻蠻搖了搖頭,“不了,你有正事,晚飯我自己吃就好了。”
他們兄妹說話的間歇,周恒也走了過來,他走路的姿态不是很自然,褲腳上沾惹些許灰塵,看起來像被人踢了後留下的印記。周斂的目光輕輕從上面掠過,又掠過江蠻蠻的腳,她穿了一身校服,海軍服的夏裝,鞋子是考究的黑色小皮鞋,踢人的話,會很疼。周斂的目光掠過這一切,正好江蠻蠻道別完,他對她颔首微笑,“那蠻蠻,再見。”
江蠻蠻含蓄的朝他點點頭離開。
出了雲頂餐廳,江蠻蠻掏出手機,翻到孟清維的電話,想了一下撥了出去。電話那頭很嘈雜,孟清維的聲音透着意外,“蠻蠻?”
“是我,你在忙?”
電話那邊人聲鼎沸,孟清維說了句稍等,然後大概到了僻靜的地方,才問,“你找我?!”語氣不可謂不驚喜。
“也沒什麽事,你有事就不打擾了,我。。。”
“你在哪?”孟清維打斷她。
她一愣,“雲頂餐廳。”
“等我,我馬上過去。”
他說完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挂了電話,江蠻蠻捏着手機,吞下了想說的話。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她回頭去看,周恒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出來,就在她身後站着,江蠻蠻警惕的後退了一步。
“你想做什麽?!”
周恒雙手插兜,看她戒備,也沒有再向前,歪頭笑了笑,“孟清維?”
“和你有關系嗎?”
周恒,“你說呢,現在孟清維的事和我都有關系。”說完看她臉色不虞,又一身防備,不禁嗤笑,“別緊張,我就算再大膽,也不敢在這裏對你做什麽,你大哥還在樓上呢,你怕什麽?”
江蠻蠻覺得厭煩,“周恒,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你猜不到嗎?”周恒并不掩飾自己的惡意,“長這麽大,我還從來沒吃過這種虧。”
江蠻蠻冷聲,“那你現在應該學會了吃一塹長一智,天外有天,憑什麽你又要一直張狂,又憑什麽你不能吃虧。”
周恒聽完沒回答,而是看了她兩眼,半晌說,“我之前對你了解不夠,沒想到徐眠說的倒是對的,你還真挺會教訓人的,江蠻蠻-”他邊說邊向她走過去,“——聽說你的手段很高超,所以我現在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把孟清維從徐眠那裏搶過來的,又做了什麽把他迷的五迷三道?”
在他靠近的時候,江蠻蠻就後退了一步,她本想着他要是再敢靠近一步,就再踢他一腳,只是沒想到沒等到他靠近,遠處就傳來摩托聲的引擎聲,引得她和周恒同時扭頭去看。
一輛黑紅相間的重型摩托轟隆隆朝他們沖過來,正确的說,是朝周恒沖過來,周恒一驚,忙極速後退,堪堪在摩托車到眼前的時候避開,線條流暢的摩托橫在他和江蠻蠻中間,停了下來。
摩托車上的人脫下頭盔,露出孟清維絕對不算友好的一張臉。
“你-”江蠻蠻驚訝。
孟清維沖她一笑,而另一邊的周恒就有些咬牙切齒了,“孟清維!”三個字像從牙縫裏擠出來。
孟清維掏掏耳朵,歪頭沖他也一笑,“怎麽?有事?”
他橫跨在摩托上,臉上的傷比周恒輕許多,絲毫不掩蓋英俊帥氣,無論是氣勢上還是态度上都完爆對方。他将頭盔扣在懷裏,長腿一邁,從車上下來,直接貼在了他對面,又說了一句,“周恒,有事來找我,我啊,不怕事!”
周恒唇角鋒利,“孟清維,你好樣的!”
孟清維手裏把玩着頭盔,聞言颔首,“多謝誇獎,我受得起。倒是你,最好把我的話記牢了,否則,下次就沒這麽簡單就過去了。”
“哈!”自己還沒找他算賬,他倒是先張狂起來了,周恒覺得自己很久沒這麽暴虐了,他直接扯住了孟清維的衣領,“孟清維,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孟清維掃了一眼他抓住自己的手,不鹹不淡的看着他,“放開!”
周恒貼近他,輕聲警告,“你給我聽好了,我。。。”話說了一半,突然一聲悶哼,孟清維的拳頭已經毫不留情的擊中他的腹部,“聽不懂人話!”
周恒捂着肚子後退,再擡頭的時候,眼睛裏掩飾不住的殺意。
“孟清維,你找死!”
他沖上來的那刻,江蠻蠻一步跨在他面前,“周恒,這裏是雲頂餐廳!”
