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蘭草

秦奕眼看着燕北從自己的面前逃掉,呆呆愣了半晌,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攏着衣服又仰回榻上,翻了個身,将扣在枕邊的書嘩啦一聲弄掉了。

秦奕趴在榻沿上望着地上那書,嘆了口氣沒想去撿,靠着身旁的一個絲絨軟枕,不知是在想什麽。

再說燕北回了自己的屋子後,脫掉身上的麻布衣服,用冷水把自己洗了洗,又把一塊兒布巾在冷水中浸了會兒,敷在自己的額頭上,閉着眼睛靠在椅上。

“燕北?”宋薄衣這時候在門外喊。

燕北聽見聲音後擦了擦額上的水,又披上一件薄袍子,說道:“進來。”

“你幹嘛去了,我這一大天都沒見到你?”宋薄衣推門進來問道。

“幫秦奕辦點事兒。”燕北敷衍了一句,背過身紮好腰間的衣帶子,略微啞着聲音向宋薄衣問道:“怎麽,你找我有事兒?”

“沒什麽事。”宋薄衣說道,靠在開着的門上看着燕北,移不開眼睛似的。

燕北轉回身,笑道:“沒事兒你來找我做什麽。不知道你現在應該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嗎?”

“我是覺得你一整日不在府裏管事有點兒奇怪才來看看的。”宋薄衣白了燕北一眼,嘟囔道:“你看你這叫什麽态度。”

燕北嘿嘿笑笑,走過去也靠在門上,賠禮似的向宋薄衣說道:“得得得,我錯了還不成嗎,要是知道你過來的話,我應該好吃好喝招待着的。”

“你當真是沒白長了一張嘴。”宋薄衣搖搖頭說道。

“那是。”燕北沒皮沒臉地笑,擡手将剛浸過涼水的手伸進了宋薄衣的脖子,一股溫熱的感覺從指尖兒傳來。

宋薄衣卻被燕北冰得縮了一下脖子,向一旁躲開了皺眉問道:“幹什麽你。”

燕北搓搓手,“手涼,暖和一下,躲那麽遠幹什麽我又不能吃了你。”

宋薄衣揉着脖子,用鼻子哼了一聲,說道:“誰知道你又動什麽歪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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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撇撇嘴,把手背到身子後面,懶得再說話了。宋薄衣見他安靜了,這才又悄悄地湊過去,也不說話,只靠在燕北對面的門上,側頭看着院子中青石板地面上落着的兩只麻雀,叽叽喳喳的,鬧人得很。

三日後,清早。燕北端了一些洗好的果子向秦奕的屋裏去。

“剛摘的,你嘗嘗。”燕北将果子放在秦奕的面前說道。

“胡說八道。”秦奕抓起一個梨子,“府裏又沒有梨樹,哪兒來的剛摘下來的梨子。”

燕北笑笑,“你還挺不好騙,我之前也這麽和宋薄衣過,他就沒有發現這個問題,拿過來就吃。”

“那個書呆子。”秦奕笑嘆道,咬了一口手中的梨子,然後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來,推到了燕北的面前說道:“對了,這一錠銀子還你,我可沒看出來你有這麽樂善好施。”

燕北怔了怔,想起了那日牛皮的案子,驚訝地看着秦奕問道:“你又派人去調查了?你不信我?”

“沒有。”秦奕盯着燕北看,“只是你施舍的這個人太張揚了,那天之後到處宣揚自己遇到活濟公了,這話一直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燕北眯了一下眼睛,随後笑着收了那一錠銀子說道:“看來我這個活濟公還當不成了,那個人現在怎樣了?”

“那人被我趕了,叫他再也不許與秦家有瓜葛。”秦奕淡淡地答道。

燕北點了點頭,嘆道:“不愧是秦家大公子,辦事兒比我利落多了。”

秦奕瞄了燕北一眼,聽出他話裏有話,問道:“你好像很同情他?”

燕北搖搖頭,彎上嘴角笑道:“我不是同情他,我是很同情我自己,要是我哪天做錯了什麽事兒,你把我趕出秦家,那我豈不是又要和野狗搶東西吃了?”

“那你就別做錯任何事情。”秦奕說道:“不然的話,我就把全城的野狗都養在秦府裏,讓你想搶吃的都沒處去搶。”

燕北聽了這話後哈哈笑了,向秦奕湊過去說道:“秦公子,行行好,我在秦府任勞任怨了這麽兩年多了,你好歹留一只野狗給我吧。”

秦奕聽後,笑着睨了燕北一眼,側頭在他身上嗅了嗅,說道:“你今兒身上好聞多了,那種牛糞般的味道一點兒都沒有了。”

“呵,承蒙誇獎。”燕北笑得不太正經,一雙眼睛彎起來。

那日後,秦奕的屋子裏便多了一株君子蘭,秦奕本對花草沒有什麽愛好,就連院子中都只是家裏的下人在打理,他是完全不管的,所以對這屋中忽然多出來的一盆花,秦奕本是不願接受的,但燕北卻執意要放,叽裏呱啦地從花花草草說到文人墨客,把秦奕講得煩了,這才同意擺進來。

秦奕把這花擺在屋子的角落裏,擺得離他遠遠的,不仔細環顧一下這間屋子根本就發現不了這株君子蘭。

“我好歹也是花了不少錢買的,你就把它好好擺起來不行嗎?”燕北坐在門檻上,看着秦奕将那青瓷花盆一點點向牆角踢。

“我也就是看在你勸了我半天的份兒上才擺在這兒的,要不然我就直接刨個坑将這破花埋了。”秦奕恨恨地說道。

燕北樂了,“那你真是給了我好大的面子。”

秦奕轉頭瞪了燕北一眼,使勁兒“咣”地踢了那花盆一下,令它緊貼上了牆角。

“暴殄天物。”燕北捂着耳朵說道。

秦奕向坐在門檻上的燕北走過去,像剛剛踢花盆一樣也踢了他一腳,問道:“這樣是不是也算暴殄天物?”

“喲呵。”燕北故意呲牙咧嘴地躲了一下,然後揚起臉來點點頭,向着秦奕說道:“算。”

秦奕被燕北氣得沒了脾氣,長吐一口氣坐在了他的身邊。

屋外兩聲蟲鳴和着輕柔的晚風,秦奕默了片刻後,換上了幾分輕柔的語氣說道:“過幾日是我父親的忌日,就不用弄什麽繁文缛節了,你和宋薄衣陪我過去看看吧。”

燕北兩只手暗暗攥了一下,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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