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真相(一)
真相(一)
窗外已是東方吐白,月落星退。
我将門打開,看着眼前長裙挽髻的婦人,愣了很久才認出她來,竟是許久不見的素夭。
小綠在旁睡眼惺忪地禀報說,大清早的這姑娘非要見您,我就将她引進來了。
素夭聽到這話尴尬的望我一眼,神情也不像從前那般,氣勢淩人的。我讓小綠好好歇着去,就迎了素夭進來,上了茶。
她的模樣倒是沒怎麽變,依然豔麗動人,只是眉間時不時地流露了一股柔意,較先前,更覺得美了幾分,看來她過得還不錯。即便是普通的凡間夫人打扮,可精神頭全不似從前,是實實在在最簡單的那種美。
可不知為何,每每她看向我時,眼神總是有點飄忽不定,神情也變得複雜,倒像是怕我似的。
兩人坐定,竟一時無語。
我與素夭也并非是深交之友,從前雖有零星恩怨,也早已冰釋前嫌。如今她這突然造訪,我倒有點摸不着頭腦,想起自龍宮分別後,只從遙止口中得知她離了龍宮,卻不知她究竟去了哪裏。
我打破沉默,開口問道:“你過的可還好?是有什麽急事找我麽?”
她目光閃動,似是整理了一番情緒才回道:“當初多謝天仙出手相助,我差了可信之人去找你師父,可遲遲未得消息。正焦急之刻,那仆人回來報信,說尋不着你師父,可在路途中瞧見遙止上神急急趕來,我聽罷也放了心。”
先前龍宮的往事歷歷浮于眼前,他救我于水火之中,他在深潭旁的表白,如今想來猶如刀刻,我回神過來噙了口茶,卻是苦得很,我回道:“從前的事就不提了,聽聞後來你離了龍宮,是去了哪裏?如今過得可好?”
她低眉不自覺的微微一笑,眼中盡是柔意,她将手撫上發髻,微羞道:“如今我已嫁為人婦。”
我先是一愣,再就是笑道:“那恭喜了。”見她的裝扮雖心中已明白半分,但聽到她親口告知,也是略微詫異。
她擡首回道:“多謝。你肯定沒想到吧?那時我對龍宮已無任何留戀,離了龍宮後,也迷茫得很,不知道去到哪裏。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凡間的一個小村落,也認識了如今的夫君。他呀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一個傻不啦叽的賣油郎。當時我見村落裏的人都親切樸實,對我這個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也是照顧有加,我便留下了,憑着帶出來的積蓄安置了下來。”
我給她添了口茶問道:“你夫君對你好麽?”
她頓了頓,似乎陷入回憶,溫文笑道:“好。你可不知,那個賣油郎有多傻。起初天天提留了最好的油往我家裏送,可跟我說句話卻是面紅耳赤,只管留了油就走。家裏有個什麽事,甭管大大小小,他總是第一個來,粗活重活都幫着我做了,可嘴笨,說不出什麽花樣來。就只會問我是否吃飽了,水缸裏的水還夠不夠,屋頂最近有沒有漏水,我若是問他對我這麽好圖什麽,他又是一通面紅耳赤,只管嘿嘿的傻笑,笨手笨腳地找個借由就走了。起頭我也沒怎麽理他,可他日日堅持,不論風吹雨打,都來我家幫這個幫那個,我若是不開門,他就在門外候着,木木讷讷的一根筋。淋了雨也不知道躲。”
她的笑意漸漸從唇角漾了開,“後來倒是學着買了些姑娘家喜歡的胭脂水粉首飾送來,可你想,他一個賣油郎能有多少積蓄?他家裏還有個老母,豈能這麽亂花錢。有一回我便問他,哪裏來的這麽些錢買這些東西,他說是一分一厘積攢下來的,從前賣油只跑一趟,為了多賺錢便跑個兩三趟,再繞遠了賣。我說往後不準亂買東西,他見我生氣就急了,倒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語無倫次地解釋說想買我喜歡的東西,可又不知道買什麽,我說你是呆子呀不會問我麽。他愣愣地立着撓首說他知道錯了。我是哭笑不得,我那話哪是讓他認錯的意思,你說他傻不傻?”