周恒的腳步生生被阻住。
這裏是雲頂餐廳,雲頂餐廳是連城的産業,誰也不能在這裏撒野。
半晌,周恒起身,輕輕撫了撫弄皺的衣服,眼睛卻盯着江蠻蠻,“孟清維,你喜歡江蠻蠻?”
孟清維的臉色不變,但是眼眸變深,周恒注意到了,神色很愉悅。
孟清維唇輕動,勾出一抹輕薄的語氣,“周恒,你真是不怕死!”
江蠻蠻則冷冷的看着他,“周恒,你适可而止,如果你再來招惹我,我不介意告訴我大哥,我想比起周家的生意,我大哥會更在乎我。”
周恒揚眉,轉身離開。
“他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不敢對我怎麽樣。”等周恒走了後,江蠻蠻說。
孟清維不回答。
江蠻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說真的,你不要被他帶偏了,也不要再做任何事。”
聽到這,孟清維笑了笑,“你擔心我?”
江蠻蠻無奈,“我在認真的跟你說話。”
“我也是啊。”他湊近她面前,“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江蠻蠻別開目光,半晌說,“我今天給你打電話就是因為這個,周恒也許不會來找我麻煩,但是他顯然不會放過你,周家的行事作風我想你也聽說過,你要當心。”
孟清維不在意的揮揮手,“沒關系,我不怕,只要你沒事就好。”
江蠻蠻看他不在意,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忍住。
“我并不是擔心周恒,我擔心的。。。是徐眠。。。”
徐眠如今和周恒走得如此之近,而徐眠的心思誰也猜不透。一個周恒不可怕,可是周恒身後有徐眠。
孟清維聞言也收斂了嬉皮笑臉,他自然知道她的擔憂,只是就徐眠的所作所為,他也毫無辦法。
“孟清維,你要當心。”
孟清維沖她笑笑,挺無奈的,他和徐眠的一筆爛賬,真是怎麽都算不清了。
☆、第三十五段
因為周恒,孟清維和江蠻蠻統一了戰線。
都說世界上有兩種東西無法掩藏,喜歡和貧窮。孟清維的喜歡也從來沒掩藏過,所以基本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對江蠻蠻的親近。
而對于周恒随時會來的報複,孟清維并不是毫無戒心,但是他沒想到,最先出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江蠻蠻。
夜晚風清,徐澤揉了揉沉重的頭,開了車窗吹風,他剛剛參加完一場飯局,喝了有些上頭,覺得疲憊且心累。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他皺着眉不理,震動停下,不到三秒又開始響,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徐澤嘆了口氣,已經猜到了是誰。
“清維----”聽了兩句,徐澤皺眉不解,“-----宋玉的電話?。。。稍等,我發給你。”低頭發了號碼過去,徐澤凝眉想了想,然後拍了拍擋板,“去宋家。”
宋家大門外,孟清維沉着臉來回走,手指捏成拳頭又松開,一身掩飾不了的焦躁。王厚抱胸靠在車門,“人如果不在這,要不要通知江淺?”
孟清維不答,只是臉色變得更加不好。聽到宋家大門打開,立刻幾步上前。
宋玉身上還穿着睡衣,只披了件外套,是匆匆忙忙從床上爬起來的。
“蠻蠻在這嗎?”孟清維劈頭就問。
宋玉有些懵,“蠻蠻?”
“她今天沒來找你?”
宋玉搖頭,“沒有啊,今天放學我們沒活動,都是各自回家。”
孟清維又問,“宋詞呢?她也不知道?”
“姐姐今天去我阿姨家了,明天才會回來。”看孟清維臉色突然變了,不禁問,“蠻蠻怎麽了?她不在家嗎?”又看了眼跟着的王厚,狐疑更重,“是。。蠻蠻出事了?你們為什麽會。。。”
孟清維沒有心情解答她的疑問,看問不出什麽立刻就要走,被王厚攔了一下,“清維,等一下------”臉看向宋玉,“-----你們平常有沒有經常去的地方?”看宋玉還是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好心加了一句,“------江蠻蠻晚上沒有回家。”
“啊-----”宋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捂着嘴小聲的叫了一下,看孟清維王厚臉色凝重,立刻咬着手指擰着眉頭想,“。。。常去的地方。。。我們一般都是在學校,就算要出去玩,也只是到市中心去逛街。。。這時候應該都關門了。。。”突地,她又叫了一聲,“-----啊,對了。。”宋玉急急的道,“。。。有一家小火鍋店,在清華門那裏,蠻蠻很喜歡到那裏吃宵夜,但是因為那個店每次開門都很晚,家裏不允許,我們很久沒去了。。。”
孟清維轉身就走。
“等一下-------”王厚慢了一步,被宋玉一把拉住,“-------我也去,等我一下。”
眼看着孟清維頭也不回的開了車離開,王厚瞥了眼拉住自己胳膊的手,宋玉很柔弱,連手指都是蒼白細長的,察覺到他的目光,宋玉慌的一把松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又可憐巴巴的解釋,“。。。我很擔心蠻蠻。。。我想跟去看看。。。。”
王厚說,“就穿成這樣?”
