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見到她滿心盤算的模樣,姬君吟有些心急地開口說道:“元玉,別做傻事”
“做什麽傻事啊?”崔妙禾聽着兩人的對話,有些模不着頭緒的問,但卻沒人回答她她左瞧瞧車元玉的若有所思,再看看姬君吟臉上的擔憂,霎時頓悟,“難不成……元玉姊姊是要找長孫承音算帳嗎?”意識到這一點,她臉上洋溢着難掩的興奮,完全沒有姬君吟的憂心如焚
想到這裏,崔妙禾再次心直口快地說道:“本來就是他們胡亂栽贓,才累得車尚書被罷官抄家,這口氣難道咱們不該替元玉姊姊讨回來嗎?”
“妙禾,快別胡說,你要知道長孫承音現下可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就連一品大臣見了他,還得向他問安,咱們既無權勢亦無證據,怎麽報仇?”姬君吟就事論事道
再說,由她偷聽到爹與幾位來訪大人的談話中,隐約已猜到這回他們三家一同遭難其實并不真的那麽冤枉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長孫承音已經手下留情了,這事若真要掀了天似的鬧起來,車伯父就算是被斬首流放也有可能,如今不過是抄家摘帽已屬萬幸,她擔心如果元玉再去招惹長孫承音,真要觸怒了他,誰知還會鬧出什麽事來
“可是……”難道就眼睜睜看着她們三人的家族蒙冤不白嗎?這口氣車元玉可咽不下!
“現在這事正在風頭上,你別心急,就算真的要做什麽,也得等事情先平靜一些再說”知道以車元玉倔強的性子,若是直言阻止只怕行不通,更不會信父親車尚書真有罪,于是姬君吟只好拐個彎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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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眼凝望姬君吟好一會兒,車元玉出乎意料之外的點了點頭
“好,就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這怎麽行?”原已蓄勢待發的崔妙禾聽到這話哪裏肯依,耐不住性子的揚聲叫道
但車元玉卻只是淡淡地開口說:“君吟說得有道理,現在的确不是時候”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
“還是如君吟所說的,再過一陣子吧”車元玉斂下眼方才君吟的那席話提醒了她,有些事她得單獨去做,無論是君吟或是妙禾,目前都還是官家子女,一旦她的計畫失敗,首當其沖受影響的便會是她們和她們的家人,所以她萬萬不能拖她們下水
“好了,我出來很久,也該回去了”不等她們再多說什麽,她揚起清淡的笑容,挺直背脊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出茶樓
她捏緊手中救命的銀票,決定先去請大夫,眼下還是安置好父親最要緊,至于其他的,她心中早有定見,不會是君吟三言兩語便可改變的
只是君吟那一席憂慮十足的話提醒了她,千萬不可讓她們兩人知曉自己的盤算,免得再一次的連累她們
園子裏的花草樹木郁郁蔥蔥,幾乎掩去了半邊天光,讓人想要窺視其中都難連綿的屋脊宛若飛燕似地沖天而入,屋舍精美卻不奢華,教人一進東勤王府便忍不住瞠目結舌的贊嘆
屋子裏奴仆不少,往來之間卻靜得宛若無人,可見長孫承音治府極嚴,所以奴才們才會如此小心謹慎,只是這樣的安靜不免讓人感到一片死寂,更令人時時刻刻精神緊繃,無法放松下來
皺着眉頭是柴折霞每回踏入王府時唯一會有的表情,他狀似悠閑地步行在曲折的九轉橋中,卻完全無心觀賞橋下池中色彩斑斓的錦鯉
“啧,這家夥一定得把自己家弄得像是幽冥地獄一般,這樣無聲無息,讓人感受不到半點生氣嗎?”
一襲白色衣裳襯得柴折霞整個人看來溫文儒雅,偏偏他唇畔那抹總是噙着的笑意,為他平添了一股邪氣
靶受到四周的寂靜,又見迎面而來的幾個丫鬟低頭且拘謹,他壞心眼一起,揚起粲笑在丫鬟對他施禮時突然宛若蒼鷹般拔地而起,一股勁風拂起丫鬟們的裙擺,原本表情如石像般的丫鬟們尖叫聲四起,忙不疊地壓着裙擺四處亂竄
“哈哈哈……”對于自己惡作劇成功,柴折霞得意得很,心情愉悅的在屋檐上幾個靈巧的跳躍,然後便俐落地進了主院的院落中
人才剛巧落了地,就見一記冷光朝他掃過來,如若目光可以殺人,他現在只怕早已千瘡百孔、一命嗚呼了
可惜,目光不能殺人,他的小命也還安在,所以痞樣也沒有半分收斂
“一定得這麽石破天驚的出現嗎?”冷冷地瞪着來人好一會,長孫承音明顯不悅的聲音響起
他話中這股冷意足以讓尋常人在烈陽下背脊生寒,可柴折霞卻完全不當一回事,只是淡淡地笑道:“不弄點事來玩,我會誤以為我下了森冷的地府”
他聳了聳肩,模樣沒有當朝天子新寵大臣的氣勢,反倒更像是個痞子書生
聽到他的話,長孫承音眉頭冷不防往中間一攏,雖然不悅,但他卻也沒有多說什麽,迳自問道:“我要你辦的事辦了嗎?”
