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夜裏晚睡,第二天卻要早起。

沒休息好的後遺症,就是白天的眼睛裏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怠,在趙凱那雙監視器後的火眼金睛下無處遁形,中途補妝時,他過來遞給溫青唯一杯濃縮冰美式,問她昨晚幹嘛去了?

溫青唯接過醒神兒咖啡,在片場不敢跟他講半句假話,麻利地道歉:“對不起……昨晚去見了個朋友。”

趙凱也算她認錯态度誠懇,更何況她那個“朋友”,趙凱直覺自己應該認識,好歹大人大量放她一馬。

“下不為例啊。”

“遵命!”

溫青唯認真嚴肅點了點頭,趙凱臨走順便又交代了幾句下場戲的注意事項,轉身才走不遠,化妝姐姐憋着笑過來跟溫青唯悄默聲兒說:“你現在是整個片場,唯一從趙大炮仗嘴下逃過一劫的奇女子了。”

溫青唯聽着樂,只能慶幸上午她沒有重頭戲,基本是些随意的日常片段,不然她怕是也不能幸免的。

這棟老舊居民樓的戲份,到這個中午1點鐘全部結束。

下午開始溫青唯就跟着趙凱轉場去醫院,路程1個半小時,争分奪秒地躺在座椅上打算休養精神前,包裏的手機突然嗡地振動了下,她拿出來看到條柯潔發來的消息:

——想來找你,今天幾點收工?

轉場醫院後,溫青唯就繼續跟着劇組工作人員住醫院對面的酒店了,接下來好幾天都不回公寓。

未免柯小姐撲空,溫青唯忙給她回了消息,哪知柯小姐一看,随後就發來個【大哭】的表情包,瞧得溫青唯滿心的狐疑,不知道那又是怎麽了,于是幹脆跟趙凱給她申請了份特別探班權限。

溫青唯:要不你來片場找我?

消息發出去,沒成想不到2秒鐘就收到回信,柯潔言簡意赅: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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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溫青唯在醫院只有一場戲,父親重病住院彌留之際,女兒守在床前臨終告別。

這場戲劇本裏寫得很清楚詳細,父親躺在病床上已無力說話,女兒站在床邊看着他離去,最後握住了父親的手,終于伏在病床邊失聲痛哭,算得上簡單的一場情緒戲,溫青唯調動出悲傷的情緒就好。

等趙凱那邊招呼開始,她轉過身來,眼底已滿是久在病床前的疲憊與麻木。

打板後她與飾演父親的演員一躺一坐,從最後一段的獨處開始,相互磨合NG了幾次,終于到最後那場,溫青唯站在病床邊望着眼前的老人,腦海裏卻只不斷閃過父女二人的過往。

這個後半生不被命運眷顧的聾啞男人,原本曾擁有個溫柔美麗的健全妻子,可惜她的出生,帶走了他妻子的生命,他想必是恨她的,從那些憤怒的言語中、漠視的眼神中,他都厭惡這個女兒。

可他卻又對這個女兒抱有異于尋常的期待,仿佛她生來就是虧欠他的。

溫青唯作為女兒的一生,愧疚、叛逆、憤怒、直到逃離又回到他身邊。

在這一刻她的悲傷被解脫與空無交融覆蓋,她的眼淚沒有釋放之處,只記得父親一輩子好強愛整潔,她俯下身,最後為他整理好儀容,而後按響呼叫鈴,嗓音平靜地說了句:32號床的病人停止了心跳。

——卡!

突如其來的一聲,把溫青唯好似夢中驚醒般,從角色裏抽離出來。

對于她沒按劇本演的這意外一條,趙凱并沒急着否定,考慮過後只讓她調整狀态,再按劇本保了一遍。

下午的拍攝出人意料地順利。

5點鐘收工,溫青唯換完衣服往醫院外走時才想起,原本說要來探班的柯小姐直到現在還沒到,她打電話過去,柯潔正等在堵車的長龍中無能暴躁,直又拖了1小時,才總算是來了。

溫青唯下酒店,往出走了兩步去接,沒成想剛一見面,柯潔瞧着她現在剪短的頭發、又瘦一圈的體型,忍不住皺眉驚嘆,“誰把我們大美女給造成這樣子了啊,這劇組沒給你飯吃嗎?”

