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手持紫毫筆飽蘸墨汁,燕初寒眼眸流轉,腦海中想着應景的詩詞,卻遲遲不肯下筆。

“小姐,您就寫出來吧,反正這裏除了奴婢沒別人,回頭我給您收着。”一邊侍候的秋岚看自家主子這躊躇的模樣,逗趣說道。

斜睨丫鬟一眼,燕初寒舒展開眉頭,這才落筆,待她一氣呵成,寫完最後一個字, 便舒口氣,微微笑了,“都怪我平日裏太縱容你,竟然敢拿你家小姐我來逗趣。”

“奴婢可不敢。”嘴上說着不敢,秋岚還是湊過去瞧着那張紙,“小姐的字真好看,和少爺的差不了多少。”

“你又不識字,哪還分得出好壞,妄加評論。”嬌俏一笑,燕初寒凝視着自己寫下的詩。

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這是建安詩人徐幹的一首詩,可此情此景卻正好應了自己的心境。

他也該回來了吧……

“奴婢雖不識字,可小姐的心思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秋岚笑嘻嘻地走上前收起那張紙,戲谑地看自家主子一眼,“放心吧,我替您收好,肯定不讓少爺瞧見。”

聞聽此言,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紅暈,燕初寒笑嗔丫鬟一眼,作勢要去撕扯她的臉蛋,“他瞧見又怎麽了?我還怕什麽不成!就你多嘴,等回頭把你嫁出府,自有人來收拾你這伶牙俐齒的一張嘴。”

“唉唷,奴婢不敢了。”

一邊躲閃一邊哀求,兩人很快打鬧成一團,房間內一陣嬉鬧聲,引得門外侍候的仆人頻頻觀望,卻不敢多問什麽,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院子外面傳來,小厮模樣的少年快步跑進來。

“小姐,小姐,少爺回來了。”小厮一邊跑進來,一邊招呼着,滿臉笑容。

眼看就要沖進書房,驀地,書房的門被人從裏面拉開,秋岚笑着走出來,“咋咋呼呼做什麽,還有沒有一點規矩?”

“秋岚姊姊,饒小的這一次吧。”小厮嬉笑着求饒:“少爺回來了,我這才一時忘形,忘了府裏的規矩。”

“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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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敢騙您不成。”

話音剛落,燕初寒已經從書房快步走出來,喜形于色,“他真的回來了?”

“正是,少爺讓身邊小厮提前回來對小姐言語一聲,估計着過會兒便能到家。”小厮笑得樂呵呵。

“終于回來了!”一抹笑意湧上面容,燕初寒又是高興又是不安,竟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還是秋岚幫着吩咐下人準備一幹事情。

“小姐,瞧您這高興勁兒,少爺才走了一個月呢,這可不就是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在燕初寒身邊侍候多年,秋岚哪裏看不懂自個兒主子的心思,看她慌了神,連忙半真半假的細語安撫。

被秋岚這麽一說,才覺得自己慌亂得過了頭,燕初寒深吸口氣,這才稍稍平定了情緒,“好姊姊,虧得你在身邊陪着,咱們這就去前院等他。”

說着擡腳就往前院走,留下秋岚一個人在後面低叫:“小姐,天冷,您別忘了披上大氅啊!”

可惜,那嬌俏的小主子好似壓根沒聽到這句話,只是一個勁兒往前院趕。

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伴着“吱吱呀呀”的聲音走到了燕府大門口,聽到那熟悉的聲響,院子裏忙碌的仆婦家仆們,都笑容滿面的看着那馬車停下。

見馬車停穩,立刻有人放了矮凳在前面,只見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從馬車裏伸出來撩開了布簾,慢慢從車上走下一個男人。

那人有一張英氣逼人的臉,略顯瘦削卻又棱角分明,身着一襲深藍錦袍,披着黑色大氅,身姿挺拔的站在那裏,瞧着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眉宇間的氣息卻老成得多,尤其那目光淡淡的,卻暗藏着一絲淩厲。