“辦好了”不就是拿了大皇子底下的幾個人手,讓大皇子知曉行事作為得更小心謹慎,這種小事對他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嗯”聽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長孫承音幽深的眸光依舊波瀾不興,回身便準備進屋子裏頭了
見狀,柴折霞對于他的現實着實有些傻眼自己賣命做事竟只換來他這冷冷淡淡的一聲“嗯”
一口氣硬是上來,他忍不住追了上去,大聲嚷嚷起來,“喂,你有沒有搞錯啊?我在外頭拚死拚活的賣命,你不心懷感恩也就罷了,怎麽還連句謝都不會說?你這個丞相也做得太爽快了吧,你要知道……”不滿的從屋外追進屋裏,前腳剛跨進門檻,他那巴拉巴拉的抱怨聲便倏地止住,雙眸閃出亮晃晃的光芒,就像看見什麽稀世奇珍一般
他的眼直勾勾地瞪着那壺在小燈臺上溫着的醇酒,因為有了熱度的增溫,一室酒香溫醇,還沒喝就已經讓人着迷萬分
“香啊!”就像變戲法似的,他原本還氣憤不已的叨念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神往的臉色帶着崇敬的目光,他難得斯文的步上前去,雙眸沒有離開那壺醇酒片刻“這就是千金難得的‘知雲醉’嗎?”
“嗯”
長孫承音還是那記不冷不熱的輕應,但見向來大剌剌的好友難得小心翼翼,他那雙深邃的黑眸驀地閃過一絲笑意
“我的?”柴折霞再問,不等到他回答,大掌已經迫不及待的往那壺酒伸去
“嗯”
一等長孫承音應聲,柴折霞便俐落地斟好酒,然後帶着崇敬的心情一口飲下“啊,好酒……”酒順着喉頭滑入,一股酒香在舌尖蕩漾,他這輩子嗜酒成癡,最最不能抵抗的便是溫醇的好酒
“一壺都是你的了,還替你備了上好的下酒菜,這樣……應該足夠安慰你的勞苦功高了吧?”好笑的望着眼前的酒癡,長孫承音調侃的說着,人也再次落坐于書案之後,準備先替皇上瞧瞧那些折子
這是他的工作,所有大臣上奏的奏折盡由他先過目,再分出輕重緩急分批呈給皇上
照理說,但凡呈給皇上的奏折是不能帶出宮的,可是皇上打定了主意要奴役他,又不能時時将他關在宮裏頭,于是只好準他将沒做完的事全都搬回家來做
人人都說這是皇上的恩寵,可若由他來說,這不過是要他沒日沒夜的做牛做馬
“喂,如此美酒當前,你還有心情看折子?”品了酒的柴折霞心情極好,自然見不得有人埋首公事,起身便要拉着好友與他一起飲酒作樂,但誰知道他才起身,門外便響起一陣嘈雜聲
長孫承音皺起眉頭,心中湧起不妙的預感,李總管知道他愛清靜,不可能教出會這樣大聲嚷嚷的奴才,既然在“正常”的情況下不可能,那麽便必定是出了事
一見有人急匆匆奔了進來,他連忙沉聲問道:“什麽事?”
“主子爺……是……是……”那人顯然奔得太急,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靜下心來慢慢說”長孫承音冷聲道,依舊八風吹不動的端坐書案後,渾身有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勢
似是感染了他的鎮定,原本急得說不出話來的下人突然深吸一口氣,然後一鼓作氣地說道:“是大小姐不見了!”
聞言,長孫承音面色不變,依然冷靜的道:“怎麽回事?說清楚”
“大小姐今日早起便纏着乳娘帶她上街玩耍,可乳娘不肯,大小姐便氣得将乳娘丫鬟全都趕出房本來乳娘以為讓大小姐靜靜就沒事了,誰知要送晚膳時,才發現房裏空無一人”
“院子裏頭找過了?”一個五歲的娃兒能到哪兒去?怕是心裏頭不開心,所以故意藏起來教人心急罷了
“幾乎都命人翻遍了,可沒找着,但卻在後院的圍牆口發現一個本來沒有的小洞,從旁邊塌軟的雜草來看,似乎是……有人鑽過的痕跡”
“所以她出府了?”
“應該是……”
“該死的!”長孫承音低咒一聲
那丫頭倒是膽子大,年紀小小也敢自個兒出府?本來不過是走失了個娃兒,派人去找回來便是,偏偏他是京城裏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要是娃兒讓別人先找着了又發現她的身分,只怕會用她來對他威脅恫吓
想到這點,他驀地站起身,嚴正下令道:“不動聲色的派人出府去找,天黑前務必要将人帶回來”
“啧,不過是小孩貪玩溜了出去,有必要那麽急嗎?我倒覺得你還是多瞧幾本折子比較重要”
來人這話帶着濃濃的譏諷意味,顯然對于長孫承音弄丢孩子的事頗多責怪,只是沒有明說
“夙升?你來得正好,來陪我喝杯酒吧”乍見另外一個好友,柴折霞喜不自勝地喊道
他們兩人态度輕松自若,彷佛長孫弄兒那個小丫頭沒失縱一樣
“你們兩個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長孫承音眯起眼,似乎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平時這兩個家夥疼弄兒疼得緊,怎麽現在人不見了,卻一點該有的緊張都沒有?
柴折霞和居夙升兩人相視而笑,頗有默契地同時聳了聳肩,再度哥倆好的去品嘗佳釀知雲醉
他們不是不緊張,而是覺得也該是讓長孫承音緊張一回的時候,否則他都快要忘了府裏還有這麽一個女兒的存在只要一想到那個小丫頭每回受了她爹冷落而委屈兮兮的模樣,他們的心就揪疼着,所以這回長孫承音可得自個兒去找人,順便嘗嘗擔憂的滋味,免得總是将女兒晾在一邊
況且,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漫不經心,但哪裏真能這麽放心,早在得知小丫頭溜出府去時,便已打發了随侍讓他們回府調派人手幫着找了,故意不說,只是不願讓長孫承音稱心如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