溫青唯擡手拍了下她肩膀,餘光瞥見後面司機師傅卸下來個有備而來的行李箱,眉毛倏忽挑得老高。

“你這是打算離家出走呀?”

她忽然之間十分懷疑,柯家叔叔阿姨到底知不知道柯小姐的行蹤,好歹是大學生,幹不出來這種事吧?

幸好,柯潔說已經申請了爸媽同意,又朝她努努嘴,做出個求收留的可憐表情,“就是心煩,想找個地方待段時間,可我在北京這無依無靠的,除了你,還能去找誰呢?”

“煩什麽?”溫青唯肉麻得起雞皮疙瘩,抖了抖肩膀,“你家那開豪車的白馬王子呢?”

“分了。”

溫青唯差點驚呆,還以為聽錯。

柯潔滿臉不願再提,拉着行李箱來挽她的手,沒等再問就先堵住了她的好奇心,“我甩的他,結局不和平,所以現在不想聽到那個名字,朋友一場,你不要再在我跟前提,謝謝。”

好個舉一反三的封口話術啊……

溫青唯一時間,倒真沒想起來該說什麽好。

可瞧柯潔的模樣,其實并沒她自以為表現地那麽雲淡風輕,溫青唯也不知這短短一個多月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只好先保持沉默,柯小姐既然來投奔,她只管收留。

只是拍戲期間無休,柯潔就從第二天起,風雨無阻陪她上下班,轉移注意力大概是緩解失戀情緒的最好良藥,後面收到過宋承澤的微信,問柯潔是不是在她這裏,溫青唯也暫時沒有回複。

醫院的全部戲份拍了4天,後面接溫青唯個人感情戲前,趙凱給了她一天假。

晚上她帶着柯潔回了公寓,兩人湊在出租屋裏吃燒烤,柯潔喝了點酒,終于忍不住抱着枕頭大哭出來。

哭出來也就能順便把悶氣全發洩出來,溫青唯靜靜旁聽個來回,才發現自己對柯潔的傷心說不上話。

這半年來,柯潔和宋承澤每周都黏在一起,宋家早知道他有女朋友,突然現在說瞧不上柯潔,竟然是因為宋承澤偷偷去給柯潔訂了枚鑽戒,那筆刷卡記錄被他爸知道,直接就把電話打到了柯家。

原先宋承澤給人買包買禮物,刷卡也從沒手軟過,偏這次輪到的是戒指,才是真的不行了。

哪怕兩人都還大學沒畢業,離真結婚還早的不像話,那戒指估計現階段拿來哄柯潔開心的成分更重些,可宋家話裏話外講得不好聽,柯爸當然氣不打一處來,最後吵架鬧分手的,就成了柯潔和宋承澤。

柯潔喝醉了講宋家人,“他家裏人眼睛大抵都長在頭頂上了,斜着眼瞧人,所以看誰都是扁的!”

溫青唯很難不對她這話表示贊同。

後來兩人聊着聊着,忘了怎麽起的頭,無意中提起闵琳琳和章睿,柯潔平靜後卻說:“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活在真正的雲端,要麽自己志向遠大,要麽講究門當戶對,總得有個志向遠大的另一半。”

“記得方敏嗎?”

“那就是錘子他哥給他不出國的第二選項,錘子還不情不願,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兩家裏牽線搭橋,人家好端端的怎麽會跟他有可能,總不會是專門為了扶貧祖國下一代花朵的智商吧!”

她說着又難免孤影自嘲,“別說錘子和琳子了,畢竟就連宋承澤他家,眼光都不是一般地高呢。”

這晚上柯潔把自己喝得爛醉,溫青唯怕拍戲水腫,半滴都沒沾,可晚上又無端失眠了。

第三天溫青唯得去片場開工。

柯潔中午給她發來條消息,說暫且把東西留下,自己個兒得先回家去一趟。

拍攝間隙休息,溫青唯給她回過去個簡短地“嗯”,放下手機正看接下來的劇本,趙凱走過來随便拉了個小馬紮坐在她旁邊,問起她:“你的戲份趕開學前估計就能殺青,第一次拍戲,感覺怎麽樣?”

“感覺很艱苦……”溫青唯假模假式地實話實說,不忘調侃他,“不過往後要是再有人跟我提,說趙大導演別名趙大炮仗、片場核彈,我一定義正言辭地站出來,維護你的和藹聲譽。”

趙凱聽着,差點兒擡手就想給她一爆栗,“鬼丫頭,嘚瑟學得挺快!”