宋玉立刻轉身往家跑,“我去換衣服。”王厚一把拉住她,“車方不方便開出來?”看她不解,指了指孟清維離開的方向,“------清維把車開走了。”
宋玉立刻點頭,“我知道車庫鑰匙,我去開,你在車庫門口等我。”
兩個人坐上車,宋玉捂了捂跳動的心髒,轉頭問,“到底是怎麽回事?蠻蠻為什麽會不見了?”
午夜的燈光打在王厚的臉上,照例是沒有什麽多餘表情的少年。他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滿臉的擔憂和挂心,王厚扭過頭,踩了油門,依舊是平穩的聲調。
“江蠻蠻今天沒回家,江家沒有人。她和清維約了晚上一起去補習班,但是她沒去,電話也不通。”
這大約是王厚說的最多的一次話。
宋玉說,“你們沒有問江大哥嗎?她也許回老宅了。”
王厚搖頭,“江家老宅那邊清維也去過了,沒人。也給江淺打過電話,他的秘書接的,江淺去國外出差了,這一周都不會回來,”
“你們沒人通知他嗎?”宋玉不解,“江大哥人面廣,肯定比我們找的快,我們應該給江大哥打個電話。”
王厚不置可否。
其實他們都有猜測,但是無法明說,王厚也無意解釋。
宋玉說完,看王厚并沒有露出贊同的樣子,不禁有些惴惴的。
這個不茍言笑的少年,在榕城積威已久,要不是今天情況特殊,宋玉根本不敢和他坐同一輛車,看他不說話,宋玉抿抿唇,手指摸索着口袋裏的手機,到底沒敢掏出來。
王厚卻并不知道她所想,看了眼後車鏡,王厚加快了油門。
等他們到了新華門,正看到孟清維從店裏跑出來。小小的店鋪午夜也是顧客盈門,外面的鍋爐冒着熱騰騰的香氣,滾着紅油油的辣子。
孟清維的額頭出了汗。
“清維-------”看孟清維擡腿就要上車,王厚忙下車喊住了他,宋玉也推了車門下來。見到他們,孟清維只瞥了一眼,就道,“蠻蠻不在。”
宋玉聞言立刻掏出手機,“我們給江大哥打電話吧,他。。。。”
話還沒說完,孟清維一把奪過她的手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又一腳踢到車門,砰的一聲響,“他媽的!”。
宋玉吓得半天沒反應,王厚卻知道他暴躁的原因,想了想,朝宋玉說,“他不是在朝你發脾氣。”又上去拍了拍孟清維的肩,“我打電話派人去找,至于江淺那,通不通知你自己看着辦。”
孟清維狠狠閉上了眼睛。
三個人正在僵着,又一輛車停下,徐澤的衣服有些淩亂,身上還殘留着酒氣,目光倒是清醒。
“接到你的電話,我不放心,跟來看看。”徐澤這樣解釋。
孟清維扭過頭不語。
徐澤看向王厚,“出什麽事了?”瞥了眼旁邊的宋玉皺皺眉,有些了然,又有些意外。
“江蠻蠻不見了。”王厚說。
雖然有猜想,但是真聽到了,徐澤還是有些詫異,“不見了?”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孟清維突然扭過頭問。
徐澤一頓,王厚已經開口,“他去了宋家,跟着我的車過來的。”在後車鏡裏,他早就看到了徐澤的車。
徐澤點頭,“我到的時候剛好看到你開車離開。”
孟清維上前一步,“徐眠在哪?”
