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夢枕(二)

春夢枕(二)

張廣白聽完樂靈的話,錯愕地瞪圓了眼。

他連忙擺手瘋狂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

樂靈見他臉都漲紅了,就知道是純情少男的垂死掙紮。

他覺得該給張廣白一點緩沖時間,帶着他去找流光選專業。

流光見總算來了個靠譜的學長,心裏很是高興,一番操作下來決定去符修系。

“乖乖,怎麽選符修?”樂靈一聽就頭疼,畫這玩意兒不知道要背多少法決心經。

“我就想選嘛!”

流光現在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以後再遇上小鬼妖孽,自己甩幾張符紙出去就能搞定,主打就是一個字,帥!

樂靈摸着下巴,腦中想象起毛茸茸的小狐貍從懷裏摸出符紙唰唰唰地往外扔的場景,不免覺得還挺可愛,便随他心意。

樂靈說:“聽椒圖說符修的期末考很嚴格,到時候挂科了可別哭鼻子。”

“哼哼,我才不會呢!”流光信心滿滿的樣子把張廣白逗笑。

“好志氣。”

張廣白拍拍狐貍腦袋,說道,“不用擔心,我有……同學也是符修,她成績不錯,臨考前可以幫你指點一二。”

“同學?”樂靈揶揄道,夢中情人吶?”

流光一聽,立馬來了興趣,眨巴着杏眼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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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不是。”張廣白想了想,語氣帶着些許不确定,“我也不知道……”

“什麽意思?”樂靈覺得一提起做夢,張廣白就變得神情不自然,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張廣白覺得來都來了,還是一股腦的把心裏糾結的問題說了出來。

“幾個月前,我開始做夢,夢裏常常和一女人相會。我本不擅長與女性打交道,但不知為何,和她在一起總是覺得舒服……”

“等等。”樂靈打斷他,把流光的兩只三角耳捂住,淡定地開口,“好了,你繼續。”

張廣白羞紅了臉,小聲道:“不是那種舒服!”

“誰管你,繼續說。”樂靈手動分級,嚴格地保證自家好大兒的心靈純潔。

“好吧。”張廣白讷讷道,“反正就是經常夢見她。”

“本來以為可能是我自己心思不正,幻想出來的女子……但那段時間确實感覺像陷進去了般,白日裏也會時常想起她,甚至還畫了畫挂在屋裏……”

張廣白越說越小聲,似乎覺得很自己的行為很宅男文學。

樂靈見怪不怪,木着臉幹巴巴地開解他:“哦,情窦初開,正常的。”

“不、不是的。”張廣白搖了搖頭,“我與她的相識全在夢裏,根本就是虛無缥缈的感情。可是有一天,我在學校遇見了一個女孩,她與我夢中人長得一模一樣。”

“哇哦!”流光用爪子推開樂靈的手,一神一狐齊齊感嘆出聲。

“诶不對,你說什麽?”樂靈驚訝了一瞬,忽然想到什麽,有些奇怪地問他,“一模一樣?你看得清夢裏人的長相?”

張廣白老實點頭:“嗯,對啊。”

流光好奇問他:“怎麽了嗎?”

“嗯……”樂靈撓了撓頭,對他們說,“其實也沒啥,只是一般來講,人做夢時是看不清夢中人的五官。”

“唉,不過廣白是修行之人,可能和常人不同吧。”

樂靈擺了擺手,繼續問道:“那個女生就是成績很好的符修嗎?”

“是她,她是蜀山的交換生,第一次見面是上大課遇見的,我也很驚訝,沒想到現實居然能遇見和夢裏一樣的人。”張廣白回想了一番那日的場景,覺得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樂靈觀察起張廣白的表情,見他提起此事時,并沒有什麽歡喜的意味,反而更多的籠罩着一層苦惱。

“夢裏日思夜想,怎麽現實一見反而還不高興了。”樂靈疑惑開口,他摸不清現在的小年輕都是怎麽想的,心思千回百轉好難猜。

還不如像他從前一樣,安靜地當棵樹,每天曬曬太陽喝點靈泉,美滋滋地就混過一天。

“我起初是很驚喜的。”

張廣白揉了揉額頭,有些疲累,“但接觸下來,總覺得不對。”

“不是說她不好,我就是覺得和夢裏給我的感覺不同……所以也不想唐突冒犯別人,便和她保持距離,目前也只是普通同學的關系。”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張廣白看着殿外搖曳的草木,垂眼說道,“也許夢境與現實真的有區別,我不該把夢裏的所聞所感帶進現實裏來,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還挺有覺悟。”樂靈倒是對在擰巴的青年很有好感。

一般換做其他人,說不定只要相貌與白月光有個五六分像,就把人弄去當替身了。

“既然如此,那我給你算一卦姻緣吧。”

樂靈說着就要抽出紅線,哪知張廣白卻蹙起眉不再應聲。

“咋啦?又不算啦?”