“少爺。”看主人駐足不前,一邊候着的方忠輕聲喚道。

燕荊卻仿佛什麽都沒聽到,清冷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視,仿佛在尋找什麽,直到看到那個嬌俏的身影走出人群,緊緊抿着的唇角才溢出一抹淺淺笑意。

周遭一片安靜,那麽多人的目光都在靜靜注視着,原本慌亂的心情,在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慢慢平複。燕初寒停住腳步站在那裏,似乎再也前進不得,只是靜靜看着,目光中有毫不掩飾的欣喜。

他回來了,即便眼前已經看到他,仍舊有些不敢置信,不過是一個月的分別,卻仿佛已經離開了很久很久。

燕荊眼含笑意,一步步走上臺階,慢慢走近那呆呆站着的少女身邊。

直到彼此之間距離已經觸手可及,燕初寒還是呆呆看着,仰着頭,屏住呼吸凝視眼前的男人,斜飛入鬓的劍眉墨黑筆直,銳利的雙眸中流淌着笑意,懸膽鼻下的薄唇緊緊抿着,俊朗的面容仿佛刀刻,能讓人失了魂魄。

“怎麽,不歡迎我回來?”看着身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嬌俏丫頭,男人冷峻的臉上驀地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如此雲淡風輕,卻好像一抹陽光驅散了四周的沉寂空氣,仆人們也跟着笑起來。

“少爺,小姐是太高興了。”伸手悄悄推燕初寒一把,秋岚笑嘻嘻的說道。

想要露出一個笑臉,卻發現眼眶有些溫熱,原本心裏有好多話想要對他講,此時此刻卻什麽都說不出,燕初寒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态,有些自怨的瞪視着地面。

好讨厭,為什麽她總是在這個男人面前,表露出最傻的一面?

“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低低地嘆口氣,燕荊看着眼前的小丫頭,扯下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把她包住,“知道自己身子弱還不懂得愛惜,真是讓我一刻也不能省心。”

大氅上全都是他的氣息,讓人覺得安心,燕初寒貪戀的深吸口氣,仿佛在吸取這寒冷冬日裏的一絲溫暖。

多想對他笑笑,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擡起頭,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男人,“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傻丫頭,你當真要我在這院子裏站一天?”燕荊輕描淡寫的一笑,戲谑地看着自己的丫頭。

這才如夢初醒,察覺到兩人還站在院子裏,四周都是仆人們調笑的目光,燕初寒驀地紅透了臉,嬌嗔眼前的男人,“誰讓你背着我獨自出去,活該受凍!”這樣說着卻還是牽着他的手往客廳裏走去,“知道你這一路上累,我已命人準備了浴湯,你先去洗浴一番,去去寒氣。”

“好。”男人的聲音低沉帶着笑意,聽在耳朵中分外的熨貼,只是說出口的話卻有些煞風景,“剛才瞧你那麽安靜,我還當一月未見,你改了性子,這會兒才露出本來面目,小小年紀就像個管家婆。”

“你……活該,就讓你冷。”燕初寒鼓起嘴巴,又羞又惱,粉拳使力捶打燕荊胸口幾下,卻發覺疼得只有自己,一時氣結,松開緊握的手轉身就要跑開。

一把拉住燕初寒,燕荊陪個笑臉,這才正色說道:“好了,不逗趣你了,你先去我書房裏待着,我一會兒就過去。”

燕初寒低聲應了,一步三回頭的走向書房,不斷往後瞧,直到那身影再也看不見,才長長嘆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什麽擔子,不必再掩飾什麽。

◎ ◎ ◎

好一會兒功夫才徹底洗去一身的疲憊,燕荊在下人的侍候下,換上柔軟舒适的便服,又披上放在一邊的大氅,這才走出房間,沿着長廊漫步,直奔著書房而去。

院外天色陰沉沉的,已經有些灰暗,書房裏卻依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看着那亮光,燕荊有些恍惚。出門一個月,身邊陪伴着自己的只有管家和仆人,身邊沒有那個忙碌的身影,仿佛空氣又寒冷了幾分,他本自負的以為自己不需要陪伴,回過頭來卻發現早已習慣了那個丫頭的左右相随。

初寒給自己的感覺,也許就是所謂的家吧!

