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诶醒了醒了醒了……”
“你們站開點，別擋着她呼吸了。”
“校醫都說她沒事了，你這麽緊張幹嘛……”
許潇潇是在一片嘈雜聲中醒過來的，她緩緩睜開眼，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那張她朝思暮想的臉。
許潇潇瞪大了眼，一用力坐了起來。她拉着葉薇的衣領，情緒激動地質問她：“你沒死？”
葉薇的表情有些茫然，她看着許潇潇，反問道：“我應該死嗎？”
許潇潇一把抱住葉薇，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個律師果然是騙人的，你才不會那麽容易就死掉，你說過要陪我一起到老的，不可以食言。”
葉薇突然被抱住，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你……你冷靜點，我們有話好好說。”
許潇潇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裏，壓根沒注意聽葉薇說的話，更沒注意到周圍壞境的異樣。
站在葉薇身後的男生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薇姐，這怎麽回事？”
葉薇表情無奈：“我怎麽知道。”
另一個男生站在許潇潇背後，用手指了指腦袋，小聲道：“她該不會這裏出問題了吧？”
葉薇瞪了她一眼：“別胡說。”
許潇潇抱了葉薇好一會，情緒總算有所緩和。她放開葉薇，想問她這幾個月去哪裏了，卻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愣住了。
——眼前這個人和葉薇很像，但又和葉薇不一樣。她明顯比葉薇稚嫩，也比葉薇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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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許潇潇混亂了，她沒聽說葉薇有妹妹啊？而且就算有妹妹，兩個人也不應該這麽像吧？
見許潇潇突然愣住，葉薇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麽了？”
許潇潇把那只手抓住，脫口問道：“你是葉薇嗎？”
葉薇被她這個問題問笑了：“潇潇，我們好歹同桌這麽久了。都這會了，你連我的臉都還記不住嗎？”
聽到這個答案，許潇潇內心一沉。這人果然是葉薇，但卻不是她記憶中的葉薇。
難道她被車撞了之後沉睡了很久，葉薇已經大變樣了？
可就算是變，她也該往老了變，怎麽還越變越年輕了？
葉薇身邊的男生把臉湊過來，問道許潇潇：“許潇潇，你還記得我嗎？”
面前的這張臉依然稚嫩，但很熟悉。許潇潇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陣，不确定道：“你是唐盛？”
男生拍了一下葉薇的肩，興奮道：“嘿薇姐，她還認識我。”
“她本來就認識你，有什麽好奇怪的。”葉薇拍開唐盛的手，沒好氣道。
她再次看向許潇潇，輕聲問道：“潇潇，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到醫務室的嗎？”
醫務室？許潇潇後知後覺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裏設施匮乏，條件簡陋，明顯不是醫院的樣子，倒有點像她高中學校的醫務室。
高中？！
許潇潇猛地回頭看着面前的人，終于把她和腦海裏的那張臉對上了——面前這人，不正是葉薇高中時候的模樣嗎？
由于畢業多年，再加上葉薇這些年的變化太大，她剛看到眼前的“葉薇”時，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許潇潇眼眸微擡，把視線落在葉薇身後的日歷海報上。上面用放大加粗的紅色字體寫着“2010”四個數字，數字旁邊還有一只威武的虎。
将眼前所有的信息聯系起來，許潇潇的腦海裏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難道她被車這麽一撞，撞回到高中時代了？！
見許潇潇又愣住了，葉薇有些急了：“潇潇，你到底怎麽了？你要是哪裏不舒服你就說，我帶你去醫院檢查。”
許潇潇躺回病床，用被子捂住腦袋：“我沒事，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她需要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
“許潇潇，你來翻譯一下這段話。”
随着英語老師的這句話，班上大部分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許潇潇的身上。可她毫無知覺，雙眼渙散地盯着黑板，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葉薇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許潇潇回神，在英語老師不虞的臉色下站了起來。
她壓根不知道英語老師問了什麽，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幹站着和英語老師大眼瞪小眼。
在英語老師發作前，葉薇（自以為隐蔽地）伸過來一根手指，指了指書上的一段話，并小聲道：“翻譯。”
許潇潇遠離高中課堂多年，這些年唯一還有接觸的便是英語，再加上她的書上還有對陌生單詞的注解，因此雖然不太流暢，但她還是把段落翻譯了出來。
英語老師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随後意有所指地說道：“大家上課還是要集中注意力，你們已經高三了，即使成績好也不能有絲毫的松懈。”
如果是以前，許潇潇聽到這話鐵定會羞得滿臉通紅。可是現在，她目光呆滞，思緒仍不在課堂上。