我莞爾一笑,聽着她說話,可以想象出那是個什麽樣的人來,樸實忠厚,本本分分的人,倒是與素夭很合适。
她搖頭笑了笑:“你肯定覺得他不怎麽樣吧?從前我不懂情愛,總以為要嫁的人得有多優秀,自己的婚約得有多風光,而愛情更要轟轟烈烈才行。可如今明白了,我這一生,能有一人真心真意待我好,我就知足了。他雖是個賣油郎,卻讓我覺得從未有的溫暖和踏實。冷了熱了,開心了難過了,他總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什麽事都替我先想着。本就是沒錢人,也張羅了風風光光的婚禮将我娶進門,如今,他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至親。”說着說着她卻紅了眼眶,“只可惜,我不能為他生個孩子。”
我給她續了茶,心中也是萬分感慨,她從前的經歷不好,從小便缺少關愛,如今得了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也是萬幸。我琢磨着問道:“那這事他知道麽?”
她點點頭,眼眶又深了一層水霧,回道:“當初進門前我便與他說了,心中也忐忑。可他卻嘿嘿傻笑說娶到我這樣的媳婦他就一輩子知足了,有無子嗣他并不介意,只想與我白頭偕老。還說若我想要個孩子,也可以續一個,這年頭孤兒也多也可憐,全看我的心意。”
說完淚水便緩緩淌了下來,她輕輕拭了去,說:“我還有什麽可盼的。中間父王也來找過我,我只執意嫁于賣油郎,他也無奈,賜了我自由之身,也賜了許多珍品。虧得我們東海不像你們天界的神仙,禁止與凡人相戀,我也過上了如今的日子,我心中知足。”
我點點頭道:“如今你過得好便好,今後有什麽需要,只管來要。”
她聽到此話又淌下幾行淚來,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她已起身跪于我面前。
我一時怔住,欲扶她起身,她死活不肯,只哭哭啼啼的說:“夜月上仙,我對不住你。”
我愣愣地忙問此話怎講。
她緩了幾分情緒,回道:“我聽聞你被罰之事,才知你就是從前的夜月上仙,這幾日我心頭郁塞,從前的事猶如釘子釘在心中,難以開懷。我對不住你,我曾經那麽對不住你,可你卻還幫了我。我實在是罪孽深重,不知如何報答你。”
我聽她這話聽得心中茫然,不知她說的是何事,便問道:“罪孽深重?你是說毀我甜湯之事?要說從前的事,我零零總總只記得一部分,并未記全,究竟是何事?”
她依舊跪地不起,神色凝重起來:“我今日來,便是告知上仙實情的。上仙聽完,如何處置素夭任憑上仙。”
“你不妨起身再說。”我一頭霧水。
她擺擺手,啞了聲音,回道:“這還得從我和遙止上神結下婚約那時說起。此事恐怕上仙并不知情,當年遙止與我結下婚約并非他自願,而是天帝所迫。”
“天帝所迫?”我茫然問道。
她點點頭繼續道:“父王找我至凡間時,罵了我一通,說從前給我安排了這麽好門親事,全是我自己不争氣,如今才嫁給賣油郎。我細問以後才知,當年天帝從遙止的言行舉止中察覺他對你并非師徒之情那麽簡單,遙止是他的義弟,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遙止犯錯,師徒戀本就是禁忌,到時遙止若情非得已犯了錯,天帝也保不了他。他便出主意要給遙止賜婚。”
我一沉思,打斷道:“遙止對我不簡單?師徒戀?怎麽會,天帝也真是糊塗了。”