“少爺,怎麽不走了?”忠心的管家看出燕荊的遲疑,輕聲詢問道。

看着房內的亮光輕輕一笑,燕荊說道:“方忠,你還記得是什麽時候撿到初寒的嗎?”

管家方忠陪着笑了,“當然記得,是元隆二年的冬天,那一日天冷得很,風刮在臉上就像是刀子,生生地疼,所以少爺給小姐取名叫初寒。”

“元隆二年?元隆二年啊,怎麽一眨眼就十五年了呢?”燕荊似在回憶着什麽,腦海中卻只有模糊的記憶,那一年他也才十一歲,算着也只是個清瘦的少年,卻在路上撿回來一個嬰兒。一晃眼,這就是十五年光陰,那個嗷嗷待哺的女嬰,如今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怎麽不進去?”從外面走進書房院子,燕初寒一眼就看到燕荊站在書房外發楞,很是不解的開口問道。

“沒什麽。”沒料到燕初寒會在自己背後出現,燕荊淡淡一笑,走過去拉住她凍得冰涼的手,“不是讓你在書房等我,怎麽又跑出來了?一點都不聽話!”

“哼,我替你準備膳食去了,這一路上辛苦得緊,你瘦了好多,我可要好好給你補回來。”冷哼一聲,燕初寒故作一臉的不滿,卻還掩飾不去眼底的期盼目光,“這可是我的親手做的,待會兒秋岚就給送來,我陪你在書房等着,你??味道好不好。”

牽着她的手走進書房坐下,燕荊點點頭,“全聽你的,不過你怎麽親自動手做東西,小心傷到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子。”燕初寒皺皺鼻子,不悅地瞪他一眼,“最讨厭你用這種哄小孩子的口氣說我。”

“你不是小孩子,是什麽?”燕荊也不氣惱,只是寵溺地看着坐到一邊的傻丫頭,“在我眼裏,你就跟我的妹妹沒有兩樣,無論多大都是小孩子。”

滿臉的笑容突然凝固,燕初寒只覺得渾身冰冷,仿佛一桶涼水迎頭澆下,言語中不自覺露出憤怒,“誰是你的妹妹,我可不記得自己有你這樣一個哥……”那一個哥字就在喉口,卻無論如何怎麽也說不出口。

燕荊最讨厭了,他為什麽要這樣說,在那麽溫柔的目光注視下,她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某種幸福,可他為什麽這麽快就打破一切美好,明知道自己不喜歡這樣的話,還殘忍的說出口。

眼底有些溫熱,燕初寒站起身把頭扭向一邊,“我累了,你也歇息吧。”

扯住那雙手,燕荊站起身,“又鬧脾氣了!一月未見,難道你就不想我?你這丫頭倒是膽大,看看府裏誰敢對我這麽無禮,就只有你無法無天的,動不動就生氣跑開,難道我這樣疼愛你還錯了?”

“錯了錯了,反正不對,不稀罕。”燕初寒才不怕他,回頭怒瞪着他,“我再說一遍,我很讨厭你那樣說,我不是你的妹妹,更不是你的寵物,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好好好,你有自己的想法,乖。”已經習慣了燕初寒這樣突如其來的憤怒,燕荊毫不吃驚,只是溫潤的笑了,曲起手指輕輕敲在她額頭上,“唉,拿你沒辦法,不喜歡那說法我不說就是了。你本來就是我一手養大的,說你是我妹妹有什麽大礙,瞧你這模樣,倒是像吃了多大的虧似的。”

眼中還殘留着濕氣,燕初寒露出一個刁蠻的笑容,“那咱們說定了,以後不許再那樣說!”