——她剛剛經歷了人生中最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哪裏還顧得上學習這件事？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許潇潇站起來，打算去洗個臉。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重生了，可周圍的一切又真實得讓她無從辯駁。
葉薇也站起來，寸步不離地跟在許潇潇身後：“潇潇，你怎麽了？我怎麽老感覺你今天不太對勁？”
許潇潇心說，我重生了，從2019年重生到了2010年。我不知道現在的我還是不是我，也不知道現在的你們還是不是你們。就現在這種狀況，你說我能對勁嗎？
不過這些話她當然不可能真的當着葉薇的面說出來，不然指不定會被當作神經病。她只是笑了笑，然後搪塞道：“沒什麽，我就是有點不舒服。”
葉薇突然上前一步，雙手捧住許潇潇的腦袋，邊檢查邊緊張道：“你是不是上午被球砸了還有內傷？我那時候都說帶你去醫院檢查了，你偏要急着回來上課。你總是這樣，不舒服也不說。”
葉薇比許潇潇高大半個腦袋，被捧着的時候，許潇潇能明顯聞到葉薇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這是獨屬于葉薇的一種味道，有一瞬間，許潇潇差點以為她又回到了九年後。
可那張稚嫩的臉打破了許潇潇的錯覺，她面前的這個葉薇年輕、有活力、生機勃勃，和九年後那個行屍走肉的葉薇分明不是同一個人。
許潇潇躲過葉薇的手，敷衍道：“我不是因為被砸了不舒服，是因為沒休息好。”
葉薇道：“你晚上早一點休息嘛，就算是高三，還是要注意身體。”
許潇潇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關心。”
葉薇輕嘆了口氣，摟着許潇潇的脖子帶着她往廁所那邊走：“你幹嘛老是和我這麽客氣。”
雖然許潇潇一直告訴自己這個葉薇只是她的同桌，不是九年後那個和她情投意合的女朋友。但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時，她還是不受控制地亂了心跳：“我沒……沒有。”
“喂，葉薇，你怎麽又在欺負我們家潇潇。”迎面走來一個女生，暴力地把許潇潇從葉薇的手裏“救”了出來。
“什麽叫欺負，我這是在和潇潇親熱！”葉薇不服氣地沖女生叫嚣道，“而且潇潇什麽時候成你家的了，她明明是我的好不好。”
“我說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不信你問潇潇。”女生摟着許潇潇，湊過去問她，“你說是不是呀潇潇？”
許潇潇看着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女生，內心一陣觸動。
女生名叫萬敏，是許潇潇高中時代的好朋友。她高中畢業後就出國讀書了，後來更是直接定居在了國外。
剛上大學的時候許潇潇還和她常有聯系，後面因為分開的時間太長，再加上雙方生活經歷的不同，兩人漸漸沒有了話題，聯系也就變少了。
許潇潇上一次和萬敏聊天，說的還是葉薇前女友的事情——萬敏和葉薇那一夥人一直有聯系，所以對她的事情也比較了解。
當時許潇潇順嘴問了萬敏什麽時候能回來，萬敏說她打算攻讀博士學位，最近幾年應該是沒時間回來了。
許潇潇原本以為她這輩子很難再和萬敏見面，卻不曾想，她還會在高中的走廊與萬敏相遇。
思及此，許潇潇情不自禁地抱了一下萬敏，說了句：“阿敏，好久不見。”
萬敏和葉薇被她的言行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葉薇摸了摸許潇潇的額頭，小聲嘀咕道：“沒發燒啊。”
萬敏一腳向葉薇踢過去，兇神惡煞道：“你才發燒了。”
随後她低頭擔憂地看着許潇潇，柔聲問道：“潇潇，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許潇潇笑了笑，努力收斂情緒，“我就是太久沒看到你，想你了。”
——萬敏這段時間正在準備出國事宜，時常不在學校。許潇潇說“太久沒看到你”，也合乎常理。
葉薇跳出來說道：“潇潇你偏心，你都沒說想我。”
萬敏嫌棄地看了葉薇一眼：“你們倆坐一個教室一張桌子，随時都能看到對方，想個屁呀想。”
葉薇道：“我就樂意想，天天見面我也樂意想，你打我呀。”
萬敏道：“你皮糙肉厚，打你我怕傷了我的手。”
許潇潇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她們“争吵”。
曾幾何時，她很羨慕萬敏，羨慕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和葉薇開玩笑。
現在的她不至于羨慕了，卻仍覺得這種無論怎麽鬥嘴都不會變質的友誼極其珍貴。
眼看着兩人還要繼續争吵下去，許潇潇站出來做和事佬：“馬上就要上課了，你們還要不要上廁所？”
“要。”
“不要。”
兩人同時開口，萬敏白了葉薇一眼，從兜裏摸出一盒巧克力遞給許潇潇：“這是我爸從國外買回來的巧克力，味道不錯，給你嘗嘗。”
萬敏的父親經常去國外出差，每次都會給萬敏帶一堆好吃的。萬敏拿了零食總會給許潇潇留一份，哪怕分文理科後兩人不在一個班了也是如此。
許潇潇心裏暖暖的，她接過巧克力，給萬敏道了謝。
葉薇也涎着臉伸手：“我的呢？”
萬敏指了指廁所的方向：“你的在那裏。”
葉薇作出“嘔吐”的表情：“萬敏你惡心不惡心。”
“再惡心能有你惡心？”萬敏丢了一盒巧克力給葉薇，随後沖兩人擺擺手，“你們去廁所吧，我得去教師辦公室一趟。”
萬敏走後，許潇潇和葉薇之間的氛圍又開始彌漫起淡淡的尴尬。
不知道為什麽，面對萬敏，許潇潇只會覺得懷念、溫暖；可面對葉薇，她的心情卻很複雜。
看着眼前的葉薇時，她總會不自覺地想到九年後的那個葉薇。明明她們都是葉薇，可她總要把她們分割成兩個人。
如此一來，她便不能單純用一種情緒來面對葉薇——懷念、想念、傾慕更甚至是怨恨，都不能。
許潇潇一拘謹，葉薇也放不開。她往前走了兩步，招呼道許潇潇：“我們走吧。”
許潇潇跟在葉薇身後，突然想起重生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個讨論題：重生文裏，重生後的主角遇到未重生的戀人，這個戀人和上一世的戀人還算一個人嗎？
當時的許潇潇加入了讨論，還和與她持不同意見的網友大戰了三百回合——雖然到最後兩人誰都沒能說服誰。
那個時候的許潇潇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她會用親身經歷來诠釋這個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