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醉夢
燕北只是毫無聲息地離開了秦府,似乎是一點兒東西都沒帶走,但似乎又将一切東西都帶走了。
此時北山上的一座破廟中,燕北正披着一件暗褐色的衣袍,盤腿坐在地上,盯着面前的棋局看。
“你到底會不會啊。”宋薄衣想笑,但又一直忍着,燕北那棋法臭得就像街尾老叫花萬年不洗一次的腳一樣。
“這有什麽不會的。”燕北拽了一下快要從肩上滑下去的那件外袍說道,對着棋盤比劃道:“橫線、豎線,黑白而已。”
“什麽黑白而已。”宋薄衣扔下了手裏撚着的一粒白子,說道:“這裏面的學問大了去了,你就別在這兒裝高手了。”
“唉。”燕北笑嘆一口氣,也将自己手裏的黑子扔回棋盒裏,懶懶地仰躺在地上,說道:“不下了不下了,真沒意思。”
宋薄衣搖搖頭,伸手将斂着棋盤上散落的黑子和白子,一邊斂一邊幽幽嘆了句:“秦奕最近失了魂兒似的。”
“他失他的吧,和我有什麽關系。”燕北望着高高的廟頂淡淡道。
“你真的不在意?”宋薄衣将自己手裏的棋子嘩啦啦地灑進棋盒中,棋子碰撞的響聲掩下了他聲音中的一絲顫抖。
燕北默了一下,反微微擡起頭來問道:“難道你是希望我在意?”
宋薄衣握着棋子的手頓住,擡臉望向燕北,臉色有些白,“我不希望。”
燕北笑笑,坐起了身子,把手搭在宋薄衣的肩上,微微用力按了一下,像往常一樣笑話他:“書呆子。”
宋薄衣嘆了一口氣,撇過頭去看了看這廟,這方破廟有些年頭了,廟裏供着的幾尊雕像連面目都看不清了,雕像被塵土覆蓋,上面還結着蛛網,說不出的陰森。
“你住在這兒晚上就不害怕?”宋薄衣問道,大白天的,他看着這些雕像都後背發涼了。
燕北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嗤嗤一笑,說道:“這有什麽好怕的,一堆爛泥而已,又不會跳起來吓唬你。”
宋薄衣皺起眉頭,道:“等着吧,我明兒來的時候給你帶些蠟燭來。你還有什麽想要的嗎?我一并給你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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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轉了一下眼珠,點頭說道:“梁小二家的燒雞還有沽酒坊的陳年花雕。我在秦府的時候可不敢這麽放肆,現在自由多了,可以在這兒一醉方休。”
宋薄衣笑笑,心裏卻有一絲難受,仿佛是被人劃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冷風一吹,涼絲絲地疼。
宋薄衣那天回了秦府的時候,正好撞見了秦奕,秦奕一臉的無精打采,像是大病了一般。
“你去看他了?”見了宋薄衣後,秦奕先開口問道。
“嗯。”宋薄衣用蚊子一般的聲音應道。
秦奕面無表情,轉身往回走。
“你就不想知道他在哪兒嗎?”宋薄衣忽然向着秦奕的背影問道。
“不想。”秦奕冷冷地答。
宋薄衣咬咬牙,“要用怎樣的條件你才肯讓他回來?”
“我說過了,他再也不許踏進秦府。”秦奕背對着宋薄衣說道。
宋薄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裏那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劃得更大了,此刻疼得厲害,也不管秦奕想不想聽,只道:“他在北山頂上的那間破廟裏,我知道他在等你。”
秦奕愣在原地,愣了好久才轉回了身,身後宋薄衣卻早就已經走掉了。
秋夜有些冷,燕北被廟中的絲絲寒意和沒完沒了的蟲叫聲弄得睡不着,便起身摸黑在廟旁尋了些幹柴火來,點了一簇小小的篝火。
燕北歪頭看着這簇篝火,搓了兩枚棋子在手中,一枚黑一枚白。
“娘,孩兒不孝。”燕北也不知想着什麽,對着這簇篝火輕輕說道。
無風,那篝火卻搖了搖,燕北看着,忽然間鼻子一酸。
“娘,不殺他行不行?”燕北吸了吸鼻子說道,“不殺他你會怪我嗎?”