素夭睜着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我,重重嘆了口氣:“上仙啊,糊塗的是你啊。你且聽我道來。當時天帝苦于沒有合适的好人選。恰好我父王進宮禀報凡間的幹旱之事,見天帝愁眉不展,便問了緣由。父王知曉後,便将我舉薦給天帝,也是因為族裏就我剛好适齡,不然他豈會想到我呢。父王說遙止上神乃衆女仙十分愛慕的對象,在天界選個優秀的女仙指婚與遙止,恐怕會引起其他女仙不滿也說不定,而若将我素夭賜婚于他,一則我是東海的二公主,離得遠事端少,二則即使矛頭指向我們,我們龍宮也願意承擔,三則這三界中适婚的女子裏,只有我是身份還算能夠匹配上的。當時天帝念在我父王利用鎮海之寶幫助凡間治理幹旱的功德上,便将這事允了,将我賜婚于遙止上神。遙止上神知曉後本是斷然拒絕,可天帝說若他不允,便将上仙你送回原地守恩。言下之意,是将你送回一禪堂的鳳凰林,也就是幻化出你的靈氣之地,讓你守護鳳凰林不得再踏出林子半步,這不是軟禁是什麽,既然是天帝,會有更狠心的也說不定。我那會才知,當初遙止答應賜婚,并非他自身所願,而是為了護着你啊。”
我愣愣地看着她,想起當年遙止決絕的身影,哪怕我苦苦等着他也完全不理會,難道都是為了護我麽,我有點糊塗了,确實倒是糊塗了。我撫上額頭,只覺頭鑽鑽地疼,喃喃道:“可他為何不與我說呢?”
素夭拭了一把眼淚:“他是什麽樣的性子想必你比我更了解。他與你說了又能怎樣,也改變不了天帝賜婚這個事實,反而徒增了兩個人的煩惱,他也怕你一時沖動做出什麽事情來,所以他選擇默默地自己承受這一切,不然就是害了你。當初我并不知情,得知賜婚他也應下來時是心生歡喜,偶爾見着他,與他說話,他也只是寡言少語,并不怎麽搭理我,我卻以為許是他生性清冷,才會如此。可每每想到要與他成為夫妻,心中難抑喜悅,我知道他是多少女仙心目中夫婿的人選,而如今這個事就落在我頭上,猶如做夢一般。可沒想到婚禮上你竟醉酒大鬧了一番,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對他表白,我驚訝之極,也對你心生怨念。”
我撐着額頭,想起那日的情景,實在刻骨銘心,只覺得師父從今永遠離我而去,卻沒想到他那斷然離去的背影下,有這麽一番原因,腦袋頓時混沌了起來,無力地回道:“你不知情,我又破壞了你的婚禮,你有怨念也是正常的。”
素夭搖搖頭道:“如今想來我卻是佩服你的勇氣。當年你這麽一鬧,天帝手下将你捉去要罰你,遙止抛下正欲行碑之禮的我,攔着他們不成,便追了過去,徒留這麽大個婚宴,徒留這麽些個賓客和我這個孤零零的新娘。那時我心氣高,哪咽得下這口氣,丢得下這個臉,一氣之下就跑走了。心中對你的怨念也愈加深切。”
我握着茶杯的手卻是怎麽都提不起來,太多的往事浮上心頭,重重地壓着我,我回道:“師父護着徒兒也是人之常情。可後來在凡間,他來找過我,還說..還說什麽娶我。”我啞然一笑,“可結果呢,卻再也沒有音訊。他豈能如此對我。”
素夭聽到此處情緒異常激動,動情道:“上仙如此懂事理之人,怎麽就這麽糊塗呢!不是他不去找你,而是他去不了呀!”
其實素夭這個人是有原型的,現實生活裏活生生的有,要是寫個故事能寫很多,不過我知道大家肯定對她不是那麽感興趣,因為這幾天天天有人在耳邊嚷嚷伏寒。
白衡:竟然沒有人想念我,我很憂桑。
阿黎:上神,阿黎天天都念着你。
作者:人家從五六歲就念着你了,白衡你上點心行麽,別天天跟個和尚似的。
銀獅:你這麽說簡直是侮辱和尚好嗎!
(白衡一把劍掃了過來,兩人打架中)
作者:請不要這麽暴力!
角落一聲冷哼:論劍法,豈能與我們太華山相比。
銀獅&白衡:兔子閃一邊去!
(伏寒一把劍掃了過來,三人打架中。)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