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燕北

“呵,這魚真肥。”

秦府的後院不大卻也不小,一汪鯉池要沿着邊緣走上幾十步才能到頭。莫子衿站在池邊,手裏握着一把魚食,一邊向池中撒一邊說道。

池中的鯉魚被秦府那些下人們養得很好,又肥實又歡騰,撲棱棱地躍在水面上争搶着莫子衿投下的魚食。

秦奕倚在一旁一人多高的假石上,看着池中一片紅彤彤的鯉魚,擡手在莫子衿的腰上輕輕掐了一把。

莫子衿被癢到,扭身躲了一下,不知何時已能從秦奕的動作間窺見他要表達的意思。

“你說我啊。”莫子衿把手中的魚食全部投下,抖抖手揉了一下腰,“我要是一條整日在這池中争食的鯉魚,估計也能長得這麽肥實。”

秦奕笑,從假石上直起身子,然後趁着莫子衿不注意就在他的腿上絆了一下,莫子衿一個不穩就像池中跌去,不過沒等落入池中,就被秦奕擡起的一條腿勾住,莫子衿轉頭去看時,那人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秦奕,別放,我可不會水。”莫子衿也沒顧得上責他,先是下意識地拽緊了秦奕身上的衣服,有些緊張地說道。

秦奕聳聳肩,彎下腰伸手将莫子衿拽了回來,順便攬在懷裏,輕輕向他耳邊吐了一口氣。

莫子衿在秦奕的懷中站穩,又氣又無奈還感到幾分好笑,捏上秦奕的下巴問道:“你最近為何老是捉弄我?”

秦奕歪頭眯了一下眼睛,摟着莫子衿的手一用力,又要将他往那池水裏推。

池水本也不深,只是莫子衿覺得下去一趟弄得一身濕淋淋的在加上那點兒魚腥味兒,實在是不值當,便忙抓住秦奕的衣領服軟說好話:“得得得,秦大公子行行好,賣身契都簽給你了,我由着你捉弄還不成嗎?”

秦奕眼神變柔,透出幾分得意,将莫子衿摟了回來,轉頭正見一小厮往他們兩個這邊走了來。

“主子,華州總督陳翰墨陳大人求見。”

秦奕皺了一下眉頭。

那小厮咳了一聲,向秦奕湊得近了點兒又說道:“就是……就是原來那個陳平,他求見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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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奕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

原來這三品華州總督本名陳平,升了官之後才改名為陳翰墨,他的父親曾是秦府的一個院外守衛,他小的時候也跟着父親在秦府做過一些雜活,就連秦奕也沒能想到那平日看着愣頭愣腦的小子,竟然有今日這般的出息。

“主子,那您是見?”小厮見秦奕點頭後問道。

秦奕抿着嘴,搖了搖頭。

“成。”那小厮似乎也不大待見這個陳翰墨,畢竟他發達了以後,也未對秦家照管過一分一毫,便爽快地說道:“那我這就去跟陳平,啊不是,跟陳大人說。”

秦奕輕擺了擺手。

小厮退下後,莫子衿皺了一下眉,抱着胳膊不可思議地嗟嘆道:“啧啧,三品封疆大吏你也敢去駁人家的面子,說不見就不見?”

秦奕挽着唇角,一副“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的模樣瞧着莫子衿。

那小厮轉回前門,換上一副惋惜的表情來,以極其謙恭的姿态向等在門外的陳翰墨說道:“陳大人,我們家主子今兒是真的有點兒不舒服,再說了,秦府這地兒髒亂得很,怕髒了您的腳,您還是先回吧,等我家主子好了,必定登門致歉。”

陳翰墨聽着這話愣了一下,視線越過那小厮向秦府門內瞟了一眼。秦府內和他印象中的一樣,清淨整潔,甚至帶了一點兒冷清。

“那算了,我改日再來吧。”陳翰墨說道,秦奕不見他也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幾年下來,物是人非,誰也不願意再提了,只是陳翰墨的心中終究是有些不舒服,思襯了好久還是不能将吃了閉門羹這件事兒放下。

秦奕也知,陳翰墨終究會對他有些懷恨,畢竟他自小就不是那種胸懷開闊的人。他今日不見陳翰墨,多半是因為莫子衿。的确,莫子衿不知道的事情還太多。

就比如那遙遙江南的山野陋室和那一方古樸的小院。

這小院中雜亂地種了些芍藥和牡丹,襯着後面的茅草屋,頗有幾分古拙之感。

院內坐着一個男子,水藍色的長衣袍懶懶地搭在他身上,而他正抱着一壺酒自斟自酌,喝了有三四杯後,才舉起杯,向對面石階上那人遞過去。

石階上坐着的人只搖搖頭,面色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知道你饞酒。”那水藍色長袍的男子笑說道,“你來喝一杯又醉不了,況且我要是想跑早就跑了,還用你在這兒看着?”

石階上的男子依舊搖頭,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面前的酒杯。

“愛喝不喝。”男子撇撇嘴,一口飲下杯中的酒然後向他問道:“程凜,你這次回來,就沒有什麽話帶給我?”

程凜今日好像只會搖頭。

“沒勁。”那男子嘆了口氣眯着眼睛說道,“宋薄衣這人,軟弱得就像一條毛蟲似的,一踩就扁。”

難得,程凜聽了這話卻點了點頭。

說話那男子見了他這反應又笑了,笑罷又斟了一杯酒,望着程凜,欲言又止,悶聲灌了自己一杯酒。

“燕北,照這樣下去,你早晚會把自己喝死。”程凜終于說話了,看着燕北身後堆的那些空酒壺,帶着點兒憂心地說道。

“你想喝就自己過來拿,不用在哪兒咒我。”燕北不耐地白了程凜一眼。

“我是想說你還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沒有銀票拿了。”程凜說了實話。

燕北聽了直扶額,起身另外拎了一壺酒,走過去塞到了程凜的懷裏,“喝酒,用酒堵上你那張只會說實話的嘴。”

程凜摟着酒壺打開來,沒喝,就只是嗅嗅。這酒是上好的老燒刀,光是那酒氣就夠人醉一回的了,燕北喝了近一壺下去了,竟半點兒事兒都沒有。

程凜重新扣上了酒壺,摟在懷裏,只聞着空氣中淡淡的酒香陪着燕北坐着。燕北也不再說話,院中只留着他不停吞酒的聲音,襯着偶爾略過天空的鳥兒。

金烏西墜,落霞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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