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事後，姜淡月找到一篇文章，通過對全世界有類似經歷的人進行采訪，作者發現很多人在絕境中會看到有陌生人出現幫助自己，而脫離危險後，這個陌生人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作者把這種現象稱之為“第三人稱綜合症”。

*

“淡月，看這裏。”背着雙肩包的劉玉翠拿着手機，彎腰對着她拍照。

姜淡月站在一塊石頭上，正對着攝像頭比剪刀手，露出一個疲憊但開心的笑容。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太陽只剩下個鴨蛋黃，餘晖照在每個人身上，為充滿活力的年輕游客們身上鍍上一層細閃的金光。

這個時候爬山的游客大多為了明天一大早看日出的，雖然現在爬上去要在山頂待一晚上。但如果想要爬到山頂正好趕上看日出，便要在淩晨出發，然後頂着黑漆漆的夜摸黑爬山。與其如此，很多人寧願選擇在山頂租個大棉襖，湊合着過一宿。

劉玉翠是姜淡月的另一個舍友，正好趕上十一假期，倆人一合計，幹脆去隔壁市爬泰山，征服一下五岳之首，好好為接下來的大學生活打打氣。

劉玉翠指揮站在山頂邊緣的姜淡月：“往旁邊站站，別擋着石頭上的字。”

姜淡月聽話地往右挪了一步，看了看身後的字，又挪了一步。

沒想到就是這一挪，出了大事。

姜淡月剛準備比出剪刀手，突然覺得腳下一空，頓時失去了平衡，整個身體向後仰倒。

慌忙之中她抓緊身旁一棵樹的樹枝，但纖細的樹枝明顯無法承受她的重量，跟着她的手往山下倒去，直到拉到極限，只略微減緩了姜淡月後仰的速度。

“咔嚓！”

随着枝條斷開，姜淡月頭朝下滾落山頂。

“淡月！！！”

頭頂傳來劉玉翠的叫喊聲。

隐約還有路人驚呼聲。

“剛剛有人掉下去了！”

“天吶！”

“是我同學，怎麽辦？”

“救命！！！有沒有人來幫幫我？”

“這裏我知道，旁邊有條小路順着可以下去，我們從那邊走。”

……

其他人再說什麽，姜淡月已經什麽都聽不清了。

她整個人順着垂直的山坡往下滑，倒垂的姿勢讓她難以擡起頭，耳中全是身體摩擦山坡上雜草和石頭的聲音。

即使她穿了外套，身體在下落的過程中也不免被尖利的石頭硌到、劃傷。

姜淡月一邊伸手護住頭，一邊伸手亂抓，試圖阻止這種下落的趨勢。

但身下的山坡過于陡峭，她什麽都抓不到，反而逐漸以一種極快的速度不斷下滑。

她在劇痛和恐懼中緊閉雙眼。

突然，姜淡月的腦袋穿過幾根樹枝，然後兩個肩膀卡到什麽東西上面，身體往下滑的動作回彈了一下，然後止住了。

姜淡月睜眼一看，原來自己的頭恰巧卡在了一個Y字形的樹杈上，此時她頭朝下倒挂在樹上，看樣子暫時不會繼續掉下去。

她松了一口氣。

姜淡月稍微一動，身體就要往下滑，卡在她脖子處的枝條不夠粗，難以支撐她站起來。

山坡上覆蓋了不少樹葉和雜草，除了這棵支撐她身體的細細的樹，周圍沒有任何可以讓她抓到手來固定身體的東西。

她不敢再動，生怕下一刻就要繼續掉落下去。

随着時間的推移，倒立的姿勢讓她頭部充血，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

這時，她隐約看到一個身影朝她走來。

是一個男生。

男生将她從樹杈中解救出來，然後抱起她，穩穩地往山下走去。

迷迷糊糊中，姜淡月逆光看向男生的臉，只感覺年齡跟她差不多大，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男生抱着她往下走了一段距離，耳中逐漸傳來水聲。

原來山的下面是一條河，河道不寬，邊緣有很多石頭，男生将姜淡月放到岸邊。

确定不再有生命危險後，她這才感覺到渾身都痛。

躺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姜淡月開口問道：“你是誰？”

男生沒有回答，只定定看着她的臉。

這時，上面隐約傳來劉玉翠的微弱聲音：“淡月……淡月……你在下面嗎？”

姜淡月立刻開口回應道：“我在這裏！”

出聲後，她這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

她努力清了清嗓子，又一次高聲說道：“我在這裏！”

劉玉翠激動地聲音再次傳來：“人在下面，我們快下去救她！”

姜淡月閉了閉眼，等待衆人前來。

沒過多久，幾個大學生模樣的人帶着劉玉翠從遠處的小路爬下來，為首的年輕人看到姜淡月躺在地上，連忙快步走到她身邊，朝後面大喊：“人找到了！”

