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程凜

“好嘞。”饅頭聞言,爽快地應道,小跑着去櫃上抱了兩壺上好的陳年花雕,遞給了宋薄衣,再滿臉堆笑地說道:“客官您真是行家,這可是我們小店最好的酒了。”

宋薄衣挑了一下眉,将其中一壺酒的壺塞打開,湊上去聞了聞,酒香撲鼻,那味道相當饞人,便贊嘆道:“別說,還真是夠香的。”

饅頭嘿嘿嘿地笑,站在宋薄衣的面前搓着手,一臉讨好的模樣。

宋薄衣将酒壺的蓋子蓋好,轉身就要向外走,依舊是那句話:“酒錢記在秦家公子秦奕的賬上。”

抱着兩壺酒出了京城,宋薄衣停在了城外遠山山腰的一個山洞洞口,這洞口極窄,僅能容下一個人貓着腰通過。所以宋薄衣将身上那兩壺酒掂了掂護在胸前,這才彎下身子鑽進了那小小的洞口。

洞口雖狹,洞內卻是可以容下幾十頭牛的。洞壁上燃着幾點幽暗的燭火,地面中間處端坐着一個雕塑一般的男子。這人有些枯瘦,膚色很暗,但那一雙眼睛卻是像鷹一般精神,直直盯着貓腰走進來的宋薄衣。

宋薄衣倒也不怕他,笑嘻嘻地走過去,盤腿坐在那人的面前,打開了一壺花雕酒,兀自喝了一口,然後又将腰間的那個小瓷瓶打開,将裏面的藥酒兌在那壺花雕中,推到那人的面前說道:“程凜啊,你嘗嘗這個,補氣血的,正适合你這種幹巴巴的人。”

這名為程凜的人垂眼瞄了地上的那壺花雕一眼,然後擡手捧過,咕嚕咕嚕幾口就灌了下去,中間連個氣兒都不喘,喝盡了一壺後還反手用力控了控已經空了的酒壺,見沒有一滴酒落下來,那眼神頓時顯現出了些索然無味,便将那酒壺抛了。

宋薄衣見狀,忙又打開了另一壺花雕,擺手說道:“我就知道那一壺不夠你過瘾的,來來來,這壺也給你。”

程凜一點兒都不客氣,仍是拿起來就飲,幾個眨眼的功夫那酒壺就又空了,程凜那眼神中這才少了一絲淩厲,還捂着肚子打了一個酒嗝。

“你喝舒服了就行。”宋薄衣換了個姿勢,垂着有些發麻的右腿,“你喝舒服了,我就照例問你一句,一切可都還好麽?”

程凜知道宋薄衣指的是什麽,點點頭,操着破銅鑼一般的嗓音說道:“都是老樣子。”

宋薄衣聞言,垂了一下頭,眼神中的一絲暗淡很快被他掩下,再擡頭的時候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颔首笑道:“那就好,有你在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說罷就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拍在了程凜的手上。

程凜理所當然地握着銀票,折了兩折後,揣進了自己的懷裏,然後便站起了身。他的動作很快,衣物帶起來的塵土撲了宋薄衣一臉,宋薄衣伸手去抹,程凜卻趁着這個功夫早已走到洞口了。

“诶你這個人真是……”宋薄衣拍拍衣服起身,向程義的背影抱怨道:“怎麽拿了錢就想走,一點兒禮數都沒有。”

程凜也不理他,自顧自地出了洞口,向山下走去,宋薄衣就跟在他的身後,也不上前去跟他搭話,一路上漫不經心地薅幾把花花草草在手上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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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宋薄衣想問他的事情很多,比十頭牛的牛毛還要多,但他知道以程凜的性子是勢必不會告訴他的,一根牛毛都不會,他這個人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口風出奇地嚴。

程凜知道宋薄衣在身後跟着他,但他也不去回頭看,按照規矩,五裏外,宋薄衣必定是要回頭的。

果然,宋薄衣往常一樣像只送程凜走出了五裏便停住腳步不動了,踩在一塊兒石頭上,利利落落地轉了個身,只身向回走,沒再回頭……

莫子衿其實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醒過來,若醒來就看見秦奕那雙能将自己看透的眼,那麽他寧願就這樣在床上假寐一天。

一只泛涼的手就在莫子衿糾結的時候鑽進了他的被子裏,活像一條不安分的蛇。這手停在了他身後的某一位置,輕揉了一把,弄得莫子衿再也裝不下去了,躲了一下睜眼瞧着秦奕。

“再睡下去今日就過完了。”秦奕在紙上寫道。

莫子衿淡淡“嗯”了一聲,支起身子想去拿自己的衣物,卻被身後猛然拉扯出的痛感弄得皺了眉頭,一下頓住身子。

秦奕見莫子衿如此,臉上帶着一抹輕笑,寫道:“無妨,只是腫了一些,好好養養就好。”

莫子衿垂下眼,沒說什麽,忍着那絲時刻提醒着他昨晚那場面的痛感,盡量迅速地裹上了衣服,洗漱幹淨。

秦奕就只靠着桌案看着,直到莫子衿将自己打理好了,才捧起桌上放着的一個青花的白瓷碗,遞給了莫子衿。

莫子衿猶疑了一下,指着那個瓷碗問道:“這是什麽?”

秦奕不答,只是用眼神示意着莫子衿嘗一嘗,莫子衿也沒太懷疑,捧過碗來,聞也沒聞就灌了一口進去,之後只覺一陣腥苦的味道自舌尖兒蔓延到胃部,弄得他咳了兩聲,差點兒将瓷碗摔在地上,吐着舌頭怨怒地看着秦奕。

秦奕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地拎過桌上的一張紙,挑筆在上面寫道:“吳洵送來的那幾味藥,我讓廚子給你煎了煎,你該好好補一補,不然洩得忒快。”

莫子衿眯着眼睛,将那話讀了兩遍才明白其中的意味,立刻便漲紅了臉。

“秦奕!你……”莫子衿被秦奕氣得哽住,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秦奕倒是被莫子衿這反應弄得直樂,笑得連肩都在微微地抖。

莫子衿倒還從來沒見秦奕笑成這樣,那些埋怨的心思登時就被他抛到九霄雲外去了,只愣愣地看着秦奕,簡直一個被捉弄得透徹的傻子。

秦奕笑了片刻才完全停下來,走過去接過莫子衿手裏的瓷碗,将碗裏那藥湯随手就倒在了屋裏養的那一盆君子蘭中。

這盆君子蘭伴着秦奕有好些個年頭了,也不知是怎樣的原因,近幾年一直就未曾開花,不管秦奕怎樣照顧,它就是不領情。後來秦奕索性就不管了,由着它去長,将它這事兒抛到腦後了,不過今日,秦奕卻見這棵君子蘭的花葉深處,竟長了兩個小小的花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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