“還是不了。”張廣白搖了搖頭,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擡眼正色道,“大人,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樂靈爽快道:“你問吧。”

張廣白:“既然每人都有紅線,那麽紅線可以被剪去嗎?”

“什麽!”流光驚詫地看向張廣白,似乎覺得自己反應太大,壓低聲音試探性地問道,“你突然問這個是想幹嘛?”

張廣白不答,只是認真地看着樂靈,問道:“可以嗎?”

樂靈還是頭一次聽人問這樣的問題,他難得耐心解釋:“紅線可以被剪去,只是人生來就有七情六欲,多少妖怪神仙求不得的情感,凡人卻盡數擁有。”

“一般來講,如果有人之間的紅線雜亂不堪,甚至泛黑,那就孽緣,确實可以剪去。”

樂靈臉上神色正經許多,像是在提醒張廣白,“只是剪去後,便會看破紅塵,基本上不再對任何人動心。”

張廣白手指握緊,垂眼不語,像是在認真思考什麽。

許久之後,他才說道:“那請您幫我剪去紅線吧。”

樂靈有點意外,他不知道青年為什麽突然做了個有些極端的決定:“你想好了?”

“嗯。”

張廣白苦笑一下,回想起幾個月的經歷,心中酸漲不已。

他見流光滿眼不解,只能說道:“夢境與現實的糾葛讓我最近心神不寧,這樣下去恐怕會耽誤修行,還是斬斷亂麻比較好……”

流光吐槽:“你好像個膽小鬼哦!”

樂靈笑了一下,摸了摸流光的腦袋。

能提出斬紅線的要求,看起來夢境之人的影響對張廣白很深啊……

“你也太急了點。”樂靈搖頭,對他的決定不是很贊同。

張廣白很失落:“世界上怎麽會出現和夢裏性情面貌都相同的人,既然如此,還不如徹底斷了念想。”

“好吧,讓我考慮考慮。”樂靈沒有馬上答應他,畢竟不是小事,斷了可沒反悔的餘地。

張廣白點頭,心事重重地應聲:“有勞大人了。”

“小事小事。”

他見流光的報名已經完成,當即提議道:“我好久沒去昆侖,不如帶流光去看看環境,順便送你回去。”

更重要的是去給椒圖報個信,你家學生才不是來咨詢感情的,人家壓根就不想吃愛情的苦。

張廣白自然不敢有意見,跟着樂靈流光走出殿外,來到山門口。

他掏出本命寶劍,羨慕得流光口水直流,叫囔着要上去飛一把。

樂靈無奈,把狐貍交給張廣白,囑咐道:“別亂扭啊,摔下去成了肉餅,我還得費勁把你鏟起來。”

“嗯嗯嗯!”流光的心早就飛了,熟練地盤在張廣白脖頸,爪子拍拍青年的腦殼,嗚呼道,“起飛!”

“哦哦,好的。”

張廣白想點頭,又怕動作大把狐貍給弄下去,只能小心翼翼地踏上寶劍。

等到白霧漫山時,張廣白念着劍訣伴風而起。

聽見空中傳來流光滿足的呼喊聲,樂靈低笑一聲,掏出自己的紅耳鼠。

“吱吱!”我又登場啦!

樂靈摸了兩把鼠頭,剛要騎上去,擡眼忽然望見不遠處有道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嘿,這不是好久沒見的季洵嗎!

經過上次的事,他對季洵倒是挺有好感,這會兒遇見了,連忙揮手打了個招呼:“季洵!”

季洵身後停着自己的馬車,他正摸着馬兒的鬃毛安撫,似乎也是要出門。

聽見樂靈的聲音,他似乎有些意外,回頭對上樂靈的視線,笑了一下:“要出去?”

“對啊。”

樂靈帶着紅耳鼠走過去,因為季洵比他高,只能稍稍仰頭看他,“正打算去昆侖呢,不是快開學了嘛,帶流光去看看他以後的學校環境,你呢,去哪兒?”

季洵:“也是去昆侖。”

“那可真巧,也是帶金成玉過去看看嗎?”

樂靈左右看了一圈,卻沒見到那個少年的身影。

“不是。”

季洵搖頭,他垂眼掃過樂靈光潔的脖頸,漆黑瞳孔如深不見底的冰冷寒潭。

山風清冷,還伴着白霧之中的水汽。

季洵語氣平淡,聲音像是蒙上層薄霧落在樂靈耳邊。

“昆侖山腳死了兩只妖怪,剝皮挖心,血淋淋地躺在暗巷,腐臭了才被人發現,天庭執法隊通知我需要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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