又過了一會，劉玉翠也來到姜淡月面前，一下子撲到她身上，哭嚎道：“天哪，終于找到你了！吓死我了！”

那麽高的山，她本以為會看到昏迷不醒、渾身是血的姜淡月，沒想到她只是外表看上去淩亂了一些，衣服上也并沒有什麽血跡，激動了好半天的劉玉翠終于冷靜下來。

她看姜淡月意識清醒，就準備輕輕扶她坐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姜淡月搖搖頭，試圖站起身。

旁邊的人見狀連忙制止她，嚴肅說道：“這姑娘從那麽高的山上摔下來，說不定有內傷，還是別亂動了，小心加重傷勢。”

劉玉翠頓時急了：“那怎麽辦？”

說話之人：“打120來擡人吧？”

劉玉翠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正要按下，姜淡月伸手阻止了她：“我沒事，剛剛是有人救了我，我身上也只是些擦傷，一會你陪我下山去醫院看看就行。”

劉玉翠左右張望：“誰呀？”

姜淡月：“一個男生。”

她看了看四周，沒發現救她的那個男生，好奇問道：“剛剛救我的那個男生呢？”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搖搖頭，表示并沒有看到其他人。

為首的那個人更是肯定地說道：“沒有人，我看到你的時候這裏只有你一個人。”

劉玉翠安慰她：“你是産生幻覺了吧？這裏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了。”

姜淡月皺了皺眉。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視野開闊，确實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瞬間消失不見呢？

她擡手按向太陽穴，想着剛剛自己腦子确實有些不清醒，于是便也有些自我懷疑。

“可能是吧……”

*

站在對面山坡上樹叢後的男生看着姜淡月被成功救走，終于放下心來。

“她沒事吧？”男生對着身前虛空之處開口道。

細看之下，男生面前的空氣中飄浮着一個橙黃色半透明的球形物體，像一個二次元動畫突然闖入三次元世界中，有些格格不入。

“沒事。”球形物體回道。

沉默了一會，男生開口道：“我以後能經常來這裏看看嗎？”

球形物體訝異道：“看她？”

男生點點頭：“嗯。”

球形物體嘟囔着：“有什麽好看的？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啊。”

男生：“她是女的，我是男的。”

球形物體：“……除了這點不同，其他都是一樣的。”

男生：“一樣？”

男生苦笑了一聲：“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也不過于此了……”

球形物體見他情緒突然低落，妥協道：“你想來就來吧，反正兩個世界最終會融合的……”

男生：“世界融合後，她還會繼續存在嗎？”

球形物體晃了晃小小的身體：“應該不會了吧……”

一人一物陷入了沉默。

過了很久之後，球形物體才又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男生沒再回複。

他擡頭看向姜淡月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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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早八課上。

姜淡月和劉玉翠踩着點進教室的時候，階梯教室裏已經坐得滿滿當當。

一個五六十歲的男性老師佛系地在講臺上站着，随意翻着手中的課件，快到上課的點，整個教室裏安安靜靜的。

二人進來的時候，推門的聲音有些大，許多人都朝她倆看來，在衆人探究眼神的注釋下，二人貓着腰，從教室最側面一口氣快步走到最後幾排，避開所有人的視線，這才開始在整間教室尋找空位。

剛好靠邊有一前一後兩個空位，倆人趕緊坐下。

上課時間開始後，老師開始照本宣科地念PPT，平淡又毫無起伏的聲音似有什麽魔力般，催動着姜淡月嗜睡的神經。

她将紙筆拿出來做掩飾，然後掏出手機上網。

上次去爬泰山出事後，姜淡月堅稱有個男生救了她，但周圍所有人都不信，她一開始也懷疑是自己記錯了，但後來一想，當時那種情況，如果沒有人救自己，那她是怎麽安然無恙地到達河道邊緣的呢？

結果，還真讓她搜到一條類似的新聞。

國內曾經有一個掉下懸崖的孕婦，表示自己當時感覺有人将她帶出懸崖，後來有人發現她躺在路邊，她才因此獲救。她口中那個所謂救她的人，并未出現過。

除此之外，一篇文章通過大量采訪，發現在全世界範圍內曾經發生過很多次類似的情況。經過分析，作者認為這是人腦在極端情況下虛構出的一個“人”，有時候甚至不是“人”，只是一個聲音，或者是一個觸感，它陪伴、鼓勵陷入困境的人，幫助他們等到真正的救援。

看着文章的解釋，姜淡月陷入了沉思。

所以，那個男生真的只是大腦虛構出來的嗎？

可當時他抱自己下山的觸感是如此真實……

姜淡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