徐澤雙眸變深,“你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
他們都知道周恒是什麽樣的人,也都知道徐眠自小到大如何的無法無天。
“阿眠和周恒沒有關系。”
“我也希望他們沒有關系。”孟清維說,“我無意找徐眠,但是周恒在哪,只有她最有可能知道。”他說到這,頓了一下又道,“你要是知道周恒的下落也可以,我就不找她了。”
徐澤的表情也漸漸轉冷,他看着眼前一同長大的少年,半晌都沒說話。
孟清維的意思,他聽得懂,他懷疑徐眠,甚至有可能也懷疑自己。
“清維——”王厚上來拉了他一把,“----別這麽跟徐澤說話。”又轉頭對着同樣面色鐵青的徐澤道,“--------清維說的有道理,徐眠有可能知道周恒的下落,阿澤,你知道這對徐眠也好。”又加了一句,“江家還不知道,”
徐澤轉身上車,“阿眠應該在家,你不信,盡管跟來看。”
孟清維也一言不發的緊随其後。眼看着兩人都走了,宋玉忙一把拉住王厚的胳膊,“我也去。”她小聲說。
王厚腳步一頓,沒有反對,宋玉忙跑上車坐好。
☆、第三十六段
徐家大宅燈火通明,徐父近段時間都不在國內,能将家裏弄的這麽明亮的,除了徐眠,大約也不會有人了。
不知道為什麽,遠遠看到這一片燈光,徐澤莫名的覺得心定,他腳步輕快的進了門。
徐眠正窩在客廳裏看電視,聽到腳步聲回頭笑着打招呼,“哥,你回來了。。。”
聲音在見到徐澤身後的人後,慢慢變小直至不見,笑意也如輕風一般,淡的沒有了痕跡。
“阿眠,清維他們過來有事。”徐澤解釋。
徐眠伸長了腿,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托着下巴露出了一絲頗有含義的笑。
“徐眠,我有事問你。”孟清維直接開口,“周恒在哪?”
徐眠笑而不答。
孟清維磨着牙齒,說的隐忍,“江蠻蠻不見了,我要找周恒,你知道就說出來,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清維------”徐澤說,“阿眠不一定知道這件事,你-----”
“她這個樣子,你相信她不知道!”孟清維指着徐眠笑意不變的臉,只覺得怒火壓不住,一字一頓的說,“----徐澤,我一點都不信。”
徐澤默然,但是攔着他的姿勢沒有松開。
看他們這麽僵持着,宋玉咬了咬唇,正要上前,被王厚擡手攔住了,對着她疑惑的目光,王厚沒有解釋的打算。
“蠻蠻。。。”宋玉小聲念叨。
“清維會問。”王厚抱着雙臂靠在一邊,接了下去。
孟清維說,“徐澤,你這樣護着她,我沒意見,可是江蠻蠻若是出事了,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徐澤臉色一變,孟清維這句話,已經不念舊情。
“清維,你是要跟我翻臉。”
“是你逼我!”
徐澤閉了閉眼,而後道,“阿眠是我妹妹,這是我家,清維,我不會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欺負,就算是你,也不能。”
“好,徐澤,現在是你要跟我翻臉!”
“你也在逼我!”
兩個人争鋒相對,誰也不肯退讓。
宋玉在旁邊聽得着急,看徐眠只在一旁看熱鬧,她也不知道害怕了,忙扯王厚的袖子。
“你快去勸勸吶,蠻蠻還要人去找呢。”
王厚不為所動,看着場中央的兩人,臉上沒什麽表情。
“你這人怎麽回事嘛——”宋玉急的小聲叫,“------他們要打起來了!”
“別吵!”王厚淡淡的說了兩個字,說完也不管宋玉立刻閉嘴的樣子,眼睛轉向了徐眠。
“徐眠,你知道什麽就說出來,何必給你哥找麻煩。”
他乍然出聲,打破了這一池的緊張,孟清維和徐澤看向了徐眠。
徐眠忍俊不禁,笑的頗有些沒心沒肺,托着下巴說,“不就是找周恒要江蠻蠻,放心,他們沒事。”
徐眠話落,徐澤臉色沉重,孟清維只聽到咬牙切齒,“你果然知道!”
徐眠并不理會,手裏已經撥了電話,開了揚聲器。
半晌,電話裏傳來周恒帶笑的聲音,“徐眠-----?”
“周恒,這裏有人找你-----”徐眠掃了眼其他人,“-----江蠻蠻呢?”
周恒調高了聲調,“孟清維?”
孟清維面色鐵青,“周恒,把蠻蠻送回來,否則------”
“哎呀,那麽大火氣。”周恒吊兒郎當的聲調,隔着電話線,孟清維都能想象他那張欠扁的臉,“----放心好了,看在江大哥的面子上,我也不敢對蠻蠻怎樣啊,她好端端的在這呢,是不是啊,蠻~蠻~?”
孟清維不過一頓,立刻就幾步上前搶了電話在手,“蠻蠻,你在嗎?怎麽樣?你還好嗎?有沒有被欺負?。。。”
“孟清維-----”隔了幾秒,電話裏傳來江蠻蠻的聲音,孟清維莫名的松了口氣。
“恩,我在。”
“我沒事,周恒沒有把我怎麽樣。”
“那就好,你在哪?我現在去找你。”
電話頓了一下,然後又是周恒的聲音,“放心好了,現在我正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你想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