“好。”

“你要說話算數!”她眼睛晶晶發亮,有些狡黠的笑了。

“什麽你啊你,難道你以後就這樣稱呼我?我可是從小把你養大的人。”

“剛說了不許計較這些。”燕初寒可不擔心他翻臉,秀眉一皺,理直氣壯的瞪他一眼,“你就是你,我也是我,就算真的是你把我養大,以後也再不許把我當小孩子看。”

“那讓我把你當成什麽?”燕荊逗趣。

“把我當成……”一時怎麽也說不下去,初寒紅了半邊臉頰,“我已經是長大了,你要把我和別的女子一樣對待。”

“把你和別的女子一樣對待?怕只怕你到時候哭得更慘,哼,這世上還有哪個女子這麽膽大妄為,她們見到我都是戰戰兢兢的,哪個像你一樣,不聽我的吩咐就罷了,還要我事事哄着。”

“不管!”初寒嬌俏的笑了,一臉的得意。

“好,都依你。”燕荊搖搖頭,卻無絲毫不悅表情。

“咚咚”兩聲,門外有人敲門。

抿嘴一笑站起身,燕初寒徑直走到門口打開門,果然就瞧見自己的丫鬟端着飯食候在門口。

“都好了?”看着自家丫鬟狡黠的笑臉,燕初寒想無視都沒辦法,只好端出主子的架勢,“端進來吧。”

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秋岚看一眼坐在書桌前翻看帳簿的男人,再瞄一眼燕初寒,笑嘻嘻地走過去,“少爺,這是小姐親手給您準備的燕窩粥,您可要好好??。”

“嗯,放下吧。”燕荊面不改色瞥一眼秋岚,把好奇的目光投向燕初寒,“你怎麽會想煮這些東西,平日裏不都是懶得動手?”

“你管我。”斜睨他一眼,燕初寒坐到一邊,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味道怎麽樣。”

揚起嘴角,燕荊舀起一杓粥放入口中,眯着眼睛細細品味一番,“這味道有點熟悉,不過很好吃。”

“真的!”燕初寒頓時眼睛晶晶亮,湊了過去,毫不避諱的湊着吃一口,滿意的笑了,“算我沒白費心思。”

“小姐的心思自然不會白費,少爺一口就?出來了呢!記得張嬸在府裏侍候的時候,少爺就說喜歡她做的燕窩粥,小姐這一個月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才做出這個九分相似的味道。”秋岚機靈地附上一句,惹來燕初寒一個怒嗔。

裝作沒有瞧見兩人之間的小動作,燕荊就着燕初寒的手再吃幾口,極其誠懇的感慨,“果然味道一樣,只是以後這些小事,你不用太費心了,小心累着。”

放下手中的精致小碗,燕初寒啓唇一笑,“沒事,我現在留在府裏也是閑着,有點事情做,正好打發無聊的時間。”

“就是就是,只要少爺喜歡,這什麽事情都不算小事兒。”秋岚嘴快的搭話,惹得燕初寒又是一個眼神飛過去,看着自己的丫鬟笑嘻嘻不知悔改的模樣,作勢要動手,還是燕荊一句話把她叫了過去,兩個人一起坐在書桌前,輕聲細語談笑着。

躲過一劫的秋岚,靜靜看着眼前溫馨的這一幕,再看看自家小姐臉上隐藏不住的歡欣,有些欣慰的笑了。

記得剛逃難來衡陽城投奔親戚那會兒,她也只是個十歲的黃毛丫頭,親戚家裏養不起閑人,處處受人白眼,娘親才狠心把自己送到牙婆那裏。可自己年齡太小,身體又瘦弱,想找個活計都難,最後還是娘親塞給牙婆幾兩個碎銀子,謊報了自己的年紀才得以進燕府為奴。

那時進府的第一日,管家帶着她們一群人走進內院分配事務,正巧是燕荊回府的時間,那時的他也只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可身上卻已經沒了年輕男子的味道,一身沉穩氣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目光冷冷的從她們身上掃過,像是一把刀,讓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懼怕。

再後來熟悉了府裏,聽下人們說起他在商場上行事向來狠絕俐落,心裏的懼怕更是加劇了幾分,瞧見就遠遠地低下頭躲着。

直到有一日,她因為做事勤懇被安排到小姐的房裏侍候,跟着管家去內院小姐的院子,走在長廊上,遠遠瞧見花園裏的一幕,這一生,她從來沒見過那麽美的畫面!