火苗跳了一下,發出“畢啵”的一聲。
燕北彎上唇角,笑得很溫柔,“娘,我想你了。”
燕北不知道自己在那晚是何時睡着的,他第二日是被從廟門外投進來的陽光晃醒的,廟門口的門檻上還有兩只喜鵲叽叽喳喳地相互鬧着。
燕北翻了個身,揉揉朦胧的眼睛,長長地打了個呵欠。
“燕北,你住的這地兒還沒有秦府的下人好。”
燕北正打着呵欠呢,忽然聽到秦奕的聲音在這破廟裏響了起來,驚得他差點兒閃了舌頭,一骨碌坐了起來,向廟的四周看,正見秦奕站在廟的一角,冷冷地看着他。
燕北被他那眼神吓得咳了兩聲,訝異道:“你怎麽到這兒來了?宋薄衣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秦奕沒說話,只走到燕北的身邊坐下,依舊冷眼看着他。
燕北轉頭避開秦奕的目光,悄悄挪着身子向一旁竄,卻被秦奕扯住領子,一把抓了回來,問道:“你還想往哪兒去?”
燕北笑了,指了指秦奕扯住自己衣服的那只手,說道:“秦公子,當初可是你讓我走的,可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
“你……”秦奕暗暗咬着牙,“你就當真舍得走?”
“我有什麽可舍不得的?”燕北笑得輕描淡寫,“我又不能在秦府待一輩子。”
秦奕頓了頓,盯着燕北躲閃的眼睛,腦子一熱,竟一字一頓地說道:“可我舍不得。”
燕北怔住,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不可置信地望着秦奕,随後就覺得身子一晃便被秦奕推倒在了地上。
秦奕有些恨地眯了一下眼睛,話一出口,便就不管不顧了,騎在燕北的身上,死扣住他的肩膀,說道:“你若是喜歡那般至味,我就讓你一次嘗個夠,如何?”
“秦奕你今兒瘋了?”燕北皺眉掙紮着,但卻感覺秦奕下足了力氣,讓他一動都不敢動,于是只能說道:“那本書,那書上的畫都是我在诓你難道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了。”秦奕說道,“但我當真了。”
“秦奕,你別犯傻。”燕北咬着牙,最後一次對秦奕提出勸告,只是這話不只是說給他自己聽的還是說給秦奕聽的。
秦奕聽了這話後卻笑笑,笑得輕淺卻溫暖,俯身吻上燕北的唇。
燕北大睜着眼睛,卻在秦奕的吻中漸漸迷失,慢慢地也不再掙紮了,只慢慢擡手,拽着秦奕的衣角,由他着他的吻由唇間至頸側。
“秦奕,你說過我不能再踏進秦府的,這話還算不算?”燕北輕喘着氣問道。
秦奕咬了一下燕北的耳垂,帶着幾分醉意說道:“算,我說出的話不會收回來。”
燕北笑笑,“也是。”
“不過你要是不回秦府了,那我也不回了。”秦奕接着說道,一只手已解開了燕北腰間的衣帶。
燕北被他弄得輕輕抖了一下,随後說道:“那你就陪我在這破廟裏頭?你剛明明還說這裏都不如你家下人住得好。”
秦奕認真道:“無妨,只要是你願意,我可以在這兒陪你待上一輩子。”
燕北聽了這話後,忽然胸口發悶,緊緊絞着秦奕的衣角說道:“一輩子哪兒有嘴上說說那麽容易,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來得痛快。”
“也是。”秦奕頓了一下後說道,“我今兒就想醉個痛快。”
秦奕說罷,直起身子來解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後有些粗魯地拽過早已坦蕩的燕北,弄得燕北一陣眩暈,眼前一黑一白的,竟沒聽見宋薄衣在廟門口喚了他一聲。好不容易恢複了一些意識,轉頭就見宋薄衣拎着燒雞和酒壺,愣愣地站在廟門口看向他。
燕北也愣了一下,看着宋薄衣那表情心裏竟有些酸澀,卻沖着他笑了笑,笑容中雜着幾分凄然。
秦奕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片刻後只向宋薄衣問了一句:“看夠了沒有?”
宋薄衣這時才緩回了神,幾乎是滾着出了這座破廟的。
待宋薄衣走後,秦奕才轉回臉來,抹了一下燕北額上的細汗,然後道:“他對你有意。”
燕北緊緊咬着牙關,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兒來:“我知道。”
燕北當然知道,自始至終都知道。
“那你呢?”秦奕俯下身來,貼着燕北的額頭。
“無情。”燕北吐出這兩個字來。
秦奕輕輕點了點頭,在燕北的額上落了一個吻,燕北死死握着秦奕的一條胳膊,看着眼前的這個人,目光卻是秦奕從未見過的無助。
這目光讓秦奕有些疑惑,但他再想看時,燕北卻閉上了眼睛,而後擡起頭,吻上秦奕的唇。秦奕也閉上眼,探着他柔軟的唇,□□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