“過幾天晚上有約會沒,有個酒會,帶你去看看?”趙凱又說。

“要穿禮服走紅毯嗎?”

溫青唯睜圓的眼睛裏透出點天真的期待,趙凱瞧得發笑,“我現在街上鋪張紅毯,給你過個瘾怎麽樣?”

那酒會只是個小型的圈內晚宴,沒邀請任何媒體,自然也沒有長Q短炮閃光燈對着拍,哪裏有紅毯給她走,就算有,憑溫青唯現在名不見經傳的程度,人家估摸着也會将她當做禮儀小姐。

晚宴舉辦的地址在棟私人別墅,溫青唯當晚作為趙凱的女伴進場,趙凱帶着她先去跟主人打了招呼。

那是圈裏特有名的一對導演夫婦,其中女士還是溫青唯同校的學姐,雖然是早好多屆的,但這種場合,有那麽點的師出同門的交集,也夠兩人見面言笑晏晏講上兩句了。

趙凱在圈子裏也算有名的青年才俊,而後又遇上幾位演員、導演、制片人,他都領着溫青唯在跟前一一做介紹,別人眼裏看着,那就是提攜的意思,也都願意多同溫青唯點個頭。

晚宴過半,趙凱的酒量純屬是人菜瘾大,幾杯香槟就給他幹得臉紅脖子粗。

他起身去洗手間,溫青唯自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透氣,才站那兒沒一會兒,外頭車道上突然照過來束車燈,被窗外草坪上立着的金屬物體反射下,冷不防晃到了她的眼睛。

溫青唯下意識側頭擡手去擋,沒注意到身旁什麽時候過來個人,險些把人家的酒杯打翻。

幸好對方眼疾手快,穩穩把晃蕩的酒杯拿開了幾寸,酒水灑出來滴到了地上。

“抱歉,差點弄濕你的裙子,吓到你了吧?”

還沒等溫青唯出聲兒道歉,面前年輕的男人倒先笑着同她開了口。

溫青唯記得他,應該是今晚某對來賓的兒子,可惜她記性不怎麽好,記不住人家的名字了,她回神兒笑了笑,“你怎麽要搶我的臺詞,抱歉也該我講才對。”

年輕男人眼裏倒映着溫青唯頰邊梨渦,殷勤地朝她伸出手,“剛聽說了你是趙凱導演新戲的女主角,他那麽嚴苛的人都對你贊許有加,可不多見,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馳宇,認識一下?”

“是導演過獎而已,溫青唯。”

溫青唯禮貌地伸手過去,兩人手指交觸的瞬間,對方卻并不似表面體現的那樣,紳士般點到即止,而是不知是暗示還是什麽別的意思,用大拇指腹暗暗捏了下她的手背,停頓下,這才松開。

她收回手,嘴角原本翹起友好的弧度,倏忽變得敷衍許多。

想想也是,馳宇既然說自己都聽了許多趙凱對她的贊許有加,哪可能真不知道她名字,這人根本從一開始就滿嘴托辭,可是現在的男人,搭讪怎麽都慣用這樣教人反感的方式?

瞧馳宇還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溫青唯正想尋個借口遁走,手裏的手包忽地就振動起來。

“抱歉,接個電話。”

真是現成的打岔由頭,她沖對方微笑了下,低頭打開手包拿出手機,原本的振動頓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通知欄上跳出行簡短的文字,發件人“老板”——

過來。

溫青唯潛意識裏的“過哪兒”還沒冒出來,本能地擡起頭,就在十幾步外,看到了個熟悉的男人背影。

宴會廳裏燈光流轉,正忽明忽暗地打在陳頌深身上,他坐在中央主位旁,憑周遭燈紅酒綠的喧鬧不斷,卻無形中好似在周身隔出道無形的幕牆,不時應主人家幾句話,姿态閑适而慵懶。

溫青唯算得了他解救,瞧着那背影勾了勾唇,同馳宇告辭,對方倒不甘心,還希望認識認識她的朋友。

溫青唯眸光映在燈下狡黠閃了下,并不避諱,欣然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陳頌深。

面前貿然無禮的男人只看了一眼,霎時禮貌退後道聲抱歉,再沒有了跟她“交朋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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