向來冷酷的男人在高聲笑着,手裏舉着小仙女一般漂亮的女娃,兩個人笑鬧着,身形在花海中若隐若現。

一瞬間她只有呆呆看着,仿佛世間一切的美好都比不上此刻,那樣的兩人,那樣的歡樂,讓人不得不豔羨。

後來她在燕初寒身邊待得久了,才發現那個男人不是沒有笑容,只是他的笑容都給了那個叫燕初寒的少女,他可以對任何人冷酷,卻從不願讓那個女孩臉上露出一絲不快,把她溫柔的捧在手心裏,看着她的目光像似看着世間最珍貴的珍寶。

秋岚有些不懂,明明不是有着血親的兩個人,偏偏親昵的比別的兄妹更親密,那樣的珍視,簡直羨煞了世間所有的女子。

就這樣年複一年,她的小主子長大了,看着那男人的目光多了幾分少女的愛戀,就如同此刻,燕初寒看着燕荊的目光中,俨然是滿滿的愛戀,讓她都有些動容,這樣的情誼,怎麽能不讓人羨慕呢?

靜靜地垂首站在一邊,秋岚的思緒不知道跑到哪裏,直到燕初寒出聲喊她。

“秋岚,秋岚,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伸出手在秋岚眼前晃動幾下,燕初寒一臉不解。

“啊!小姐,怎麽了?”吃了一驚,秋岚猛的回過神,“奴婢沒事,小姐需要什麽?”

“你傻了,胡思亂想什麽呢?我們回房。”燕初寒不解地露出一個笑臉,回頭看一眼已經在書桌前看帳簿的男人,“他還有事要忙,我們先回去休息。”

“好啊。”秋岚低聲應着,悄悄回頭看一眼燕荊,他的表情又恢複了往常的冷漠,似乎剛才的晏晏笑談只是自己的一場幻覺,趕緊随着燕初寒走出書房,秋岚低低嘆口氣,掩上了門。

那邊三兩個奴婢侍候着燕初寒回房,這邊書房裏,翻開帳簿的燕荊,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眉梢輕佻,原本滿是笑意的目光,已經完全被冷冽填滿。

“出來吧。”他漫不經心翻看着手裏的帳簿,沉聲說道。

話音剛落,書房窗外突然出現一個黑影,只見他俐落的翻個身,整個人已經輕飄飄來到書房裏,那黑影慢慢走出來,恭敬地跪下,“少爺。”

“我要你做的事情怎麽樣了?”燕荊的聲音輕飄飄的,似笑非笑。

伸手探入懷中,黑衣男人雙手捧出一個小冊子,“都在這裏面,我已經詳細記錄了小姐做任何一件事的時間地點,包括幾時來回,見了何人。”

“被她發現了嗎?”

“尚未發現,但小姐有了懷疑,曾試探我。”

她也許已經發現了,那她心裏會怎麽想?

這消息讓燕荊的心快跳一下,可也只是一下,即便發現了,那又怎麽樣?屬于自己的東西,他自然有權利知道她的一切,他放下手中的帳簿,唇角露出一個優雅的笑。

不過,初寒這一年來有些暴躁呢,往日都是乖巧之極,對自己的一切決定,奉若神祇,聽話順從;可現在卻變得有些叛逆,總是試圖與自己争吵,一遍遍重複她已經不是小孩子。

難道是不是小孩子對她來說有那麽重要,還是說,自己的直覺是對的,她對自己……如果真的如所想的那樣,那自己的心思呢?

他其實并不懂!

有時候他覺得她是自己唯一可以親近、可以信賴的人,從未想過她終有一日會離開自己,自然對她百般寵愛;可有時又覺得她長大了,自己該放手一些,只是那顆心卻不順從這想法,總是找出一千個、一萬個的藉口,來阻隔開初寒與外面的接觸,獨自享受她的一切,包括不滿和憤怒。

這樣懵懂純真的少女,就連愛戀都是充滿霸道而義無反顧的,追根究底,造成這個困境的罪魁禍首還是自己,那接下來,他應該怎麽做呢?繼續裝作不知,還是狠狠心放開她的手?

燕初寒,自己捧在手裏的至寶,多希望她一直長不大,一直全身心的依賴自己……

感覺到主人的恍惚,一直跪着的黑衣人頭垂的更低,“主子,可還有事吩咐?”

“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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